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余抒按照约定时间去咖啡店做兼职。
经理叫了人过来:“你来带带她,这是新来的小余。小余,这是我家舅舅家的小孩,你叫他小高哥就行。”
余抒应了一声,她换上工作服,随手把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露出雪白额头。
“谢谢经理,小高哥麻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你跟我学吧。”
调咖啡不算难,先把咖啡豆磨成粉,倒入咖啡杯里再加水,最后在咖啡表面加入白巧克力,再从内向外画出花朵的形状,一杯拉花咖啡就做好了。
余抒以前在家里做过咖啡,这对她来说不是很难的事情,只有咖啡粉和水的比例不太好控制,拉花时不太好掌控形状。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余抒看了下手机,已经五点了。
她跟程倾约好七点半见面。六点下班,赶去搭公交,希望路上堵车不要太严重,不然她就要迟到了。
大堂挂钟的秒针一下又一下,她的心情也仿佛随着时针的转动,如潮汐起落般轻轻涌动。
她忽然很想现在就见到程倾。
凝滞的思绪被陡然响起的清脆玻璃声和猝然袭来的滚烫热度搅碎,余抒回过神,随手扶住一位客人。
等客人站好她才松手,整个工作服都被热咖啡浇得狼藉一片,最惨的是左边胳膊都淋湿了。
经理立刻过来:“怎么回事?”
刚才洒了咖啡的客人没理她,目光含着恨意,疯狂地拍打一个男人:“秦云昭你找小三你不是人!我那么爱你,我为你抛弃了我的工作,放弃了我的梦想,你当初说过要爱我一辈子!”
这声大吼让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看了过来,提着公文包的男人皱着眉头:“你松、松手!你这个疯子。呸,真晦气!”
男人一挣开就匆匆往外走,那个女人也追过去,经理叫住她:“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还没道歉呢!”
余抒的目光落在追逐出去的两个人身上,轻轻叹了口气:“算了,经理我没事。”
经理叫人收拾了碎玻璃:“行吧你先别管了,去看看烫伤没有,我让人拿点冰块。”
余抒直觉烫的地方不算严重,赶紧到衣帽室换了衣服。
幸好现在天气还冷,工作服里套着毛衣,确实不算特别严重,锁骨处红了一小块,最严重的是左边手臂,有点要起水泡的前兆,不过她拿冰块冷敷了一会,算是暂时止住了。
就是秋衣和毛衣都不能穿了,余抒给安可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送了一件宽松的衣服过来。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经理挥挥手:“你先回去吧,去医院开点药,找我报销医药费。”
余抒应了一声,笑着说:“好,谢谢经理!”
经理看着她的背影,跟侄子说:“这姑娘人不错,也不吵也不闹的,也不怕吃苦,长得也好看,你瞧瞧…要不你追追人家呗?”
“哎…您别天天瞎操心了。人家那么好看的姑娘还能缺人追吗?我才不凑这个热闹。”说话间小高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咖啡了。
-
余抒回宿舍放下脏衣服,闻到外套上的咖啡味,特意换了件衣服。
她感觉头发丝上也沾了咖啡豆的醇厚香味,干脆又洗了个头。
喝完今日份的药,余抒漱了下口,准备换鞋出门。
“可可,我出门了啊。”
安可摘下耳机:“你去吃晚饭,还是去药店买药啊?我跟你一起吧。”
余抒摇头:“不是去吃饭,我刚吃了个面包。跟人约了见面。我走了哈。”
安可:“去见谁啊,那位程大教授啊?别去了吧,你的手臂不疼了啊!”
余抒说没事:“我想见她了。”
安可摊手:“行吧,随你。”
余抒算好了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程倾家楼下,直接上去好像太早了,于是她站在楼下晃了两圈。
没想到小雨又下了起来,幸好她带了伞,就是风太大了,吹得她瑟瑟发抖,一直在跺脚。
到七点十五,她进电梯,敲门。
程倾穿豆绿色家居服,乌黑长发用素白色发带挽着,银链眼镜挂在颈上,见面第一句话是:“吃过晚饭了吗?”
余抒点点头:“吃过啦!”
程倾让她进来:“又忘了买拖鞋,还是穿我的吧。”
她跟上次一样,先进去给她倒水了。
余抒没话找话:“哦…你刚下飞机到家吗?”
程倾:“嗯,睡了一觉,醒来正好看见你的信息。”
余抒接过水杯:“谢谢…你刚在干嘛啊?”
“看电影打发时间,”程倾指了指小房间,“有投影和幕布,进来一起看吗?”
“啊,好啊。”
余抒跟着她一起进去,原来程倾看的是《肖申克的救赎》,她以前看过原著,很喜欢这个故事。
程倾问:“要从头开始看吗?”
余抒忙说:“不用不用,我知道大致剧情,跟着你的进度看就可以了。”
程倾挑了下眉:“好。”
等她们把剩下的半部电影看完,时间也不早了。
程倾问:“你先去洗澡吗?”
