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江铭晟以前经常来这里吗?”我开始打探此行的重点。
她果然如我所想,很坦白的说:“是的,我十八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带我来这里,这是他从小到大经常来的地方。”
十八岁——她认识江铭晟的时间和我认识江铭晟的时间真的不是相差一点点。
“这里有位老人你认识吗?听说在厨房里掌勺的。”想起那次老人说的话,如今看来,他是把我当成了林美琪。
“你说李伯吗?”她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深,最后在我的疑惑中总结:“看来sun带你来过这里?他果然是忘不掉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她的话似挑衅,似讽刺,我一时酝筹莫展。
“那位老人和他关系看起来很好。”我等于间接了承认了她的话,都已经放下尊严的从情敌口中打探关于江铭晟的过去了,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是的,非常好,sun没有父亲,李伯把他当儿子一样的疼爱,他自然把李伯当父亲一样的尊敬了。”
“你和江铭晟的母亲有什么过解吗?”我想了想,这才是重点。
她听我提起江母,脸上的表情有些黯淡,从开始到现在,除了那一晚在江家见她失控过,之后全是一副自信优雅的表情,看来江母一定是对她影响极大的人。
“能有什么过解,见不得他儿子对我好罢了。”
她端起陶瓷杯放在唇边细细品味,夕阳已经西下,窗外霞光满天。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我持着怀疑的态度继续说:“如果只是因为他儿子对一个女人好,你看她对我倒并非是如你所说。”
她并没有觉得难堪,反而有些欣慰的说:“因为她知道你只是个替身,她无所谓。”
我的淡定消失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回想江母对我的一举一动,我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的疯言疯语,江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她喜欢我是因为我同样真心对她,绝非是因为我是谁的替身!
既然相信就要相信到底,“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江母是你说的这种人,我个人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真心是掩饰不了的,她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否则是不是真心对我好,我能感觉的出来……”
冷哼一声,她对我说的话嗤之以鼻。
“既然你那么相信她的为人,又何必浪费时间约我来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问:“难道你想说你约我来这里,只是无所事事,心血来潮,而并非是因为你对那晚产生的矛盾徒增好奇?”
面对突然变得伶牙俐齿的林美琪,我觉得再问下去,估计也不会有我想听的答案了……
“我约你来这里确实是闲的无聊,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很抱歉,有空再请你喝茶,时间不早我先失陪了。”
站起身,对她点了点头,我移步准备离开。
“季小姐……”她喊住了我。
“还有事吗?”我问。
“我很想知道,在面对自己是一个替身的事实后,你是怎样做到现在的毫不在意?”
我早该想到,她哪会那么容易放我走。
“一开始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如果他把我当谁的替身我认了,现在不一样,如果他只是把我当替身,你回来了,他为什么不放我走?”
林美琪没想到我会反击。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替身,口口声声说江铭晟最爱的人你,那么我想问你,现在是不是你取代我的最好时机?我也是人也有心,我怎么会不在意?只是当他跟我说:“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证明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像谁。”的时候,我还有什么理由去在意?”
以为我这么现实的几句话可以击中她的要害,可以收敛她的嚣张,奈何她根本就是打不败的铁凤凰。
“那你就继续活在自欺欺人的谎言中,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这是多么强劲的对手,换作以前的女人,早已被我气的哑口无言,或者方寸大乱,可她不但镇定自若,连自信都跟着升级了。
“你去过长筑别院吗?”我正要迈步,她突然又来了一句迅雷不及掩耳。
难道——那也是他们的回忆吗?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垂下眼,我颤声的问:“去没去过又怎样?”
“我赌他一定没有带你去过,虽然他带你来了这里,但他绝不会带你去长筑别院。”她语气肯定的过分。
江铭晟怎么就不会带我去了,我又不是没去过,可是转念一想,我去过——是他带我去的吗?
“为什么?”我抬头问她。
“你不会知道的,那里有我们最美好的五年,我们在那里看过流星,在那里谈过未来,我的第一次,也是在那里,十八岁就给了他。”
一直从开始到现在,谈了这么多的话题,唯有最后一句刺痛了我的心。江母说的话悠然响在耳边——“这些年只要心情不好他都会去哪里……”
我能记得江母说的这句话,我又怎么会忘记,那一晚也是在长筑别院,我打开心的闸门让他进去,从此爱的如履薄冰。
倘若时间可以倒退,我一定会选择停在去找他的那一晚,我会告诉自己,不要爱上这个男人,因为他不属于你。
有多么荒唐就有多么可笑,我在他怀念旧情人的时候爱上了他,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讽刺的?
