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霎间，黎暖云愣在原地回不过神儿来，鬼来电？暮北说要带谁回家吃饭？
小东西？小混蛋？那貌似是楚念的昵称。
一场错觉么？黎暖云急忙翻出手机的通话记录，通话记录上明明白白的保留着她和顾楚北的通话记录，就在刚才，只有十几秒钟，却是真的。
然后，黎暖云开始慌乱了。
慌乱，是一场浩劫；浩劫，是一场万劫不复。
黎暖云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北京时间十八点整，顾楚北推门而入。
彼时，林莲正坐在沙发上用银质的小匙子一勺一勺的舀着布丁，看见来人，目光一愣，随即转为狂喜，放下手中的布丁，起身朝顾楚北迎了过去。
“暮北，你回来了？”毫无违和感的称呼，很自然的假象，却让顾楚北下意识地眉头一皱，侧身躲开了林莲欲挽住他胳膊的手。
很明显的厌恶，刻意的疏离，林莲唇边的笑容微微尴尬。长长的睫毛微垂，嗓音里染了几分失落和苦涩，“暮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害死了念念？”
闻言，顾楚北眉头一皱，刚想开口，何素秋由佣人扶着下了楼，先瞪了顾楚北一眼，“终于知道回家了？我还以为你为了楚念那个野丫头连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不要了呢！”
而后视线慈祥的转向林莲、或者说是她的肚子，微嗔道：“小莲，说什么傻话呢？再过不久之后啊，你可就是我们顾家的媳妇儿了，暮北他怎么会讨厌你呢？更何况，楚念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小丫头啊，就是太善良了，整天只顾着考虑别人的感受了，让自己吃了这么多苦！”
话落，旁边的沈战晴不屑的“嗤”了一声鼻子，转身|上楼。
何素秋满是褶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扭头唤了一声，“晴晴，哎，你这孩子！”
眼见着沈战晴头也不回的上了楼，何素秋有些无奈的冲林莲笑道：“晴晴这孩子呀，打小就被她爸妈给宠坏了，脾气有些横，但她也是真的喜欢暮北，一时之间有些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顾家欠了沈家好几辈子的恩情，所以小莲，你就多担待着点儿，不要和晴晴一般见识啊！”
“哎，我知道了，奶奶，我能理解晴晴的！”林莲温柔并善解人意的笑，顿时让顾家的老佛爷更喜欢起这个通透明事理的女孩子来，只觉得，林莲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顺眼顺心呢？！
要是换了楚念，那肯定得闹腾翻天、掀了屋顶。
满意的笑一层一层爬满褶皱横陈的老脸，何素秋握住林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道：“小莲啊，你是一个好女孩儿，所以呢，奶奶跟你保证，只要你能够好好的生下我们顾家的孩子，奶奶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林莲依然微笑如许，只不过，笑容里染了一丝羞怯，“谢谢奶奶！”
“奶奶！”一旁，面无表情，情绪莫测的顾楚北终于开口，声线低沉的仿佛低气压过境，带着几抹莫名的压迫感。
何素秋回
头白了顾楚北一眼，“叫什么奶奶，还不快扶你媳妇儿回房间去休息！”
至此，黎暖云已经对林莲有了一种嘲讽的佩服，真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文文静静、温柔舒雅的女孩子到底对顾家的老佛爷施了什么魔法，竟然可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完完全全的笼络了老佛爷的心。
饶是当年的黎暖云，游走在各种错综复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中，都不曾有这般手段！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自嘲一笑。
接下来，顾楚北的一句话却让黎暖云自嘲讽刺的心瞬间被揪紧，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头衍生到脚，直至全身四肢百骸的每个神经细胞，都蠢蠢欲动着阴沉雾霾的不安。
顾楚北皱着眉说了一句，“我只要小东西一个人！”
闻言，何素秋一张老脸上的表情顿时不悦起来，侧脸，瞪了顾楚北一眼，“都死了的人，你还念念不忘着做什么？你别忘了，小莲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顾楚北依然面无表情，然后在众人的惊异中，转身，搂住一片空气，很是小心翼翼的姿态，好像怀里真的抱了一件稀世奇宝一样，然后，他轻声笑起来，语气温柔成水，眼涡宠溺成海，“小东西，你饿了么？我们进去吃饭吧，专门吩咐了厨房要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何素秋猛地瞪大眼睛，在顾楚北搂着空气经过她身边时、她伸手扯住了顾楚北的袖子，突如其来的不祥感让何素秋唇角抽搐的几乎说不出话，“暮北，你……你、你在做什么？”
