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
景熏同浣奚身着墨色裙衫,借月色从皇宫一处隐蔽的墙头翻过。
双脚才刚落地,就看到不远处有一行守夜的侍卫在宫内徘徊。
景熏连忙拉着浣奚躲在树影下的暗处。直到那一队侍卫走远才敢露出头。
两年没有回来,这西楚皇宫的戒备愈发森严了。好在当年玉皇后喜静,将自己安置在了偏远的月华殿,这才让如今的景熏二人顺利的回到皇宫。
“公主!”景熏刚推开门,来没等看清屋内的情形,就被一个温软的事物抱了满怀。
那“事物”还摇头晃脑的在她的下巴蹭啊蹭。
“明烛!”子荆吓了一跳,连忙喝道,“不准对公主无理!”
明烛怯怯的从景熏身上下来,小眼睛还盯着她眨啊眨的。
景熏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伸手在明烛的发顶揉搓了好一会儿,说:“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子荆拱手,“公主言重了,这都是属下们应该做的。”
浣奚在一旁说:“有什么话等明早再说吧,这连夜赶了三天的路,公主也该好好歇息了。”
明烛连忙道:“对对对,殿下你和浣奚姐姐赶紧去休息吧,你们的房间我早就收拾好了。”
景熏点头,转身朝自己的主屋走去。
月华殿还是老样子,殿内的事物和五年前基本没有差别,可见是有人特意花了心思在上面的。
景熏的心中一暖,接着走到了玉皇后的房间。
这里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被大火烧得支离破碎。
如今再看,当初满堂熠熠生辉的淡金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嫩黄色,虽然不再像从前的富丽堂皇,却给人一种清雅尊贵的感觉。
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景熏一时间百感交集。西楚,她终于回来了。母后,你放心,当年的事情女儿已经有了眉目,在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查明真相还您清白。
景熏在这个房间里慢慢地走着,指尖滑过触碰到的每一件事物。
走到了一面铜镜前,景熏怔怔地盯着它。镜子里仿佛坐着一个绝美的女子,她手中拿着檀香木的梳子为坐在自己面前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梳理头发。那目光温柔,带着点点笑意,很容易让人想起春日里被融化的冰雪。
景熏竟不自禁地拿起那面铜镜,突然,不经意间从镜子背后滑落了一张纸。
景熏疑惑地将镜子转过去,发现在那背后竟有个不起眼的暗格,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开合处已经老旧,稍稍一碰就掉下来。
景熏放下镜子,低头将那张纸拾起,那是一张信纸的一角,只有一个模糊的字迹。纸的颜色微微发黄,上面的墨汁已经被蹭得难以辨认。
景熏将它放在烛光下,眯起眼睛细细地查看。顺着残留墨汁的笔画方向,景熏的右手食指点了茶水在梳妆台上滑动。
这是什么?难道是一个符号?
皱着眉,锲而不舍地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
突然,景熏的食指一顿,眸子缓缓垂下,只见那梳妆台上一个熟悉的字让她的手微微颤抖。
…………………………………
第二天一早,景熏才刚起床换好了衣服,就听见外面一个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景熏的手一顿,充耳未闻继续摆弄着头发。明烛慌慌张张的在门口说:“公主,圣旨到了,您赶紧快些出来吧!”
景熏提着裙子打开房门,看着明烛焦急的脸色笑说:“明烛手艺见长,这裙子做得真好看。”
明烛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殿下觉得好看明烛再给您做就是了,做多少都行,殿下您快去接旨吧!”
景熏走到月华殿的正厅,见刘公公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一见景熏出来了,刘公公连忙笑道:“公主请接旨。”
看着那明晃的事物,景熏双膝跪下。
刘公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感念长公主多年来乖巧懂事,安分守己。特免去长公主身上一切罪责,准大皇子与二皇子回京待命。钦此。”
景熏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双手举过头顶,“谢父皇隆恩。”
刘公公将圣旨递到她的手上,慈祥的说:“恭喜公主,这五年算是熬出头了!”
景熏淡淡地笑:“多谢公公关心了,不知大哥二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公公拱手:“前些日子皇上就已经派人去了西海与边疆,算算路程不出七日公主就可以和二位皇子见面了。”
景熏点头,“本宫知道了。浣奚,去给公公沏茶。”
刘公公连忙俯身,“不必麻烦公主,老奴还要急着回去复命,就不在比多留了。”
景熏点头,“也好。”
行了礼,刘公公告退。在回长庆殿的路上,他想:五年过去了,长公主的变化真是不小,就连周身的气质都跟换了人似的。
景熏恢复自由身后,一连几天,都跟没事人似的,不出去尚且不说,连自己的父皇都没去见上一面。
后来,就连浣奚都担忧地看着她道:“公主,您整整五年都没有见过皇上了,如今禁令也解除了,您何不出去走走?”
景熏看着手腕上的红翡烟云道:“你说,现在顾少白在干什么?”
