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动作缓慢地收拾起屋子,脑袋像当机一般停止运转,事情来得太多,她没有应对的能力,更不知如何解释。
林海没有说话,平静地吃着饭,任由她机械又认真的忙进忙出。
颜若打扫得很仔细,沙发,茶几,地面,匀被她擦得一尘不染,凌乱的房间也被她整理得井然有序;忙活很久,久到她的腰背全都麻木,做完一切的她累瘫到床上,她很少做这么多家务,这种累到极致的感觉让她完全没精力考虑那些复杂的事情。
林海走进房间时,颜若睡着了,大概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她睡得很沉;灯光下的她面容有些憔悴,却仍旧是动人的;伊人美目紧闭,睫毛纤长,小嘴微微嘟着,似在诉说着委曲。
这是她最常有的表情,每次有不如意不高兴就喜欢嘟嘴;林海留恋地轻抚她的小脸,皮肤一如几年前般滑嫩,现在虽比刚识时少了些许清纯却多了几分妩媚,只是任性如昔。
下午等她回来的时间有些久,他忍不住去阳台张望,他后悔自己这个举动,如同后悔自己配合谢小优挖掘真相一般;楼下谢小优在情绪激动的指责,三三两两的人们在看戏,颜若垂头不语,而那个男人,那个他只见过一面却印象深刻的男人,满脸怜爱地看着颜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情谊绵绵。
他很想冲下去质问,他很想给那个男人几拳,可男人毫无违和感的关怀爱意打消了他的勇气,他突然就退缩了,堵闷不堪的心也突然通顺了;这种通顺有着坚决,还有着他不愿承认的清醒;他们回不去了,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出轨这事横亘在他们中间,就像心头有根永远拨不掉的刺,何时碰到都会疼痛。
睡梦中,颜若觉得有种淡淡的温热气息传到鼻中,悄然睁开睛,竟是林海;他穿着干净的T恤,青色的胡茬已不见,凌乱的头发也变得清爽,最让她不敢相信的是眼神,全然温柔的眼神,一如她心中期望的样子;如不细究眼底那抹伤痛,颜若一定以为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只是她做的一个恶梦,现在梦醒了,那个爱她的少年依旧在她眼前。
她伸手轻触他光滑的脸庞,唇瓣微动:“老公。”唤完眼泪潸然而下。
“老婆。”林海坐上床,缓缓将她搂入怀中,语调温柔:“让我抱抱你。”
望着他深情的目光,颜若内心酸楚如洪水决堤般肆意流窜,将脸贴近他脖子嚎啕大哭起来;林海轻轻的拍她纤背,由着她痛快地哭;渐渐的,颜若哭声减小,林海抽出纸巾帮她擦泪,重新把她搂进怀里,闻着她发间馨香。
颜若依赖地环住他腰,依赖地靠在他胸膛,轻声抽泣。
“老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离开你。”林海声音微哽。
颜若以为自己听错,挣扎着想抬头确认,脑袋却被林海按在胸口不能动弹,紧紧地,久久地按着;颜若放弃挣扎,静静地依着他,听着他心脏杂乱无章的跳动声。
“小若,我们分手吧……”这句显然说得更坚难,嗓子哽得失了音色。
耳边的心跳越发快速,快得没了规率,快得临近破碎。
颜若捂住自己撕疼的心,泪如雨下,这一刻还是来了。
颜若醒来又是天光,阳光仍尽责的普照大地,城市依旧充斥着喧哗。
颜若不知道自己昨晚何时再睡着的,她在那些紊乱的心跳声中喃喃说着对不起,许是说得太多没得到回应睡着了,又许是林海的怀抱太过舒适睡着了,睡梦中她似乎感觉脸上落着点点凉意。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颜若打开,是林海发的:我已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现在在公司办手续,取消婚约的事我已告知家人,你起来后也跟你父母知会一声,如有必要,我不介意陪你回家一趟。
瞅着墙边那些摆放整齐的行李,颜若的眼泪又淬不及防地落下来,事情终究没有转圆的余地。
颜家被一种凝重的气氛笼罩,颜母满脸歉意,话也说得几分不自在:“要不,今天在家休息,明天……再回吧。”话到后面有些哽住。
