夜色浓浓,半弦月银光凛凛的挂在天上,乌云轻掩,这景,这夜,更衬的魏娈心事重重。
她睡不着,在床榻上辗转,床板也发出咯吱的声响。
卫秧随着朝臣去了雍城,这宅子里便只剩她自己,她就这么躺着,听着风刮枯树,呜呜的像是女人哭,心里烦的很。
她的年纪也不小,算来也十七了,这年纪放在寻常人家,早就成了亲了。
而她跟在卫秧身边也有个两三年了,眼下却连一个名分都没有,心里越发的不踏实,而且卫秧也没有碰过她,她看不透卫秧的心,总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始终都是个孩子。
有时她心里就会想:卫秧到底喜不喜欢她,喜欢又是哪种喜欢。
她在心里掐了掐日子,觉得范傲就快回来了,她此前也和卫秧提过范傲回来就要娶她的事,卫秧只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好像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这心里越想越慌,越想越觉得委屈,眼里凝蓄着热泪,或许卫秧压根就不喜欢她,他照顾她,不过是因为她是魏姝的妹妹,而魏姝是秦公的宠臣,若是脱了这层单薄的关系,他便理也不会再理她。
魏娈又翻了个身,心想等卫秧回来,就与他撕破这层关系,他若是娶她,她就嫁,若是不娶,她就走,快刀斩乱麻,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不能再让他这么吊着自己的心了。
雍城
秦公在雍城建了个橐泉宫,是一年前建的,今年冬天恰好落成,这事儿臣工们都略有耳闻,但是没当回事,全当是在雍城老宫的基础上修葺的,没想竟然是重新建的。
高大的石阶,巍峨的宫殿,朱红色的宫墙上面用金漆绘着折流云纹,四边翘檐上还雕着青铜鸾凤,前殿是上朝用的,后殿据说还将雍城的热泉引来,造成了个温热的池子,所以才叫橐泉宫。
这架势虽然不比周天子脚下的雪宫,但也足够给臣工们开眼了。
甘龙是个稳重的老臣,非常会审时度势,但此刻显然也是看不下去了,站在橐泉宫正殿里,腰间别着笏板,来回的踱步,说:“荒唐!真是荒唐!这秦国国政刚有好转,就如此大兴土木!穷奢极欲,岂不危矣!”他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息。
“君上,别闹,君上,姝儿痒”
后殿里传来的女子的娇笑,那声音非常媚人,轻笑中还带着连连的喘息。
朝臣都面面相觑,甘龙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哀恸的道:“妖孽啊妖孽,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他不懂,他们的君上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沉迷女色的昏君,那个魏女,真是祸害,贻害无穷的妖精。
耳边依旧是女子连连的娇笑声,笑的人心悸,而本该震怒的嬴虔却异常的平静,他站在大殿最偏僻的角落里,着冰冷的铁衣铠甲,英俊的面庞没有多余的神情,身影近乎被吞噬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后殿里
魏姝的衣裳已经被褪了些,半掩半遮,黑发也是散的,散落在白皙的肩膀上,光滑的长腿抵在嬴渠身前。
她的脸微微泛着潮红,眼里含着情,手臂护在胸前,挡住那大好的风光。
嬴渠身子迫近她,魏姝咯咯的笑,用另一只小脚去踢他,笑道:“君上别闹了,君上,姝儿今日不舒服。”她笑着,双腿却已经盘上了他的腰,将他固在身边,贴在他耳边笑说:“别闹了,那些老臣们可都在外面听着呢”
嬴渠也笑了,隔着半解的衣衫抚摸着她柔软的身体,说:“你怕他们。”
魏姝勾着他的脖颈,吻着他的高挺的鼻梁,温柔的眉眼,身子柔柔的贴着他,说:“那些老家伙们在雍城已经旬月了,也没个妻妾女眷伺候的,君上这般胡来,岂不是要憋死他们。”
嬴渠手下用了些力道,她的身体便更紧密的与他相贴,他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吻下。
魏姝经不起他温柔的挑逗,身子已经开始颤抖,软绵绵的没了力气,只得扶着他的肩膀,她被他挑弄的又空又痒,燥热的渗出了一身细汗,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像是小猫的叫声,说:“君上这是软禁他们,若是他们一天不同意私田令,君上便将他们困在这雍城一天。”
他停了下来起身看着她,目光平静,衣裳整齐,他并没有陷在这□□里,相反异常的清醒,他没说话,笑了笑,又吻上了她的唇,将口中甘甜的汁液递至她的舌尖,手又开始不安分在她身上抚摸挑弄。
她轻轻的□□声被封在这缠绵的吻里,她的眼睛有些模糊,唯一的清明也抽离了躯体,她只感觉到了他修长的手指,她的身子蜷起,极致的快乐褪去,最终又归于了平静。
但她脸颊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手臂扶着矮案喘息,高挺的双胸上下起伏。
嬴渠将她身上散乱的衣裳扯过肩膀,又将她的里裳系好,把被汗水打湿的黑发从如玉的脖颈上撩开,这动作做来非常优雅,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雾蒙蒙的眼眸,笑道:“好好休息,寡人一会儿便回来。”
魏姝没敢看他,她不敢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就连他的手指碰到她,她的身体都会敏感的微微颤抖,她点点头,小声说:“姝儿知道。”
嬴渠走到大殿之上,刚刚还交头接耳的臣工们都突然的噤声了,样子非常促狭,一个个面红耳赤的。
嬴渠不禁笑了,坐到矮案前,带着温和的笑意,非常平静的说:“今日寡人召各位来,是为了改制之事,如今大荔战事毕,也是时候改商讨商讨了。”
后殿里
魏姝脸上臊人的潮红褪去,胸口也变得平稳了,但仍扶着矮案,轻唤道:“燕宛”
燕宛和子瑾都在门口守着,听到声音,燕宛进来,搀扶着魏姝,说:“姑娘可要沐浴梳洗?”
