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名太医已经是很小心、很用心的照看君临墨了,可是君临墨的身子仍然是反反复复的发着烧。
于正进马车探望过好几次,险些就要忍不住骂太医们无能了。
实在是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去求助薄如素:“王妃……您快去看看王爷吧?王爷的情况很是不好。”
“只是风寒入体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薄如素吹了吹被子里的茶,淡淡道:“还有一日就到阆州了,到时候将王爷送到知府的府中调养一下就好了。”
“王妃!”于正听到这话,不禁着急起来,“昨个吃了您的药,王爷烧退是退了。可是,现在人又烧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王爷就该烧糊涂了!”
薄如素皱着眉,声音听不出喜怒来,“不是有太医吗?太医是做什么吃的?”
于正道:“太医们也喂了不少药下去,可就是没什么用处!王妃,王爷是陪您来的,这人在路上就这个样子,要是到了疫区,岂不是更容易染病?”
薄如素端着茶杯的手一停,半晌才抬眸道:“知道了。”
于正见薄如素放下茶杯,作势要站起来,不由得面色大喜,连忙替她撩着帘子,以便她下马车。
清雅眨着眼睛想了想,然后也紧跟着下了车。
两位太医正在拿着帕子给君临墨擦拭额头,见薄如素掀开车帘,急忙拱了拱手,“下官见过王妃。”
薄如素“嗯”了声,瞅了几眼君临墨,然后便也进入马车。
太医们诚惶诚恐的立马退到一旁,给她让了个空,大气不敢喘。
因为,先不说这上下尊卑的身份差异,只说许久之前,老皇帝中了毒,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找不到症结所在,还是薄如素查出了枕头里面被人放了无极花和紫河草的。
单凭这一点,他们在薄如素面前就低了一等。
再者,薄如素有着“毒医”之称,又是皇上钦点去阆州的人,他们这两个小太医,还是得唯她马首是瞻。
毕竟,若是顺利平息了瘟疫可是大功,他们还得靠着薄如素沾点光呢!
薄如素把了把脉,又翻了几下君临墨的眼皮,目光落在他干白的嘴唇上,问道:“药是什么时候喂的?”
两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纠结谁先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胖太医才支支吾吾道:“回宁王妃,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之前?”薄如素冷哼一声,幽幽的望着他,“王爷这嘴唇干的都要裂开了,你确定半个时辰之前喂的?”
指了指君临墨胸前略湿的衣襟,薄如素又愠怒道:“还有这衣服上的药渍,你确定把药喂给了王爷而不是都洒了?”
“这……”胖太医被薄如素犀利的眼神盯的瑟瑟发抖,忐忑不安道:“王妃……不是下官不给王爷喂药,而是喂一口王爷就吐一口,所以这才吐了一身啊!”
瘦太医连声附和,“是是,王爷吐药吐的厉害,下官也是没办法啊!”
薄如素收回手,对那胖太医道:“之前熬的药还有吗?”
胖太医点头,“有。”
重重吐出一口气,薄如素道:“告诉外面先停车一下,给王爷热完药再继续启程。”
胖太医应了声,便撩开帘子出去了。
马车停下来后,薄如素瞥了一眼唯唯诺诺的瘦太医,冷声道:“出去。”
“呃……”瘦太医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薄如素扭过头,不再看瘦太医,“本王妃留在这里,你们去前面那辆马车。”
瘦太医这下是听明白了,匆忙的行礼后,赶紧换到了薄如素的马车上了。
清雅挨着薄如素坐了下来,小声道:“唔……王妃,没必要让太医们去咱们的车,您可以让于正把王爷背回去呀!”
太医们乘坐的马车跟之前的车比较起来,车厢小了一半,狭窄不说,就连软塌也小的可怜……
薄如素没说话,伸手解着君临墨的衣服盘扣。
当他的伤口露了出来后,薄如素眉头皱的更深了。
伤口不知道何时给扯裂了,所说没流血,但结痂的地方也是带着少许血丝的。
那一道宽宽的口子,红肿狰狞的吓人。
清雅探了探脑袋,捂着嘴低叫了两声,“哎呀,好吓人!”
“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矫情了?”薄如素将君临墨的衣服又往下褪了褪,直至褪到腋下,沉声道:“药,纱布。”
“哦哦。”清雅打开桌子上的药箱,立刻给薄如素扯了纱布,随即又将创伤药之类的一并递了过去。
薄如素先是用药酒给君临墨消了消毒,然后又敷了创伤药,“扶他起来。”
“是,王妃。”清雅将君临墨扶起来后,薄如素开始将纱布一圈圈的在他的伤口上缠着。
不知道是创伤药的药性太烈,还是薄如素的动作太大,总之君临墨疼得闷哼一声。
薄如素垂着的眸子暗了暗,手下动作也不自觉的轻了几分。
最后打了一个结,薄如素将君临墨放平了躺着,忽然听到他嘴里发出了如蚊子一般细小的两个字。
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她站起身准备坐在对面的时候,却又听到君临墨低声喃喃道:“嫣儿……不要走……不要走……”
“嫣儿……”
薄如素身子一僵,回头看着君临墨。
似乎是将被子当成了薄如素,只见他双手的抓着被子,手背上的青筋暴露。
一句句的唤着,大概没有得到回应,他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清雅见状,偷偷的瞄着薄如素的反应。
可惜,薄如素面无表情。
手心传来被指甲抠破的疼痛感,薄如素抿了抿唇,缓缓道:“你在这里守着,一会太医回来了把药给王爷喂下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喂不下去的话,想法子喂。”
“哎,王妃!”清雅还没来得及开口,帘子“哗”的一下落下,薄如素的人已经跳下了马车。
“呃……王爷……”低头看向软塌上的君临墨,清雅的眼睛瞪得老大。
一边扯着君临墨怀里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被子,清雅一边道:“王爷,您放手啊!您再不放手,被子就要烂了啊!”
好好的一床被子,先是被君临墨用手拽着,紧接着又用力的抱着不撒手,现在竟手脚并用的将被子“禁锢”的死死的……
这画面,真是……不可描述。
马车是停在了一条河边,薄如素迎风而立,神色清冷中带着隐隐的怅然。
若说她不知道皇兄还活着,不知道皇兄是被君临墨所救,那么无论君临墨是死是伤,她都不会有一丁点感觉。
哪怕是有,那也是复仇的快意。
然而现在,她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是动摇了?还是心软了?
她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
墨发飞扬,风中的冷意,吹得她心头的烦躁淡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