出了家苑,外面竟然又下起了小雨,我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老天都要跟我作对,连绵细雨虽小,淋的时间久了总会湿了身。
好几辆的士停在我面前问要不要打车,我理都不理径直向前走,我就是不打车,我就是要让这雨把我淋个透彻,好让我可以更加的清醒一点。
不知淋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久,包里的手机已经响的电池耗尽,直到彻底关机。没人会联系上我了,也没人会知道我的狼狈了。
我走到一处公园的石椅上坐下来,身上已经湿透了,半弯着腰盯着鞋尖,只觉得头痛的厉害。
突然间头顶上方不再有雨滴下来,我不会认为是雨停了,因为再我有这个想法前,我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男人的皮鞋。
缓缓抬起狼狈的脸,在看清面前的人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幸好这个人不是江铭晟,所以我再狼狈也没有关系……
“小姐失恋了吗?”一张邪恶的俊脸凑到我面前,玩世不恭的盯着我看。
“妈的你才失恋了。”这是我第一次暴粗口,只因为眼前这个人出现的太不是时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想听到有人跟我说话,我更不想听到废话!
“那你被人抢劫了,没钱回家是不是?”
“妈的你才被人抢劫了。”
当我第二次暴粗口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把将我拎起来,气哼哼的说:“你这女人怎么出口成“脏”??”
“妈的要你管!”我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
本来心情就失落,他莫名空降来挑衅,简直是找骂……
“你再带个“妈”字我揍你信不信?”他哼哼。
“不带就不带,老娘还不想带呢!”
“你……”他气的简直要发疯,估计第一次遇上我这样的人。
我甩开他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老娘要走了,别挡路。”
说完我漫无目地的向前走,心里窝的一股无名火终于灭了一点。
“哥哥我不跟你计较,伞送你了……”他跑到我面前伸出手,等着我接过他的伞。
我疑惑的打量着他,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从下到上,长的是人模人样,可横看竖看也不像是活雷锋。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跟你认识吗?你干吗要给我伞?”今晚的我跟平时真的是相差甚远,这样的季来茴我自己都是陌生的,就像一棵野生带刺的仙人掌。
连看一眼都让你有被刺扎到的感觉。
他呼呼的出着气,估计是被我气的不轻,可这是他自找的不是吗?这路上行人多了,我为什么不骂别人就骂他,还不是他太莫名其妙了。
“我看你这个女人才有毛病,瞧瞧你失魂落魄的样,我是同情你才对你伸出援手,竟然还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骂骂咧咧的甩手要走,我喊了句:“等等。”
“如果又想问候我妈的话就免了……”他幽默的一句话,终于成功的戳中了我的笑点。
“我不问候你妈,我就是想问下,你是不是真的很同情我?”
他对我态度稍稍改变十分满意,立马豪气的说:“当然了,你以为天底下人人都像我乔楚飞这样豪气冲云天吗?”
“那好吧,你请我吃饭行吗?”
他愣了愣,随即说:“好啊,有幸请美女吃饭,我求之不得也当之无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吃饭,或许我只是想找个倾诉的对象而已。
他开着车带我去找对味的餐厅,途径一下家服装店时,硬是把我推了进去。
“挑一套舒服点的衣服换上吧,瞧瞧你这德性到人家餐厅别被人家当成外星人了。”
想想也是个理,我这个样子谁看了都会觉得怪怪的。
店员很热情的给我接绍新上市的衣服,末了还关切的询问,“小姐怎么湿成这要啊?”
我瞟了她一眼,外面雨都没停,她还问我怎么湿成这样,简直没话找话说……
“她从火星来的,而且是从太平洋游过来的,你赶紧给她挑件好的衣服,让她体体面面的乘火箭回去吧,这地球实在太不适合她了……”
店员忍不住噗哧一笑,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从服装店出来的时候,突然间我不想去吃饭了,刚才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那股失落劲过了后,又变回了从前理智的季来茴。
“嗳,你叫什么名字?”我冲着走在我前面的帅哥喊道。
他回过头,妖孽的笑了笑:“刚才我不是说了吗?”
“什么时候?”我挑眉,有些记不清了。
“乔—楚—飞”他走到我面前,对着我的耳朵大声的吼了吼,吼完了又指着我说:“你给我记清楚了,再敢问第三遍,我揍你。”
像打量怪物一样瞪着他,我同情的问:“你是不是从小缺爱,所以有暴力倾向?”
“缺你个头啊,我从小最不缺的就是爱!”他使劲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
我看了看他的跑车,又看了看他的穿着,想必又是一个富家的纨绔子弟,跟这种人打交道简直比打官司还累,于是我对他挥挥手说:“不缺爱很好,有缘再见。”
转身没走几步,他一把上前拉住我:“喂,饭还没吃呢?!”
