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促膝长谈
回到竹楼,白舟月已经准备好早饭,是一些竹笋汤,搭配野菜与馒头。
墨乞不在,应该还在孙祥义屋里,墨羽走到楼梯浅听动静,并未听见孙祥义咆哮怒吼,兴许是喊累了,亦或者墨乞行为有了效果。
白舟月端了热水过来,递给墨羽:“别担心,老家伙状态不错。”,他方才送药时,已经知道楼上情况,也认为这个方法可行。
墨羽将水盆端到屋门口洗漱,一扫疲惫,又接过白舟月递过的毛巾擦脸,长吐浊气道:“他二人倒是挺搭,一个无父无母,一个无妻无子,情绪同感共鸣,不失为一种缘分。”
白舟月对此颇为赞同,笑着点头。
墨羽回来之前,白舟月已经给二楼送过早饭,现在只差他自己与墨羽还没吃。
竹笋是竹林一大特色,采于竹之新芽,晒成笋干,熬汤下菜方便,有益气通胃,清热治渴之效。
白舟月常年隐居,手艺还算不错,咸淡适中,举止大方,饭间与墨羽交谈,说其血雨腥风一生,到头来才发现这平淡生活才是最难,亦最为可贵。
墨羽此时还没有这番理解,江湖沉浮,一摊泥沼,一朝陷入其中,想要金盆洗手已是不能,君府血仇,一切才刚开始而已。
吃罢早饭,白舟月比较讲究,非要拉着墨羽品茶,无奈,墨羽只能客随主便,不懂茶道,权当喝水了。
喝茶有喝茶的地方,位于一楼东侧,毗邻窗户,设案桌,垫蒲团,茶套杯具一应俱全。
二人相对而坐,白舟月拿出一种淡绿茶叶,然后开始烫杯、温壶,热气腾腾,紫砂壶久经泡茶,已有香气弥漫。
墨羽第一次见,心中多是好奇,自旁认真观摩。
杯壶烫罢,白舟月右手拿过一根细竹片,茶叶放于竹片槽里,嘴里介绍:“此乃马龙入宫。”
通俗讲,就是将茶叶倒入壶中,白舟月手法娴熟,很快茶叶悉数入壶。
“人吃饭之前要洗手,茶也一样,泡之前得洗浊。”白舟月正将沸水倒进茶壶,随口说着。
墨羽很难将面前之人与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相比,惊叹道:“小子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白舟月轻笑,洗茶之水倒出,重新倒入新水,期间,壶嘴点了三次,见墨羽不解,耐心道:“壶不可一次倒满,这叫‘凤凰三点头’。”
墨羽似懂未懂,看着水直线倾泻,茶叶翻滚,心湖逐渐平静起来。
倒好水,白舟月拿起壶盖,拂去飘在上头的那些茶沫儿,神情严谨,一眨不眨盯着茶壶:“这是‘春风拂面’,取精华,去糟粕。”
墨羽一直处于接收新学问状态,点头静听。
拂完茶沫子后,白舟月盖上茶盖,拿起沸水遍浇壶身:“这是最后一步‘封盖’,以水浇之,当能留存茶香,接下来,只需等上片刻,便可分杯品茗了。”
说了半天,墨羽一副懵懂模样,白舟月不由莞尔,摇了摇头。
须臾,一股怡人茶香飘溢,淡吸精神为之一震,白舟月点头露笑,起身拿起茶壶,缓缓为二人各斟一杯。
“茶倒七分,情留三分,你且品品看。”白舟月右手做请,眼有期许看向墨羽。
墨羽谢过,轻轻端起茶杯,先放于鼻下浅嗅,神情舒缓,唇沾淡抿,缓缓入喉。
放下茶杯,白舟月笑问:“何如?”
墨羽未急回答,皱眉回味,待茶味消弭才道:“入嘴稍苦淡,细品又有芬芳,神清气爽,不好意思白老,小子只能说出这些。”
白舟月摆手示意无碍,举起面前茶杯呷了一口,咂嘴感慨道:“茶如人生,先苦后甜,只有静心者,才能品出其意,你小子不错,多有大才之相,只是……”
话说此处,白舟月便没继续说了,摇头轻叹。
墨羽心中一跳,不明相问:“白老可是有何指教,晚辈洗耳恭听。”
白舟月沉吟,目光闪烁盯着墨羽,犹疑道:“老夫总有种感觉,你心中有股压抑情绪,郁结使你看起来较为阴沉。”
一语中的,白舟月竟观察的如此精准,墨羽心中凛然,拿起茶杯再酌,犹豫是否向白舟月请教一些问题。
二人沉默半柱香之久,各自品茶。
终于,墨羽开了口:“前辈慧眼如炬,不错,晚辈的确有些心事萦绕,想请教一些问题,不知可行?”