浣奚一愣,答:“三王爷通常是一整天都不会离开书房的。”
景熏又道:“我们当时走的急,都没来得及知会齐子衫和月月,他们会不会怪我。”
浣奚:“齐公子和楚小姐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会理解公主的。”
“可是月月不知道我是西楚公主,她不会真的以为我死了吧。”
浣奚:“楚小姐聪慧可人,她定然知道公主绝非一般的身份,您就不要担心了。殿下要谨记,自您回西楚,就与东凉再无半点关系了,否则一旦被人察觉那麻烦可就大了。”
再无半点关系了吗……那这个,为什么会出现在母后的寝宫?
张开手,那个略微发黄的纸角,一个“凉”字映入眼帘。
*
“皇上~”娇软的声音带着入骨的媚意让人听得酥了半边身子。
“爱妃想说什么?”长庆殿内的寝宫里,楚元帝笑着握紧身边美人的腰肢。
“今日是萱儿的生辰,她成日里嚷嚷着要找父皇,皇上可愿去臣妾宫中陪一陪她?”
楚元帝:“到底是萱儿想要朕陪,还是你想要朕陪?”
那女子羞红了脸,娇声道:“哎呀,皇上~臣妾怎会和萱儿争宠?”
楚元帝哈哈大笑,“走吧,朕要是再不去一趟,朕的贵妃就要不开心啦!”
黎贵妃嗔怪道:“臣妾哪有皇上说的那般不知体统?”
两人一路调笑,叫过路的宫人们羡慕不已。要说这后宫之内,最得宠的当属这位黎贵妃娘娘了。
楚元帝一直笑着,可若是有人敢仔细望去,那双眼底始终蒙了一层厚厚的冰,仿佛世间的一切同他来讲都是毫无色彩的。
随着黎贵妃进入了她的寝殿,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着:“父皇父皇!”
楚元帝将那女孩儿抱起,“萱儿生辰快乐,父皇给你的珠钗可还喜欢?”
景萱咿咿呀呀地叫着:“珠钗没有母妃的好看!”
黎贵妃掩唇笑道:“母妃的钗子是你父皇在御花园里随意捡的,可比不上萱儿手中的那只,是你父皇亲自找人镂金雕刻。”
楚元帝道:“爱妃刚才还说不与萱儿争宠,怎么这会儿就小气起来了。”
语罢,想了想,问:“弘儿呢?”
黎贵妃笑:“弘儿在奶娘那里睡得安稳呢,皇上要去看吗?”
还没等楚元帝说话,就听怀里的人嚷嚷着。
“父皇父皇,萱儿也要去御花园!”景萱伸手扯着楚元帝的领子娇滴滴地说。
楚元帝蹙眉:“御花园有什么好看的?你乖乖待在宫里有父皇和母妃陪你玩。”
黎贵妃在旁边出声:“皇上,今日是萱儿的生辰,您就成全她吧!”
楚元帝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好吧,这季节迎春花开得漂亮,那朕就陪萱儿去御花园走走!”
黎贵妃妩媚地笑着,“多谢皇上。”
………………………
月华殿。
景熏坐在正厅里百般无赖地翻着旧书。“子荆,你与本宫说说这西楚后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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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荆拱手:“回公主,如今西楚后宫中位分最高的有两位嫔妃,分别是慧贵妃与黎贵妃。”
“二人皆是最早一波进宫,慧贵妃早年因小产伤了身子,太医院说很难再有子嗣。皇上虽然安慰她给了不少好处,但慧贵妃此后消极厌世,也就此失了宠。”
景熏点了点头,“那另一位呢?”
“黎贵妃娘娘是黎氏的嫡出二小姐,进了宫后可以说是在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有无上荣宠。二公主景萱与三皇子景弘皆是由贵妃娘娘所出。”
景熏道:“那这黎贵妃的性情如何?”
子荆回答:“宫中的人都称贵妃娘娘宽厚仁慈,温柔贤淑,她手握处理六宫事物的大权一向公平公正,深得后宫众人的爱戴。”
“呵。”景熏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在深宫中独坐高位,唯一能与她平起平坐的贵妃生不出孩子,可她却还能平安的生下皇子。这种女人怎么可能是温柔天真的白莲花。
“你接着说。”
子荆继续,“身处妃位的娘娘共有三位,兰妃,婉妃和齐妃。”
“其中,三公主景澜是兰妃娘娘所生。”
景熏道:“那她们三人之中可是谁有什么特别之处?”
子荆想了想,答:“历代妃位以上的娘娘们都有显赫的家室,可正六品王大人家的庶女刚一入宫就被皇上封了贵人,才侍寝了一个晚上就被破格提为妃,还赐了封号,就是现在的婉妃娘娘。这还是宫中唯一一位有封号的娘娘。”
一个正六品小官家的庶女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爬上了妃位,景熏好奇:“你可知父皇为什么这么做?”
子荆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思属下不敢揣测。”
另一边,楚元帝与黎贵妃带着景萱在御花园中逛了好一会。眼看着就走到了尽头,楚元帝对景萱道:“好了,御花园到这里就走尽了,萱儿随你母妃回宫吧。”
“父皇!”景萱指着御花园西侧一处偏远的宫殿道:“那里真漂亮,萱儿想去那边看看!”
楚元帝顺着景萱的手指朝那边望去。爬满青苔的假山藏不住一个偌大的宫殿,淡金色的带着火苗烧过的裂痕,一个“月”字暴露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