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 头(一)

那服务员面无表情地继续洗着。忽然从平安的额头处伸下几根修长苍白的手指,指甲很长很尖,上面血迹斑斑,平安吓了一跳,只听到身后的人说:“小姐,再用力就抠掉肉了,看,已经见血了。”

平安无法忍受那种奇痒,对着服务员说:“算了,别抓了,放水去吧,要烫一点的。”说着她站了起来,背对着镜子,而后脑的头发上很明显地挂着一片断掉的手指甲。

服务员很听话地去放水了,平安准备到冲水区冲水,经过那个长发女子的身边时,她好奇地望了那女子一眼,只见那女子正拿着一把红色的木梳,在低头玩弄。

她准备走过去,走着走着脚步僵住了,因为那个女人面前的镜子里面,是空白一片。镜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女人,镜子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那这个长发女子到底是什么?她回头一看,那女子还是低头坐在那里,穿着时尚,**着脚,一双美丽的凉拖放在一边,脚背不停地踢着大镜子前的柜子,一根银色的脚链也跟着晃动着,柜面上放着梳子、剪刀、毛刷、洗头水,一般的理发店柜子里应该放着毛巾。那柜门已经坏了,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满满一柜子带血的连着头发的头皮,血迹已经干掉,柜门随着那女人的脚背踢动而开合着。

这个时候,那个放水的服务员低着头说:“小姐,水已经热了,你来冲吧!”

那白色的水气直往上冲,明显已经是开水了,寒意从平安的脑门那里炸开,她拼命后退,却被椅子绊倒,只见那服务员拿着剪刀一步步地走过来,说着:“冲水了,冲水了。”

她无法动弹,害怕到了极点,那服务员的手已经触到脸上了,手冰凉,而自己的头发被往后扯。

“啊!”她忽然能叫出来了,拼命地尖叫一声。

到了报社,钟原丢下车费就往楼上冲,保安来问情况,只见张伟军拿着警官证,举得高高的。

“查案。”一句话让这一群人通行无阻。

报社里的人正在忙着工作,忽然看到冲进来这么一帮人都傻掉了,人人都掉头望着这奇怪的四人组合。

而张伟军却大声地说:“叫易平安出来,我是警察,有急事问她。”

有一个女人怯生生地回答:“她已经回家了,她不用坐班的。”

张伟军急得脸上的汗都滴下来了:“她家在哪里?”

那个正在打印的小女孩儿哪里禁得起这般惊吓,手指着不远处:“沿着这条路走,尽头就是了。”

话音刚落,四人已经不见了,飞奔而下,那只白鸽拼命地拍打着翅膀,羽毛纷飞,跟演吴宇森的电影一样了。

随着这一声尖叫,平安定了一下神,又认真看了一下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正是洗头的服务员,那声尖叫似乎没有吓到服务员,那人只是淡淡地加了一句:“小姐你睡着了,你做噩梦了吧!”

自己还活着吗?刚刚那么真实的一切都是做梦吗?她扭头一看,根本没有什么长发女子。就在她喘息间,只见那个服务员递过来一个瓶子,是白色瓶的飘柔,她拿着白色瓶的洗发水对自己说:“小姐,你要用这种洗发水吗?”

平安一跃而起,飞快地跑到那个刚刚坐着长发女子的位置上,看了一下椅子,上面果然有一把朱红的木梳,正是长发女子拿的那把,她伸出手去轻轻一拉那个柜门,锁是坏掉的,柜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柜里什么也没有,黑洞洞的,平安再也忍不住了,再次尖叫一声,拿起包飞快地绕过那个发呆的服务员冲出理发店,没想到却一头撞到了一个肉肉的身子,平安两眼一黑,提起包就一通乱甩。

只听到一个人叫道:“施主,贫僧也会痛的,我的肉身还没有超脱,天啊!痛!”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明亮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捉弄似的望着她,就是在这样平静之下,却有一种直入心田的温暖,为什么会这样的温暖?难道是因为自己感觉到了这个和尚的关心?

平安在大惊之后,望着这个和尚,就感觉心里一阵安定,像是在暴风雨之后的海面,找到了一块陆地,她的心异样地颤抖了一下,又提醒自己道:“不要看他长得帅,就对人家另眼相看,他不过是个和尚。”想到这里,平安居然会耳根一红,忙从明朗的怀里挣脱,看了看周围,除他之外,周围还有三双关注的眼睛:苏怡、钟原和那个警察都在身边,而挨自己打的正是她早晨看到的那个和尚。

她的头皮还是麻的,腿还是软的,看到这几位跟见了亲娘似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然后伸出手去,嘴里不住地说:“快拉我跑,我不要在这店里,里面好多死人的头皮,太可怕了。”

张伟军进去盘查了,苏怡和钟原把她扶到不远外树下的一个木椅子上,让她喘口气。看来她已经被吓惨了,脸白得跟纸一样。

和尚望着她笑,好像她很搞笑一样,而她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叫明朗,是法号,真名不能告诉你,因为都是往事了。”

“我有问你名字吗?”平安发现和他吵架有助于自己恢复平静。

“你嘴里没有问,可是,你的心里一定在问我。”明朗很臭屁地说。

平安来劲了:“今天虽然有太阳,可也不必在树阴下带墨镜啊,你有病吧!”

“好了,施主,看来现在你已经恢复了。”

平安望着明朗气得说不出话,哼,刚刚差点还对他有了好感,真是瞎了眼,被吓出神经病了吧!

平安拍拍胸口,代表对明朗的不屑,明朗也扭过头不看她,但在旁人看来,这又何尝不是闹别扭的一对小情侣?

张伟军回来了,摇摇头,表示没有找到平安所说的死人头皮。

平安已经缓过神来,把刚刚的噩梦给复述了一下,她表面看起来很镇定,但她的手却一直在发抖。明朗看着她那副样子,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总是喜欢把所有的痛苦一个人承担着,镇定、坚强,其实内心脆弱无比。

明朗摇摇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自己不是已经遁入空门做了和尚吗?那些人和事不是都已经成为一个回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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