“我洗过了,不用不用。”
余抒在宿舍换过衣服,没敢洗澡,她怕热水太烫,淋着手臂疼,只拿湿毛巾简单擦了下。
等程倾洗澡的时候,她也换上睡衣,在程倾房间的书桌前坐下,有点无聊地拿出了课本和讲义。
“折衷主义兴起于19世纪上半叶…”
“集仿主义…”
“哎呀,专心专心。”
“巴黎的…”
浴室水声一阵一阵地传过来,书的内容也看得断断续续。
余抒叹了口气。算了,专不起来心。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下,关掉头顶的灯。
房间里就留着一盏白色落地灯,很柔和的光芒。
余抒把头绳解开,柔软干净的发丝垂下来,落到书本上,她低下头,在数自己发尾分了几个叉。
“学习不专心。”
“…啊?”
程倾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了澡,在她旁边坐下,看着书本上画着的问号:“有不懂的问题吗?”
余抒有种被老师抓到偷玩的感觉,脸有点烫:“有几个地方不是很明白。”
程倾把眼镜戴好:“嗯,我看看。”
余抒乖乖地把课本和讲义递给她,听到她指着讲义说,这个例子举得不好,又听她说,助教的PPT脉络不清楚,不直观。
灯光就这么柔柔地倾泻下来。
程倾朝着她侧向左坐,黑发顺着右侧肩膀侧滑下去,她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却在此刻的灯光中有种不似寻常的柔和。
她刚洗完澡,发丝上还有点清清淡淡的雪松香味,一丝一缕地往余抒鼻子里钻。
余抒原本在看书,不经意间抬起头,看着她发起了呆。
直到额头上被指尖点了两下:“还不专心。”
她陡然回过神,正好撞入程倾的目光中。
她们离得很近很近。
哪怕隔着冷冰的眼镜镜片,余抒也能看清她浓密眼睫和眼尾那颗浅浅泪痣。
瞳光清淡,有种温柔的冷清。
余抒不自觉放慢了呼吸,微微低下头,声音也柔软:“不好意思嘛…”
“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程倾嗯了声:“下次再不会要罚你了。”
余抒红着脸:“哦…好啊。”
她把书收了起来,不经意间碰到左手的手臂,疼得她说话语无伦次:“时间不早了,那个什么…沐浴更衣吧,啊不是…睡吧。”
程倾有点想笑的样子:“嗯,确实不早了。”
落地灯的光芒亮度正好,没有太亮也不会太暗。
窸窸窣窣,衣物委地。
空气似乎也渐渐升了温,把人的脸颊也烫成绯红一片。
余抒一会埋下头,一会又抬起头去看程倾的神态,隐约有沉溺,但目光依旧澄澈。
程倾指着她锁骨问她,一句话停停顿顿几次:“这里,怎么红…了?”
“没事…只跟你一起的…”
错乱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又很快挪开,扰得发丝也轻轻战栗。
程倾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可再多的话,也没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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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窗外雨声,世界陷入一片静谧。
房间雪白的墙壁上有两道影子缠绕在一起,像笔墨清淡的水墨画,不经意间晃动满池春水,悄然滴落。
坠在半空的脚踝轻轻晃晃,踢下了一小块布料。
雪白脚尖无声绷紧了,又松开。
程倾伸手拉了她一把,余抒趴在她颈边没动,声音也低:“我有点累…让我先眯一会,我再起来洗澡。”
“嗯,我等下叫你。”
程倾去浴室冲了个凉,洗掉黏黏腻腻的感觉,才出去叫她。
“我好了,你进去吧。”
“余抒?”
“余抒?”
程倾走过去,将脸颊埋在枕头里的女孩半抱了起来,摸了下她的额头,有点发热。
再叫她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有点像晕过去了。
程倾拿湿毛巾给余抒擦额头,一边给医院的朋友打电话。
她把余抒抱了起来,轻声说了句:“我带你去看医生,不用怕。”
到了医院,朋友已经帮她挂号,预约了几项检查,再一番折腾下来,时间也不早了。
所幸没什么大事,说余抒身体素质不太好,免疫力差,又淋了雨,有点感冒。
程倾去办手续,途中朋友一直用某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程倾:“老赵,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老赵欲言又止:“你啊…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玩的。”
程倾:“什么?你打什么哑谜呢?”
老赵:“好了好了,快进病房。”
程倾没再问,把病房安排好:“好了,没事了吧?”
“没事,”老赵又改口,“不对,还有件事。她的手臂得上点药。”
程倾:“什么药?”
老赵又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她,掀起了女孩的衣袖,左边手臂红了一片。
深夜,穿着睡衣,头发汗津津地黏在额头上。
锁骨和手臂上还有红印子…答案呼之欲出。
老赵叹了口气:“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折腾成这样才送来。”
程倾:“?”
老赵拍了拍程倾的肩膀,用那种‘大家都懂’的眼神看着她:“做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