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我是你哥。”秦深依旧平静的腔调,声音不大,却够威慑。
“我哥?”秦朗鄙薄的冷哼一声,说:“你先搞清楚自己到底姓不姓秦再说吧!”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秦朗现在已经被万箭穿心,又碎尸万段了。他接不住秦深凌厉的眼神,只能落荒而逃。
躲进车里,秦朗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他是气他,恼他,怨他,甚至打算永远不原谅他,可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他。不知自己怎么就冲动的说出那种话。
其实关于这件事,秦朗早在坊间热传之前就有耳闻。
有次和吴子安一起玩,子安告诉他,自己听爸妈聊天时提到秦深可能不是他亲哥,是他妈和别人生下的。
那时十几岁的秦朗第一次对吴子安冷脸,还严厉警告他:“回去让你爸妈管好自己的嘴,再瞎说,别怪我不给他们面子。”
后来事情就慢慢传开,直至姜海生出事时,在网络和社会面达到巅峰。秦朗曾一度怀疑风声是从吴子安家里传出的,还为此找过他,可子安好像早就不记得了。
他以前觉得秦深对于传闻似乎并不介意,可即使介意,外人也不可能得知,因为没人当他面提起过。但通过刚才那一幕,秦朗知道,他不止介意,而且那已经变成他身上的一道伤,深及心脏的伤。
……
秦朗被悲伤,愤怒和内疚折磨着,想找个地方买醉解愁,打电话给霍君泽要他出来相陪。君泽也正想找他,回他:“我在俱乐部,来我这里吧,这里有酒。”
于是,两个满腹故事的人坐在俱乐部的吧台边对饮,而两人的故事还恰恰都涉及到同一个人。
几杯酒下肚,秦朗收紧的心,稍稍松弛,问:“你早知道她要走吗?”
“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的。”霍君泽不忿道,“她说走就走,弄这么个乱摊子扔给我,我他妈也不管了,谁爱管谁管去。”
看来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暗中计划着,未曾透露给任何人。
“你和谁谈不好,怎么偏偏选了她,弄得我现在也跟着遭殃。”霍君泽吐槽秦朗,“人家都说初恋是用来练手的,你练手也找个难度低点的,干嘛非要自己找虐?”
秦朗不作声,在感情方面,他和君泽的认知不同,没什么好谈的。
“你打算怎么办?”君泽问他。
“公司安排我去欧洲那边,签证办好就走。”
开车过来的路上,秦朗决定要去。他和简卓凡已经无法挽回,而现在他也没脸面对秦深,只能躲了,躲的越远越好。
“是深哥的意思吧?这样也挺好,去多久?”
听他提起秦深,惭愧和愤懑又油然而生,秦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任性似的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不想回来了。”
霍君泽之前和简卓凡谈过,知道她和秦朗的事,与秦深多少有点关系。此刻听秦朗言辞语气都是对秦深的不满,便教训起他来:“你丫别好赖不分,这事我觉得深哥做得没错。你和简卓凡没结果的,你自己也知道。你不要为了个女人,连兄弟情分都不顾了。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可深哥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他大概算是简卓凡最亲的人之一了,可他言谈中并没有半点维护她的意思,秦朗心里不快。话不投机半句多,起身拿了钥匙要走。
霍君泽夺下他的车钥匙,斥责道:“你喝了酒了,要走自己打车走。”
秦朗也懒得与他纠缠,径直出门去叫车离开。
小伍在一旁清理着卫生,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关注着两人。霍君泽对秦朗的态度让她颇有微词,待秦朗走后,对君泽道:“他和简小姐明明两情相悦,你们为什么认定他们没结果。你们又不是当事人,怎么会了解他们的感受。”
“你懂什么。”霍君泽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带着几分惆怅道:“简卓凡要是不除了心中的魔,她和谁在一起都不会长久的。”
这样伤感又文艺的霍君泽让小伍看得有点恍惚,没想到平日里暴躁顽劣的他,居然还有如此的一面。可他刚才的话,让人不解,问他:“什么意思?”
