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个女郎,是个修士,跟张铮一起来过府上的。看他们两个的亲密样子,应该是有些私情,若是张铮恳求官家应允,她很可能就是下一任天师的夫人。”
“举止粗鲁,目无尊卑,她哪里有一丝夫人的样子?”
“修士与凡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他们能把你看在眼中已经不容易了。”
傍晚时分,那位工部员外郎,张钰的亲生父亲回到府上,便遇到惊魂甫定的正室向他告状。叫来下人略微问了一问,他便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忍不住地叹息着向夫人解释道。
张夫人虽然对岑青刺破耳坠吓唬她颇为愤怒,然而毕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正室,知道什么时候该刁蛮,什么时候该收敛,忍气吞声地吃下这个哑巴亏,又忍不住地问丈夫道:“官人,那你的官职……”
“很难……”张员外摇了摇头,“这一次官场变动看似跟新老天师更替有关,但正常来说不会来的这么急,主要还是看官家跟太上皇的交锋了。”
“怎么又扯上太上皇了?”
“大家都知道太上皇对金国主和,官家一直隐忍了数十年,当初众人都以为他和太上皇的心思一样,谁能料到官家今日早朝忽然间颁布诏书,要为二十年前的风波亭一案翻案,又追复岳飞官职……”张员外叹了口气,“官家这是在打太上皇的脸啊。而且官家今日提拔了一批以虞允文为首的军中骨干,又召还老将张浚,看来是准备重新对北方用兵了。”
“那跟你的官职有什么关系?”
“我毕竟是工部老人,若是太上皇一系占上风,我的官位自然是八风不动,等到新老天师交替,至少还有三四年的安稳日子。”张员外苦笑道,“若是官家一系占上风,我倒是不会丢官,不过咱们全家都要跟着我去北面过苦日子了。”
“我才不要离开京城。”
“只怕事到临头,由不得你我愿不愿意。”张员外想了想又道,“钰儿跟那女郎有私交也好,一旦她成为天师夫人,我们这一枝的复起,只怕要落到钰儿身上了。”
“那她与方家的……”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方家是相国一系,不论官家和太上皇谁输谁赢,他们是再安稳不过了。”
小声的谈论隐没在浅淡的灯光下,过了许久,纱笼中的烛火被吹灭,整片宅院都安静下来,已是深夜人将息。
黑暗之中,正在安坐参悟法诀的岑青睁开了眼睛。
浓的化不开的恶意扑面而来,转化为狰狞的鬼面,准备扑进他的神魂,扰乱他的心智。
“定!”
神魂清喝了一声,掀起空间中无形的波动,困锁住那些灵气幻化成的魔头,噬魂枪从灵镯中出现,悄然湮灭了上面附着的神识。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找你们,想不到你们倒是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仇王府荒废几十年,前几任买下宅子的主人或者死于非命,或者家破人亡,再加上新拓宽的运银道,藏在仇王府假山下的两箱官银,岑青早就等着背后那黑手的报复接踵而来。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愿意等多久,以及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岑青从蒲团上起身,朝卧房里看了一眼,张钰身着亵衣裹着锦被睡的正甜,挂在床头的追星剑流动着寒玉髓的微光,不断地吸收灵气修复自己。追星虽然依旧沉睡不醒,但剑身那股神鬼辟易的锋锐之气犹在,让方才那些附着神识的魔头不敢接近。岑青这才放松心情,身形穿墙而过,来到了院落当中。
“有种的,跟我来。”
低沉嘶哑的声音直接被神魂感知,岑青朝远处的屋脊上看了一眼,感受着对方蒸腾的神魂与变化的气息,忍不住叹了口气。
武道宗师,超脱之人,竟也会变成贵人家豢养的鹰犬?
那人以神魂传音,低低地喝了一声,白雪映照天空星月,他并未在这微光下掩饰身形,只冲岑青招了招手,翻身跃下屋脊,朝着东北方向掠去。
自己偶然起意留宿在张钰房中,没想到仍被这人追踪到此,只怕是盯了自己有段时间了。
岑青思量片刻,也腾起身躯朝那人追去,对方虽然有恃无恐,但毕竟在暗处,躲得了一时,最终还是要跟他们刚正面的。
“我倒要看看,你们除了一位武道宗师之外,还能不能拉出一打金丹真人来。”
十二位金丹真人护卫,自然是当今皇帝的豪华配置,如果说仇王府背后的黑手是皇帝,这皇帝是个自己偷自己的家伙,岑青是宁死也不会相信的。
那武道宗师的速度不快,似乎在前方慢慢地吊着岑青,待到城墙之下,他的身形陡然飞起,越过守卫和垛口出城而去。岑青没有理会,径直使了隐身法和穿墙术,从城门洞里施施然走出。越过平民区,前方那人的速度陡然加快,一路奔出临安城,朝着十余里外的江畔疾驰。
“你跑这么快,是急着给自己寻个合适的墓地么?”岑青腾身飞起,悠闲地跟在他的身后,顺口调侃道。自从学会飞行,在面对武道宗师的时候,他就多了种沉稳的底气,反正宗师再厉害也不会像他一样飞,打不过就跑,以化虹的速度,除非是散仙才能追得上。
“我是怕你赶的慢了,到了地方连帮人收尸的机会都没有。”那人用嘶哑的声音冷冷回应道。
“帮人收尸?”
岑青怔了怔,脑海中瞬间转过自己认识的所有人,不知他说的到底是谁。
不过幸好不用他猜测太久,十余里的路程,片刻后就已经赶到,岑青望着前方天空中数条身影和地面上那个孤零零的家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儿的确没有一打金丹真人,但是却有三分之一,整整四位金丹真人分列周围,困住了当中那家伙的所有去路。
“张铮,看这架势,莫不是你把公主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