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妍想,容妃在这样的情况将事情挑出来,便是一种孤注一掷,她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能一举扳倒林青妍,否则必然是要付出性命作为代价。
能给她这样的信心的,这天下只有一个,就是夏帝!
她曾经以为这是绝对安全的,纵使夏帝恨林家,可顾忌到先帝的尊严,必然不会挑出来,而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没人敢去挑衅夏帝。但她没想到夏帝是如此恨林家的,那怕拼上先帝也要毁了林家,毁了她。
在这一刻,林青妍却是分外平静的,她就那样含着灿然的笑,等待着夏帝的最后判决,只是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那个初见时对着她一笑的少年,在她心里越来越模糊。
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噤若寒蝉,容妃便那样静静地跪在地上,时空仿佛都静止了。
所有人都看向夏帝,而夏帝目光淡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容妃,慢慢挑起一抹很难察觉的笑意。
容妃挑了这样一个时机,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单看夏帝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衣裳摩擦的窸窣声,众人寻着声音看去看到是安王起身,威严冷面的皇叔踏步而出打破了这死寂,他走到容妃身边,拂衣跪在地上,“事关先帝圣誉,请皇上彻查此事!让太医为太后把脉,以还太后清白!”
如果说容妃是明枪,安王就是暗箭。
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容妃这是跟安王联手了,也或者,林青妍觉得,这是安王和夏帝联手了,要除掉林相这外臣。
与赵晔琛同席而坐的林青裴飞快地看了一眼林相,发现他坐在那纹丝不动,还以严厉的目光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林青裴冷笑一声,就要起身,却被身边的人抢了先。
赵晔琛倏然起身,大步走过去,在安王后面一步之遥的地方跪下,他开口声音洪亮,掷地有声,“皇上,四年来,母后垂帘听政,劳心劳力,辅教皇上,呕心沥血!而容妃口出恶言陷害
太后!我大夏素来以孝治天下,容妃身为儿媳,陷害母后,实乃不孝,容妃乃皇上嫔妃,连累皇上承担不孝之名,实乃不忠,如此不忠不孝之辈,若不严惩,天理难容!”
前面一句话听得林青妍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整个就是睁眼说瞎话,但看到赵晔琛那样游刃有余的手腕,铿锵有力的语气,环环相扣的言语陷阱,林青妍一怔。
那样昂挺着背跪在她面前的男子,岿然不动沉稳如山,言语咄咄bi人,带着不容任何人反驳的锋利气势,那样的赵晔琛,是林青妍从没见过的。
容妃跪在那谦恭地低着头,却感觉到一股冰凉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凉得彻骨。
她知道那是以往从不会正视她的那个九五之尊,他终于愿意看她一眼了,但那冷意却生生让她打了一个寒战,她鼓起全部的勇气,辩解道:“嫔妾恳求太医会诊,只要一诊脉,便能立刻见分晓!”
“若是诊不出喜脉,”夏帝语气平缓,他漫不经心地倚在龙椅上,“你可知晓,诬蔑太后,该当何罪?”
“若诊不出喜脉,”容妃猛然抬头看向夏帝,看着那个于她来说遥不可及的帝王,咬了咬牙,“嫔妾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
赵晔琛知道绝对不能会诊,这样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让所有太医统一口径,便看着夏帝道:“皇上!母后乃父皇亲自册封的,父皇临终尚殷殷嘱咐我等要视之若亲出之母,若是如此羞辱母后,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父皇!?面对列祖列宗!?”
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汉王步步从容,将一个王爷的气势和风采具现无遗。
“王爷,莫不是心虚?”容妃冷哼一声,“这宫里谁人不知道,王爷出入慈宁宫比回自己王府还勤快!”
安王也冷冷地道:“若是不会诊,难堵悠悠众口!所以正是为了还太后清白,才要会诊,太后贤德,自然是绝对珍不出喜脉的,如此才能对一干大逆不道之徒严加惩罚!”
再争辩也是徒劳
的,除非太医会诊确认林青妍没有身孕,否则就是硬压下去,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一日之间便会传遍天下,太后有喜了。
赵晔琛目光一冷,漠然地看向夏帝,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火光电闪之间,又轻轻错开,没有人留意到。
但林青妍看到了赵晔琛眼里的绝然,那种不惜拼尽一切的绝然,他缓缓转过目光看向林青妍,对着她粲然一笑,就是那样一个目光,让林青妍心忽然针扎一样一疼,她忽然开始怀疑,会不会,赵晔琛喜欢的人真的是她?
夏帝目光一瞥扫过他二人,冷然一笑,“宣太医!会诊!”
一语落,在场的人神色五花八门,安王得逞的一笑,容妃舒了一口气,林相和林青裴目光一紧,赵晔琛勾起一个凉笑。其余人更是神色凝重,瞬间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因为大夏是否会掀起腥风血雨,就在此一诊,唯有林青妍一直那样安之若素。
不多时,一群太医便鱼贯而入,个个神色凝重。自从四年前先帝驾崩后,这还是第一次这般将太医署最有名望和地位的太医汇聚一堂会诊,必是为了那位了不得的贵人,如何能不紧张?
本来一直安静地坐着的宁乐长公主看了一眼那群太医,却忽然站了起来,小脸苍白,声音却十分清亮,“不用诊了!”
所有人目光哗的转向了突然发言的小公主,她站在那里,风轻轻吹起她的衣袂柔美地翻飞,给人婴儿般的脆弱感。
这是林青裴第一次正视这个女子,经年后,这个女子颠覆了他整个人生,而这一刻,他却连她是谁都不知晓。
只看到她明明害怕得紧,却是不顾一切地逞强般站了出来,如刚学会走路的婴孩在大人放开手时露出了无措和慌忙。
夏帝拧眉,冷冷地唤了一声,“宁乐!”
“不是母后,”宁乐长公主咬着嘴唇,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带过林青裴,然后她别过脸,硬起心肠,闭了闭眼,道:“怀孕的人,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