白舟月眉头一挑,挥手豪爽道:“有何不可?但说无妨,只要老夫所知,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墨羽内心大定,回想当日袭击君府之人,黑衣黑袍、灰白面具,云卫大叔最后所说“倾天十二门”,应是某方势力或者组织的名字,这是目前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报。
君府为何会招来灭门,敌人所图是为私仇,还是求物,亦或者其他原因,这些不得而知。
斟酌再三,墨羽决定先避重就轻,问些无关隐秘的问题:“白老,这天下势力,都有哪些大门大派。”
白舟月端起茶吹气,喝了一口茶,悠悠道:“江湖芸芸,大小门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只论豪门巨头,当为一楼两帮三谷,六邪七正中丛生。”
没等墨羽发问,白舟月继续解释:“一楼,说的是上晓朝堂、下知江湖市井,无所不知的百晓楼。”
“两帮,乃出身微末,贫寒之流,无官无禄,无权无势,旨以螳臂、蜉蝣之力,挡车撼树,分别为撼扶帮,丐帮。”
“三谷,最无立场的势力,不依仗任何势力,又得任何势力尊崇,有以锻造神兵利器的绝兵谷,以悬壶济世,汇天下名医之妙春谷;无问出身,无关正邪,罗收天下散人之逍遥谷。”
“至于六邪,则是我魔门六大尊派,这些你应该知晓,而那七正,说的是以正派自居的道门、禅宗、七星山、霸刀门、万剑门、龙虎山、落星阁。”
白舟月身为魔门中人,对正派多有芥蒂,只是随口说了七正名称,不加详释,转口道:“中丛生,讲的是非正非邪,独立中间自成一方,杀楼以接单杀人为主,暗访以死侍买卖为生,还有那拍堂,专营买卖拍售。诸多势力,若雨后春笋,遍布丛生,说不清,道不尽。”
一番话下来,白舟月那杯茶也喝完,墨羽心怀感激,起身替白舟月倒上茶。
方才白舟月所说,都是江湖能称上名号,为人众知势力,倾天十二门并未在其中,这点令墨羽心头更重,看来这个神秘势力,隐藏甚深。
不排除一些古老势力,还有那种隐世宗门,什么实力接触什么圈子,目前还是要变得更强才行。
白舟月看墨羽沉思并未打断,自酌自饮,待墨羽回过神,这才和声道:“可还有其他疑问,尽管提来。”
墨羽回以微笑,抬杯呷了一口,白舟月如此平易近人,多半是看孙祥义面子,把自己当成其自家晚辈。
心中温暖,没有丝毫压抑不适,墨羽再问:“那敢问白老,哪方势力素日喜穿黑衣黑袍,头戴面具示人?”
白舟月眼睛虚眯,若有深意瞅了一眼墨羽黑色衣袍,人老成精,已经猜到墨羽该是对这种势力结有恩怨。
不过这些于他都不重要,白舟月皱眉深思,良久出口道:“依你所述,只有幽鬼宗与杀楼较为符合,前者宗门上下皆着黑衣,通常夜间行事,想必与此有一定关系。”
“至于杀楼,做的是买卖杀人勾当,内设杀组与刺组。杀组多着黑衣,头戴面具,刺组则是以面巾罩面,具体情况老夫也不甚清楚,这个杀楼于二十几年前突兀设起,实力莫测,据传,曾有八重天大能殒命其手。”
白舟月谈及幽鬼宗时面露忌惮,而谈及杀楼,则是惧怕,神情凝重。
听完白舟月话语,墨羽陷入沉思。
幽鬼宗是魔门一尊,实力的确强势,其衣着符合,行事风格亦是符合,当日君府被袭正好是夜晚。
杀楼介于正邪中间,那个杀组无论是衣着,还是头戴之物,皆与那晚敌人一致!白舟月刚说杀楼来历不明,实力莫测,连八重天大能也有击杀,难保其有实力对付九重天。
综合比较,还是杀楼嫌疑更大,毕竟幽鬼宗只是魔门一尊,实力再大也归魔主统辖。而父亲当年可是胜了魔主之存在,君府再如何缩减实力,还有哑爷爷与云卫大叔,断不是幽鬼宗所能灭门的。
有了推测,墨羽心中难免激动,踌躇接近两年,终于有了眉目,不管真假,有了方向才能继续深入。
越想,越情绪难平,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够,拿起茶壶再倒,接连两三杯入肚,这才神清气爽,心湖平静下来。
对墨羽异常行为,白舟月笑而不语,没有太多惊讶,毕竟墨羽这些问题,足以说明一些事情。
墨羽缓和过来后,想起方才失态,顿生尴尬,抱拳羞愧道:“抱歉了白老,浪费了您的好茶。”
白舟月抬手将墨羽抱拳压下,呵呵轻笑,摆手道:“哪里的话,茶道之道,是为冶情操,凝心神,你有所收获,不枉这些茶草粗叶。”
话语间,白舟月伸腰起身:“时候不早了,老夫又该去搞药了。”
墨羽起身相送,出了竹楼,一直送到篱笆门外。
白舟月劝停墨羽,转身朝竹林走去,待到几十米外,墨羽耳边清晰响起白舟月声音。
“小家伙,日后有何需要之处,只管招呼,老夫虽老,但也能收拾些杂鱼杂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