魏姝轻点了点头,由着燕宛搀到了内室。
木桶中的热水温度适中,雾气腾腾,烘的她的皮肤雪白如脂,唇瓣朱红。
燕宛将沐膏涂抹在她的肌肤上,见她臀瓣细滑的皮肉上尽是青紫,嘀咕说:“君上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怎的对姑娘就如此粗暴。”
魏姝笑道:“怨不得君上,我这皮肉轻拧一下就能青紫,其实并不疼,几日就能消肿。”她还在替他说话,燕宛没吱声,用手搅了一下木桶里的水,说:“有些凉了,奴婢再叫子瑾加桶热的”
魏姝倚在木桶边上,疲倦的闭着眼睛,说:“去吧”
燕宛掀开帘子出去,恰好见到子瑾抱着一桶热水踉跄的过来。
子瑾已经十四岁了,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个头不高,身子比那木桶还瘦上一圈,故而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燕宛本该接过来,但她突然想起自己忘给魏姝拿衣裳了,于是说:“你去把水给过姑娘添上,我过会儿就回来”说完碎步急冲冲的走了。
寺人不是男人,别说给主子添水,就是给主子擦身子都不打紧。
但子瑾不然,一听要给魏姝添水,脑子瓮的一下子像是炸开了,脸色惨白,手脚也抖。
他也有些不明白,魏姝是个好人,对他也和善,怎么他一见她就怕呢?怕的心里像是长了草,慌的不成样子。
他慢腾腾的走进去,里面热乎乎的水汽扑面而来,蒸的他头发丝上都裹着汗,身上的汗珠更是一颗颗的从毛孔里往外蹦。
他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应该是沐膏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心跳的更快了。
透过水雾,他看见了她,她大概是在闭目小憩,因而面容格外宁静,她的睫毛浓密纤长,嘴唇带着一点点朱红,黑发像是墨一样散开,映衬着雪白的皮肤,他看见了她的背,白皙光滑隐约可见两侧肩胛骨优美的轮廓,她是瘦的,瘦却不柴,丰满的恰到好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女子的独特的魅力,勾人血脉喷张。
他想起秦宫那些难听的传闻,她们骂她是诱人发情的妖精,现下他觉得她们说的一点都没错,尽管他不是个男人。
他又想起刚刚内殿她和秦公发出的声音,脸更红了,手更抖了,心就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热水流进了木桶里,哗啦哗啦的响。
她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她的眼睛和眼尾那小痣,心像是被敲了一下,震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魏姝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寺人服侍,说:“燕宛呢?”
子瑾说:“去给姑娘取衣裳了”
他的声音这个抖啊,抖的魏姝想笑,他把水倒完,如获大赦一般,拔腿就要走。
魏姝慢悠悠的说:“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子瑾站在那里,恍如让雷给劈了,说话?洗澡说什么话,他缓慢的走过去。
魏姝将白巾丢到他怀里,平淡的说:“给我洗发”
子瑾伸出手,哆哆嗦嗦的从玉奁里挖出一指沐膏,抹到她的发上,她的发就像是锦缎,又柔又滑。
魏姝趴在木桶边,把大半个光滑白皙的后背都留给了他,笑说:“你若是这么给人洗发,以后哪宫夫人会愿意留你。”
子瑾这才把黏在她背上的发都一并拢到手里,指尖触到了她的皮肤,她没什么反应,他却像是触了电。
过了一阵子,他说:“大人以后会离开秦宫?”
魏姝轻描淡写地说:“谁能说的准呢?”
他把膏沐揉出了沫子,拢在手里的发尾总是能扫到魏姝的肩膀,非常的痒,魏姝笑道:“你把发收收,扫在肩膀上痒,你非要惹我笑是吗?”语气半怒半笑。
子瑾没敢说话,脸憋的通红。
魏姝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竟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眼睛,睫毛。
子瑾手里拢着的发全都掉了,僵在那里动也不动,血气往头上涌。
魏姝顺着鼻梁摸到他的脸颊,他的脸烫得像是炭火,睫毛也轻轻的颤抖,碧色的眼眸里满是慌乱,她轻轻抚摸着,笑道:“你跟我说说,是谁把你送进来的”
子瑾身子骤然一震,接着嘴唇就开始发抖,僵持了半天,终于在她的抚摸和勾人的眼眸下败下阵来,紧紧的闭着眼睛说:“嬴伯”
魏姝笑了,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扯到面前,慢声细语的说:“那你再同我说说,他送你到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子瑾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这样对他,故意套出真相,可是他没法子,她的气息逼的他想要哭,说:“他要让奴才害您”然后扑通的跪在了地上,竟真的哭了起来,也不求饶。
魏姝叹了口气,没说话,□□着身子站起来,从木桶里跨出了一条长腿。
燕宛恰好进来,眼见这景象吓坏了,连忙抖开衣裳给魏姝穿上,眼睛还止不住的瞟着地上跪着的子瑾,然后终于忍不住,说:“姑娘,这是怎么了?”