小东西，是楚念的称呼，最喜欢吃红烧肉的，是楚念。可是，楚念不是已经在一个月前的飞机失事事故中下落不明了吗？！
那么，口口声声的叫着“小东西”的暮北又是自言自语的和谁说话？！
不敢往下想，何素秋的脸色忽然一阵苍白，血气冲到头顶，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侧里倒下去。
是顾楚北扶住了他，何素秋心有余悸的看着顾楚北，顾楚北却扭头一脸温柔的看向他怀里的空气，宠溺道：“小混蛋，又要造作！”
当时，何素秋的血压就更不稳了，脑子里昏沉的好像有一团浓稠的浆糊在翻过来搅过去，完全理不清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痛心，“暮北，楚念已经死了！”
那表情，真的是痛心疾首的！即便她理不清，现实还是给她残酷的理清了，何素秋心里难受特别想哭。
然后，黎暖云也理清了，她也很想哭。
顾楚北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依然以一种温柔宠溺的姿势搂着他自以为是的楚念，实际上，那只是一方看不到亦摸不到的空气。
何素秋无力的倚在沙发上，脸色极其凄惨，只觉得、天塌了一半！
黎暖云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伸手给了顾楚北一巴掌，“顾楚北，你给我清醒一点儿，我告诉你，楚念她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身形一僵，被打偏的侧脸缓缓转正，顾楚北迷茫地重复了一遍，“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
迷茫之后，他依然笑得温柔如许，抬手轻轻摸了摸“楚念”的发顶，“乖，我们一会儿就回家。”
他好像，可以自动屏蔽楚念或许已经死了的字眼。
黎暖云一阵虚弱的无力，趔趄着往后退开几步，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脚下一晃、跌倒在沙发上。
最后，刘谦给出来的结论是：思念成疾，顾楚北得了臆想症。
臆想症，百|度百科上给出的解释是：由不同病因（生物学、心理学和社会环境因素）作用于大脑，破坏了大脑在一定范围内相对稳定的功能状态，导致认识、情感、意志行为等精神活动出现异常，异常的严重程度及持续时间均超出了正常精神活动波动的范围，因而或多或少损害了患者的生物及社会功能的一组疾病。
刘谦给出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臆想症其实就是神经病。
此病，心病，无药可医，除非，解铃还须系铃人！
何素秋顿时激动起来，“难道说，要是楚念一辈子不出现，暮北就要一辈子都这样？”
刘谦点头，瞥了一眼、对着空气做各种亲昵动作的顾楚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药物治疗呢？”
“完全没有效果，心病，只能自愈。”
于是，何素秋对楚念的讨厌又加深了好几分，她好好的一个孙子，原本前程锦绣一片光明，现在、全都被楚念给毁掉了！
中国有句古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家人还因为顾楚北的事情压抑郁结时，林莲从楼上摔下去了。
据家里的佣人说，林莲是被沈战晴从楼梯上踹了下去，才导致的流产大出血。
此时，还在急救室里生死不明。
一边是得了臆想症、抱着空气亲亲我我的孙子，一边是生死不明、祸福难测的重孙子，双重打击下，何素秋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何素秋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黎暖云和顾飒航坐在她的病床边，都是脸色忧郁、面色沉重的样子。
见何素秋醒来，黎暖云急忙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微笑面孔，扶着何素秋的双肩将她扶起来，然后顾飒航急忙递上一晚莲子八宝粥。
“妈，睡了这么久您也该饿了吧，起来吃点儿东西吧。”银色钢制的勺子在灯光下折射出刀光剑影一般的萧瑟冷意，与瓷质的碗沿儿碰触发出“叮叮”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而后，病房里的气氛就凝固了。
黎暖云后知后觉的干干一笑，抬头见何素秋悲戚戚的眯着眼，浑浊无光的眼底里寂寂的如一潭死水，终于颤抖的问道，“暖云，你告诉妈，是不是……？”
“妈，不是的！”黎暖云急忙握住何素秋的手，强颜欢笑，“医生说你的身体还有些虚弱，要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