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随着池冀一起漫步到回廊尽头,晚风带着凛冽的气息迎面扑来,淡薄的白月光轻柔的铺落在草坪和鹅卵石道上,依稀有虫子在低吟浅唱。
小禾回眸看着一脸严峻的池冀,或许她早就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了,只是没有点破。
池冀打量着她,末了温和笑道“小禾,就如皇叔说的,到了瑞晟万事小心啊”
“嗯,我走以后,爹和祖母都要好生照顾自己,苏老先生留下的药方我已经放在奶奶那里了,有爹在,奶奶和祖母会好好服药的”小禾说着,转移视线抬头仰望月亮
池冀也随她的目光望去,寒风袭在脸上,些许冰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小禾,你幸福吗?”
这话让小禾愣了下“嗯,小禾会幸福的”说这话时,心里多少有遗憾,不,即使诺梵不在了,她也要保住梵的孩子,那是他生命的延续,于此自己也是幸福的。
“幸福就好,其实幸福本就很简单,知足常乐则已。就如爹来说,现在最大的幸福便是你们的幸福”
小禾心头一热,她握住池冀的手“爹,很高兴你得到自由,可惜小禾就要离开了,不能常伴左右”
池冀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再不舍,也总有分开的一天”
听到这里,小禾感觉眼眶些许湿润,确实如此啊,再不舍也有分开的一天,这是人之常情。
见小禾沉默,池冀揽过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爹知道你心里有伤痛,就当为了你腹中的孩子,答应爹好好活下去”
乍听之下,小禾愕然了,她猛地扬起头“爹,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想来是上次和苏魂的谈话被听到了吧?
池冀不在意的微笑“嗯,爹都知道了,这个孩子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他的血脉吧?”
小禾将手滑到小腹上,神情变得很柔和“是的,是诺梵的孩子,他唯一的血脉”
“然,孕育他你必须承担极大的风险,小禾,听爹一劝,你还年轻,日后还可以再怀上”
“爹,你没听懂小禾的话,我说的是,这孩子是梵唯一的血脉”小禾打断池冀的话,继而带着一丝哀伤“所以,不会有以后了。我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会让我体内的毒素沉淀而无法排除,我也知道他日分娩我们都会有危险,但尽管只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弃他的”
池冀笑了,笑得很是无奈,他猜得不错,小禾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孩子“好吧,爹懂了,千言万语唯有珍重”
“爹,谢谢您的成全,小禾不孝”小禾投入他那温暖的臂弯里,对这个温和有着父亲味道的男子产生了一种眷恋
池冀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发丝,作为父亲,他自然知道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他也仅是不希望小禾有生命危险罢了,但现在看来,是他担忧太多了,小禾早已有所抉择和觉悟。
陪着池冀又聊了好一会,怕她疲惫,池冀便让她回去歇息,而小禾却不自觉的来到那所荒废的院落,那个埋葬着诺梵和七夜,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月亮隐入云层,原本黝黑的苍穹显得愈加黑暗,小禾的脚步很轻很轻,心里却沉甸甸的,越是接近墓地,越是心痛。
黑幕之中,似乎有个身影伫立在墓碑前,小禾眉头微蹙,这么晚究竟会是谁呢?
前者察觉有人靠近,便是谨慎的回头,一双狭眸微眯,瞅着步步走来的人。
风倏尔加大,吹散了裹月的云层,一束银月斜洒,光影错落着,铺盖在俩人身上。
前者终于看清来人是谁,脸上的警惕也一扫而空“小禾,原来是你”
“鹤叔,您来了”小禾并不惊讶,黎鹤怎么说也是诺梵的父亲,虽然这些年没有怎么陪在诺梵身边,始终也是血浓于水
“嗯,只是来看看而已,你,也是吧?”黎鹤有所保留,怕她触景伤情
小禾点点头,接着走到墓碑前,伸手触摸墓碑上的字迹“以后不会再来了,所以来看看七夜”
她强调来看七夜,黎鹤明白,或许在小禾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冀,诺梵也许还活着,黎鹤也不点破,只是莞尔一笑“七夜忠于主人,和梵儿打小一块长大,能为他至此实属难得”
小禾沉默,七夜确实令人由衷敬佩,虽说只是动物,却有着人类的精神,甚至比很多人高尚得多。
见小禾沉默,黎鹤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替梵儿感谢你,你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他繁衍子嗣”
小禾抿嘴一笑,难不成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怎么大家都知道了啊。
“鹤叔,不,严格来说小禾该唤您一声爹的,您无须道谢,我是自愿的,这是我活着最后的希望了,是以,您千万别劝我放弃孩子”
黎鹤一愕,她竟然看出自己的意图了“呵呵,罢了,在你面前也不需要隐藏,在这以前的确想过劝你,但是刚才无意间听到你和池冀的对话,知道了这是你的幸福和选择,我也不再相劝了,只要你高兴就好”
“谢谢爹,为了他一切都值得”
俩人莞尔相视着,随之都把目光落在了墓碑上,许久彼此都缄默着,无须言语,这一刻,只要静静的,静静的怀缅,那些属于回忆,属于岁月的时光。
于此同时,瑞晟皇宫的太后寝殿里,冉朵而忽然惊醒,额上汗珠涔涔。
那声惊呼引来了玉珠,她狐疑的询问,一手还体贴的拍拍她的后背“太后娘娘,您这是怎么啦?”
冉朵而喘着气,须臾后才平复之前的心悸,犀利的眼眸透出嗜血的微光“我梦见她了”
“她?难道是?”
“佟翕缘,她说她还会回来,回来报仇”
“太后娘娘,只是梦罢了。当年的情景您也看到了,佟翕缘跌至悬崖,肯定是活不了的,您也找了她这么多年了,不可能有生还机会的”
“不,一日没有找着她的尸首,哀家都不信她会死,她一定是把宸藏起来了,一定是”
玉珠无声叹息,都过了那么多年,娘娘始终看不开。
过了许久,冉朵而才收敛情绪“明儿池小禾就回来了是吗?”
“是的,太后娘娘”
“嗯,派人去城门接她”
“是,奴婢知道,太后娘娘还是歇着吧”
冉朵而不语,随后躺下,心跳异常的快,这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