魏姝平淡地说:“他是嬴伯的人。”
燕宛目瞪口呆,接着啐了他一口,说:“狗东西”
他跪在地上的身子突然就不抖了,僵硬在那里。
燕宛又说:“姑娘想如何处置他?交给君上发落?”
魏姝沉默了,交给嬴渠,那就只有一条死路,她一想起那双碧色的眸子,心里就疼的不行。
魏姝对子瑾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肯全心全意的跟我,嬴伯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但你若贼心不死,日后我定加倍奉还。”
子瑾声音嘶哑,说:“我愿意效忠大人,肝脑涂地。”
魏姝对燕宛说:“此事就先不要对旁人提了”又吩咐子瑾说:“把这里收拾了”说罢便离开了。
燕宛给魏姝擦着发,说:“姑娘为何将匹狼留在身边。”
魏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生了心思,取了耳瑱带上,说:“是狼,但若是倒戈便能狠咬嬴伯这些宗室一口,不是吗?”
燕宛说:“是”
带好耳瑱,恰好嬴渠进来,他取过燕宛手里的白巾,给她擦发,心情很好。
魏姝透过铜镜看着他,笑道:“君上这般,姝儿可真是受宠若惊。”
嬴渠也笑了,说:“这便受宠若惊了?不是你扯寡人耳朵的时候了。”
魏姝笑着转身,问他道:“老宗室们如何了?”
嬴渠正坐在她对面,取过铜镜旁的眉黛用笔蘸取了些,笑道:“自然是不肯,不肯那就在大殿里好生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离开。”他说着,轻轻描绘着她秀气的眉,兴致非常好。
魏姝要说话,不等开口,他手指微微用力,掰正了她的下巴,说:“别动”他绘的非常认真,深邃温柔的眼里映着她美丽的脸,过了一阵子,他将笔置到一旁,说:“好了”
他说完,终于绷不住了,扶在矮案旁轻笑不止。
魏姝见他笑,狐疑的扭头去看铜镜,却见铜镜里一张美艳的脸上挂着一高一低的两条黑乎乎的眉毛。
魏姝的火从丹田生到了头顶,忍不住怒道:“君上!”
嬴渠笑的不止,揉着额头,说:“是寡人错了,姝儿别生气”
魏姝爬到他身上,捏着他清俊的脸往两旁扯,咬牙切齿的说:“君上!我刚洗好的身子!”
嬴渠也不恼,他是自知理亏,摸着她的发说:“姝儿这样也是美的。”
魏姝扭头又看了一眼铜铃,哭唧唧的吼道:“哪里美,君上赔姝儿!”美人嗔怒更别有一种美丽。
嬴渠说:“好,赔”
魏姝扯着他的衣领,坐在他的腿上,拿着眉黛往他脸上话,她从小就是这样,势必两败俱伤才罢休。
她把他的眉毛化成两条大虫,又将他的眼睛摸的乌黑,这还不罢休,她又在他下巴上画了一颗丑陋的黑痣,然后她看着他,捂着肚子咯咯的笑,仿佛这是天下最好玩的事。
嬴渠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哭笑不得,蓦地,对笑得打滚的魏姝说:“寡人本想带你出去,这般还如何出去”语气非常平淡。
魏姝怔了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起身揽住他的胳膊,依偎在他怀里,撒娇说:“这如何就出不去了呢?姝儿看来君上仍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姝儿的眼里,心里只有君上。”她说着,示好似的拿身子去拱他。
嬴渠笑道:“臣工们参你口腹蜜剑,寡人这会当真是领教了。”
……
臣工们在殿里候着,心里暗骂秦公,改井田之事已经在陇西大刀阔斧的展开了,他们却被困在雍城的橐泉宫里。
他们心里也都清楚,他们若是一日不同意这变法,君上便会将他们困在这里一日,虽然未少他们吃喝,但干巴巴的听着秦公和那魏女纵情声色,心里也够不是滋味的了。
嬴磬就是公室之一,他年纪轻,血气旺,也见过那魏女几面,听着她的娇笑声,心下再一联想,只觉得更是急躁,巴不得立刻去找两个姑娘舒坦舒坦,再洗个热水澡解解乏,天知道他被困在这橐泉宫里有多久了,日升日落,大概快有旬月了,就是铁人都熬不住,身上臭的像抹了粪。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说又说不出来,只得向嬴虔一顿递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