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林青妍又停住了脚步,开口声音十分艰涩,“去接静荷过来,她医术十分高超,可以再试试。她在皇宫,但知道我们出事,必然会寻找过来,找人接应她。”
“好!”林青裴果断地应了,立时嘱咐了人去找。
林青妍便进去了,所有人看着她进去,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林青裴挥了挥手,遣散了一干太医,自己站在营帐外,一人凝眉深思,一双浓眉越拧越紧。
周德豫踟蹰了半天,想要去看看夏帝,却又忍住了,终是退下去了。
营帐里,一切都不过是简易的摆设,一张桌案上堆满奏疏,一张临时搭建的床榻,样样从简。只有他一个人,他安静地躺在那,那本该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男子,此刻因为失血脸色惨白,虚弱地卧在那,危在旦夕。
林青妍缓步走过去,慢慢跪在床榻前,痛苦地看着他。
夏帝轮廓分明的脸似乎清减了,那轮廓便越发分明幽深,薄唇干涸,脸色苍白,无不昭显着他的性命朝不保夕。他那双本耀若星辰的眸,此刻更是紧紧闭着,像是再也没有睁开的可能。
这样强大的男人,原来说倒下也就倒下了。
她曾经以为他是永不可战胜的,她曾以为永远是他操纵着全局,却原来,他也只是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太强大,强大到总让人忘了顾及到他也仅仅是一个人,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而已。
整颗心揪在一起,痛得林青妍都无法呼吸了,害怕得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晔璿……”林青妍的指尖颤曳地拂过他眉间,眼泪唰唰掉下来,“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我求你……晔璿……你这样我很害怕……求你不要吓我……”
而床榻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她的手从他眉尖抚到他笔挺的鼻梁上,语声悲切凄然,“晔璿……对不起……我不应该离开你的……求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换一个好不好……无论换做什么
都好……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这个从来对她有问必答的男子,却再也没有回答她。
林青妍泪如雨下,痛哭地喊着:“晔璿……应我一声好不好?好不好??应我一声吧……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就应我一声吧……晔璿……我求求你,应我一声,就一声!晔璿!”
再多的呼唤,都唤不回这个男子,那一剑,刺得太深,刺得太准!那一刻,大抵他来不及想,才对自己下了如此的狠手。
“晔璿,我爱你,我只爱你,晔璿,你听到了吗?我只爱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林青妍的手落在他的薄唇上,触手却是一片可怕的冰冷,“晔璿!你怎么可以不理我呢……你知不知道,你不理我我会害怕……我会很害怕很害怕……”
林青妍趴在床沿失声痛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这个男人,只要想到这个可能,那么这个斑斓的世界一下子就变成灰烬了。
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爱他的,没有他的世界,冷得太可怕!人,只有在面对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人有多重要。
忽然听到有人脚步匆匆地迈步而来,林青妍抬头,泪眼朦胧里还是看到了静荷。
静荷胸膛起伏不定,气息粗重,只怕是拼命追赶而来的。她紧咬着牙关,牙齿都在咯咯作响,面色沉郁,握着药箱的手都在颤抖。
林青妍尚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静荷便轻轻推开了林青妍,语声冰冷地道:“麻烦您让一让!”
在那样冰冷而疏离的语声里,林青妍听出了深深的责备,夏帝是因为她才弄成这样的,静荷会责怪她,这很理所当然。她没什么好说的,便只黯然地退到一边。
静荷径自为夏帝把脉,她眉头深锁,越蹙越紧。许久,松开夏帝的手后,她一个人有些恍惚地沉思了一下,然后眸色一沉,像是下了狠心,便拿出了银针,开始为夏帝扎针。
林青妍一直紧张地等
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帝,心里多多少少期盼着静荷能妙手回春,但看静荷的神色十分不乐观。于是她两只手绞来绞去,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如此过了足有小半个时辰,静荷才放下银针,抬手擦了下额头豆大的汗,开始慢慢收拾东西。
林青妍忍不住轻声问道:“他怎么样?”
但是,静荷没有回答林青妍的话,她只是收拾好了药箱,便头也不回地就转身走了。
林青妍一把抓住她的手,拉住了静荷,低垂着眼眸,有些乞求地问道:“请告诉我好吗?”
静荷回首,她冷淡却锋利的目光,如瓦楞上悬垂下的冰棱,有一个能刺伤人的尖点,那尖点厉然射向林青妍脸上,声音亦是冷如霜雪,“他只是一个人,他不是神!他也跟别的人一样会受伤,会死,会难过!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为他想一想呢?”
林青妍凄然笑了一下,却依旧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哀哀地问道:“他怎么样?请你告诉我吧。”
“不怎么样!”静荷冷硬地道,她眼睫无法控制地眨了两下,眼眶便湿润了,她抬手干脆地擦了一把眼泪,却还是有些哽咽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太医说只能靠洪福齐天,静荷说听天命……
林青妍那扯着静荷的手一滞,倏然落了下来,无力地垂在身侧。
“若是今夜能醒来,或许还有希望。”静荷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他素来毅力非比常人,能挺过来也说不定。”
林青妍苦笑了一下,静荷明明刚刚才说他不是神,如今却又只能期盼他是神。连她这样的医术都说这样的话,结局如何,只怕已经能够猜测了。
两人亦无话可说了,静荷又望了一眼夏帝,便出去了。
林青妍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挪回床榻前,复又跪坐在地上,趴在床沿。她将脸整个埋在自己臂弯里,埋得那样紧几乎无法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