君泽转身面对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持重态度对她道:“你以为简卓凡凭什么走到今天?凭的是她心里的那口气和那份恨。这气和恨已经在她心里成了魔,她如果不放下,就不会真正快乐。可要是真放下了,她就不再是简卓凡了。”
君泽说完,喝完杯中剩下的酒,也怅然离开。
小伍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她不明白简小姐为什么不能又做自己,又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在她单纯的爱情观里,相爱的人就该一生厮守,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
秦深从公司出来时已是深夜。自秦朗走后,他在办公室里呆坐了很久,脑子里想了很多,又仿佛一片空白。
他此刻的心情怕是没人能够体会。毕竟这世上,没几个人会顶着一顶私生子的帽子,还要被最亲近的人拿过来狠狠打脸。
他一早就知道,那件事总有天,总有人会站在他面前提出来。可他没料到,第一个拿来拷问他的人居然是秦朗,那个他觉得最不可能质疑的人,那个最让他掏心掏肺的人。
他想了很多理由为秦朗开脱,比如失恋,冲动,误会……,可最后觉得每一个都不是值得原谅的。
秦深停车,看了下表,猜想这个时间陆依应该已经睡了。他深夜未归,而她也没有打电话过问他行踪。
他疲惫的靠着座椅,并不急着回家。自从简卓凡住院之后,他和陆依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两人每天除了必要的几句对话,大多时间都是沉默以对。
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秦深上了楼,进门才发现陆依并没睡。
若是以前,看到她,他会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委屈对她倾诉一番,可今天却没有了倾诉的欲望。即使对她说了,想她也不过又拿先前的那套说辞来安慰他,什么信任,什么儿童自我状态,他都听腻了,不想再听了。
陆依终于等到他回来,看他满脸倦意,关心的问:“吃饭了吗?”
“嗯。”秦深随意回应。
见他要进书房,陆依又问:“还要忙吗?”
秦深懒于答话,只点了点头。
“那我先睡了。”她的关心换来的只有冷漠,陆依悻悻然回了卧室。
然后两人各自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顾影自怜着。
早上,秦深准备出门,看到陆依衣服也没换,还在慢慢腾腾的拾掇着。明明上班要迟到了,她却一点不急。秦深心里有些燥意,闷声问她:“要我送你上班吗?”
整个早晨,他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陆依忙含笑回答:“我今天休假,不用回去。我一会儿……”
休假也不提前说一声,秦深心底抱怨着。没等她说完,就开门出去。
陆依被晾在原地。她本想告诉他,卓凡今天要走,她特意排了一天假来送她。可他,连她简单的一句话都懒得听完。
她一度认为,冷战比吵架更有杀伤力,可现在发现,原来还有比冷战更可怕的方式——不战而冷。
……
陆依本打算帮简卓凡好好整理下行李,可到了发现,她的行李只有一点点。穿的用的,能不带的全不带,好像是要告别旧我,轻装上阵。
“这样也好,把该扔的东西都扔了,该忘的人也都忘了,离开这里,重新开始。”陆依强装振作的鼓励她。
简卓凡直直看着她,然后笑笑说:“我离开这里不是要忘了他,恰恰相反,离开是为了不那么快的忘掉。去了陌生的地方,孤独更容易让人怀念过往。”卓凡低头,淡淡忧伤着,“我很清楚,这辈子,我不可能再遇到好过秦朗的人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放弃呢?你知道秦朗的为人,他对你,是不会变的。”陆依很是疑惑。
卓凡抬头,反问她:“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你和秦深没结果,最终要分开,你会继续吗?”
陆依默默思索着,答案很快浮出水面。不会,如果终究不能在一起,那不如早点分开,对彼此都好。
“可是,谁又能预言以后呢?那些不过都是猜测。”陆依强辩着。
卓凡摇了摇头,声音低不可闻:“不是猜测,我知道我坚持不下来,和秦朗无关。”
陆依似乎明白,她真正的对手一直都是她自己,她不曾败给任何人,只是败给了自己。陆依的眼眶润湿。
“好了,干嘛要哭?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简卓凡嘲讽状的拍了她一下,问她:“你和秦深是不是有事?看你心事重重的,别在我面前装啊!”
“我们可能真的会分开。”陆依的声音有点哽咽。
“因为我吗?其实秦深他没说什么,只是点醒了我而已。你别怪罪到他头上。”
“不是,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变了。两个人都变了。”陆依嗫嚅着。
“依依,你想太多了,你们和我们不同。我相信你们是可以走到最后的,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这对你一个心理医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卓凡把手搭在她肩上,宽慰她。
“你太抬举我了。我要是有办法解决就不会离婚了。”陆依颓唐着。
“你有没有想过,那段失败的婚姻不全是孙明礼的责任。整个过程中,你有努力改变过,挽救过吗?依依,别让同样的错再犯第二次了。”
陆依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骄傲的简卓凡之口,她仿佛一下变得豁达明朗了,那么以后的人生也无需过分替她操心了。
霍君泽来电要送卓凡去机场,她执意不用。又拒绝陆依的相伴,一个人拖着一点行李,洒脱轻快的走了。
陆依感伤,从此这城市中再没有卓凡的身影,她的身边又变得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