“我突然肚子疼。”施施然的望着他,我一脸的无辜。
“你耍我是不是?”他扬起手掌又要拍我的头。
“你再拍我告你人身攻击……”打掉他的手,我郁闷的说:“这大街上三条腿的动物找不到,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你想请人吃饭那还不简单……”
说完我东张西望的寻找目标,看到一位身穿粉嫩连衣裙的女孩向我们走来,我疾步上前拦住了她。
“美女,后面这位帅哥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我以为她会骂我神经病然后走开,哪知我太高估现代女孩子的矜持了,她眉头一挑:“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了,你不信你问他。”我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乔楚飞,他正一脸疑惑的瞪着我。
不得不说这乔楚飞确实长的潇洒过人,一张只有在时尚杂志的香水广告上才可能看见的脸,充满青春,恍若神人。
这样的男人通常女人是很难抵抗的,当然除我以外,我从来都不是喜欢幻想的女人,所以我更无法抗拒的其实是江铭晟那种睿智冷酷的男人。
——因为足够现实。
眼前这美女果然没抵挡住乔楚飞的魅力,竟真的向他走了过去,我对乔楚飞打了个OK的手势,赶紧跑到路中央伸手去打车。
“你给我站住!”他刚要追上来,哪知被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女孩一把拉住了,“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对于人家姑娘的大胆直白我真是深深的表示汗颜,我就是修炼个五百年,我也别想修炼到这种境界。
繁华的大街,打车是一件很方便的事,一分钟不到,一辆的士停在了我面前。
乔楚飞一看我要上车,立马挣脱女孩的手,冲她吼了句:“吃你个头!”
吼完他向我这边奔过来,我对司机说:“赶紧走!”引擎一发动,隔着车窗我幸灾乐祸的冲他挥手大声说:“Farewell(永别了)……”
车子停在忆园门口时,我看到了江铭晟的车。
今晚把我手机打到没电的人一定是他,我的手机很少会被人打到没电,除了江铭晟没人会对我这么有耐心。
经过客厅时,他果然在等我,坚挺的背影在浓浓的烟雾中忽隐忽现。
我走过去,盯着他面前烟灰缸里一堆的烟头,心里很痛很痛,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这样的放纵……
“怎么抽这么多烟?”我蹲下身,夺过他手指缝里夹着的半根烟,狠狠的掐断。
“你去找林美琪了?”他将视线移向我,突然问了句让我措手不及的话。
我不想瞒着他,况且也瞒不了:“是的。”我坦然承认。
“电话怎么不接?”
“没电了。”
“是我打没电的。”他纠正。
我沉默,不再说话,确切的说是不知该说什么,想说的话很多很多,但真正能说出口的却又少之甚少。
“怎么不说话了?”见我沉默不语,他追问。
我不是不说话,只是我能说什么?我能跟他说我去找林美琪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吗?那他会不会反问我,这三年你都干什么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找林美琪了?”我抬起眼睑想从他眼里看到答案。
如果不是他去找林美琪就一定是林美琪找了他,不管是谁先找的谁,结果只能证明,他们今晚见过面了。
突然间我想知道,我说出我去找林美琪的目的,江铭晟会有什么反应……
“林美琪说了些你的事,当然……是我问的她。”
“为什么要去找她?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如我预想的一样,他果然不高兴。
“你很在乎她吗?她很重要吗?”我背过身,等着他回答。
江铭晟扳过我肩膀,强迫我与他对视,低声说:“你不要乱想。”
“如果不是这样,我为什么不能找她?你到底在紧张什么?你说我想知道的可以问你,我问你你就一定会解释自己吗?我想拥有你,完全的拥有你,唯有通过别人去了解一些我所不了解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江铭晟面前表现的患得患失,他双眸复杂的睨向我,沉声问:“怎样完全拥有?两个人彼此完全透明吗?来茴,你一向聪明,不像一般的女人斤斤计较,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向不会为了任何女人责备我,如果林美琪真的无足轻重,他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质问我的话?
“爱情本来就是斤斤计较的,我计较是因为我在乎,我不像某些人,明明在乎却假装不在乎!”再次背过身,头稍稍的仰起,或许这样就可以将眼角的泪水憋回去。
“那你要我怎样?我怎样做你才会觉得我是不在乎?”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无奈有的只是疲惫。
心情忽尔变得不好,我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拖着沉重的步伐移向楼梯的方向,江铭晨容忍不了我这种无声的抗拒,他厉声叫住我:“季来茴!”
我倔强的不肯回头,也不肯停下脚步。“啪”一声巨响……他砸碎了烟灰缸。
“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他的声音冷的像一块冰,硬绑绑的向我砸了过来。
有谁会知道我今晚多么委屈,我在雨中失魂落魄的狼狈他又怎么能体会?明明我就只是一个替身,为什么到头来他反而还要说是我任性?
缓缓的转身,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伤心,倔强的抬高下巴,我大声的说:“你想解释你并不在乎是吗?你觉得我不够信任你是吗?你认为我不该无理取闹是吗?好,那现在我问你——”
走到他面前,我痛心的质问:“如果不是把我当作她的替身,为什么要带我去家苑?如果不是还爱着她,为什么严无常离开的时候,最难过的时候要去长筑别院?”
他沉默了,他竟然沉默了,这比起解释其实更让我觉得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