林海颇为平静,“妈,不用了,现在回还能在天黑前赶到家。”顿了顿,“爸,妈,我们装修买车你们都有出资,我现在手头没多少现金,待回去和父母商量后再给小若。”
颜父叹息,看着颜若脸露失望,对林海又是惋惜又是无奈道:“小林,我们对不住你,我没教好女儿。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我们没有意见,只是让你受委曲了。”
林海轻轻笑了笑,礼貌道:“爸,妈,谢谢你们这几年对我的抬爱,往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
颜若一直没有出声,上午在电话里告知父母要解除婚约时把他们震得一愣一愣,后来道出实情,一向宠溺她的父母破天荒的大骂了她一通;此刻他们纵使失望却也没再痛骂,难得林海将话说得如此得当,颜若向他投去感激一瞥,他别过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颜父摇了摇头,“路上担心。”
傍晚,D县。
颜若在这个家中简直有种受煎熬的感觉,除了豆豆小朋友围在她身边亲热叫着“舅妈舅妈”再没人理她;林母虽强装着笑脸招呼大家吃饭,可众人脸色皆是沉重,特别是林丽,眼神里不屑与鄙视完全可以将她淹没。
颜若借口不舒服没吃晚饭,在房间呆呆地收拾自己物品;抽屉里有几本相册,照片里两人甜蜜幸福,笑得眉眼弯弯;通常分手的人会将合照撕成两半,她要这么做吗?照片表层是薄薄
塑膜,令她无法继续撕裂,她摊开手,照片上亲密无间的他们已然面目全非。
晚上,她独自睡在房间,连豆豆小朋友都在家长的示意下没来缠她;整晚睡眠都比较浅,早晨听到豆豆小朋友在外面嚷着要出去吃早餐,颜若开了门,自告奋勇说带他去吃顺便送他去幼儿园,不待大人应话,小鬼头欢喜地拉着颜若往外走,林丽也只能作罢。
颜若出门没带钥匙,返回站在门外准备敲门时,听见林丽激动的声音:“有什么难为情,那些钱是她家应该出的,凭什么还给她!订婚时我们又不是没给礼金!算起来她们也没亏多少!”
“还有,小海,订婚时给她的那套首饰你找她拿回来!她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了,我们拿回自己的东西很正常!”
他们在为自己的事在吵,颜若收回敲门的手,不想偷听,可婆婆的话让她挪不动脚。
“丽丽,算了,那些首饰本就是买给她的,别为难小海开口去要了。”
颜若很想听听林海怎么回答。
“他不开口我开口!我们家一直拿她当公主般伺候着,她这般不识好歹,不能给她任何东西!我早就说过这种娇小姐娶不得,娶不得,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听!”林丽激昂声又起。
“好啦,你们别吵了,让小海自己作主吧。”很少说话的公公也吱了声。
一直没有等到林海说话,颜若移动脚步,迟缓的走到外面。林海家住一楼,前方小坪种了些菜,旁边还有几盆不知名的盆栽,花儿草儿一片生机勃勃,颜若却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当屋里没再传来吵闹声时,颜若敲开了门;她拿出整理好的行李,将首饰交还给婆婆,不管他们争论的结果是怎样,到底没人开口找自己拿;林母面露尴尬想推脱,林丽却大方地接了过去。
颜若又取下手上那枚白金戒指递给林海,林海没有反应,林丽虽着急却也没好意思再来接;颜若将它置于桌面,艰涩道:“爸,妈,姐,谢谢这几年你们对我的容忍和照顾;我对不起林海,对不起你们。”
说完默默地拖着行李走到门口,林母想叫林海帮忙被林丽的眼神制住,颜若看了看垂眼不语的林海,轻轻叹息,强忍泪水对大家说道:“我走了。”
车站里人流窜动,车来车往,招揽声,喇叭声,气笛声,暄闹而又噪杂;颜若放置好行李,准备上车,“小若。”身后传来林海的声音。
颜若回头呆呆地看着他,林海朝她灿然一笑:“再见,小若。”纯净的眼神一如当年,如当年求婚时他说我会爱你一辈子一样动人。
一笑一尘缘;难为颜若此时竟想起这句平日里看不明白的禅语......到底是自己负了这段尘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