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生嫌弃地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沈太平的手,毫不犹豫地喝道:“放手!”
沈太平呵呵两声,声音里透着一种让莫安生十分不舒服的猥琐味道,“莫公子,可真是有缘啊,不如同本公子上去喝两杯?”
“不用了,长乐侯府的陆公子,正在那边雅间里等着我回去。”沈太平手下用了些力气,莫安生挣脱不开,索性不动,冷静道。
若沈太平此时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一听陆辰年的名号,估计是不想放也得放了。
可他此时正被安平侯气得够呛,有火发不出,这一听到什么侯的,火气更盛。
加上又醉了酒,酒意一上头,靠近莫安生,嚣张道:“那又怎样?”
满身的酒气,还有嘴里的恶臭,熏得莫安生直想吐,她皱着眉,“沈公子,您自个慢慢喝,我得回去了。”
沈太平被她眉宇间的不屑弄得更是火大,他大力一扯,就要将莫安生往三楼带。
他是成年男子,莫安生虽扮成男子,却终究是个力气小的女子,力量悬殊之下,很快便被他扯得带走了几步。
“沈太平,你干什么?”身后传来陆辰年的怒吼,“想找死是不是?还不快放开阿安?”
莫安生出来得有些久,小胖子担心,想出来寻她。
陆辰年本着尊师重道的精神,自然不会让小胖子出来,便自告奋勇地跑出来找莫安生。
那一群人中,只有他和小胖子知道莫安生的真实身份,他出来找倒也方便,小胖子便同意了。
哪知陆辰年出来找了没多久,就看到沈太平对莫安生拉拉扯扯。
他酒气一上头,边吼边跑过来,抡着拳头,就朝着沈太平的脸打了过去。
陆辰年有些功夫在身,沈太平又醉得反应迟钝,顿时被打中了鼻子,咔嚓一声,鼻子巨痛,貌似是鼻梁骨被打断了。
沈太平清醒不少,剧痛和恼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放开莫安生,就和陆辰年扭打在了一块。
陆辰年虽没醉,也喝了不少酒,这下两人滚成一团,撕咬揪扯,毫无章法,如市井小儿一般。
莫安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劝架又没这个能力,只得心一狠,朝雅间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阿远!”
她跑得有些急,本来身子就有些无力,一不小心双脚一打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忽然斜处伸出一双十分好看的手,扶住了她。
“谢谢!谢谢!”莫安生忙不迭道谢,抬起头,望入一双没有温度的眼里。
半透明的肌肤,无可挑剔的眉眼,那眼里即使映照着满楼的灯火,仍然没有半分温度。
是那个学院里代教琴艺的慕子玉!他怎么也在这里?
风澈曾见过两次着女装的莫安生,着男装还是第一次见,他并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便伸了手。
然后便被那双黑白分明、水润透亮的大眼,弄得怔了怔!
这个下意识的伸手动作,不光风澈自己惊讶,连身边的巨卫也十分惊讶,要知道公子一向最不喜与人接触,不论男女老幼!
心情不好时,若有人不小心挨到了他,重则死,轻则废!像这样主动伸手扶人,倒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风澈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露出浅笑,“举手之劳!”
他与巨卫并不是刚来,而是正准备离去,结果恰好遇上了差点摔倒的莫安生。
“谢谢公子!”莫安生挂念着与沈太平纠缠的陆辰年,道完谢后,便又朝前跑去,“阿远!”
小胖子听到喊声,立马跑了出来,“阿安,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阿年和沈太平打起来了,你快去将两人分开,别在这里闹出什么事!”莫安生喘着气嘱咐道。
今日安平侯在,说不定还有许多前来为闻老夫人祝寿的达官贵人也在,若出了什么事,沈太平讨不了好,陆辰年也讨不了好。
小胖子立马朝她指的方向跑过去,速度之快令风澈身边的巨卫咦了一声。
“巨卫,可是发现了什么事?”
“回公子,刚刚过去的那个少年的身手,属下觉得深不可测。”
风澈因为先前中毒的缘故,并没有习武,但他知道巨卫功夫十分高明,显少有入他眼的。
如今那少年被他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让他生了想拉拢的心思。
“巨卫,咱们也去瞧瞧。”
巨卫本就想再见见那少年,听到风澈所言,立马应了声好。
小胖子一出手,沈太平与陆辰年两人,很快便被他分开了。
他一手抓着一人,不让两人踢到对方。
此时两人腰带也扯开了,外衫也扯烂了,露出了里面的里衣,头发更是凌乱得不行,嘴里满是血,也不知是谁的。
陆辰年见小胖子抓住他,不让他打沈太平,不满吼道:“阿远师傅,这个小子刚刚想欺负阿安!”
“什么?”小胖子立马瞪向沈太平,居然敢欺负阿安?
他武功高手的气势一散发出来,压得沈太平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缩成一团。
“谁想欺负阿安?”另一个清润动听的声音也加了进来,含着蓄势待发的震怒。
二楼的尽头,此时站了一名黑衣男子,背着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好长。
然而他绝美得如天神一般的容颜,还是一窥之下,让人心神震憾!
他大踏着步子,朝小胖子的方向走过来,优雅敏捷的动作,像丛林中的万兽之王,所到之处,万兽皆俯身膜拜。
沈太平刚刚被小胖子的威压震住,如今又加上一个夜九歌,双腿可耻地发软了。
夜九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微眯起,带着刀一般的凌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沈太平身上。
然后清润的嗓音悠悠道:“是你想欺负阿安?”
赶过来的莫安生头都大了,之前被夜九歌咬过的耳朵处一阵一阵发热。
一个陆辰年她已经得费力劝住,再来一个更加肆意妄为又手段颇多的夜九歌,只怕到时候这沈太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太平这人死了没啥可惜,只是这几天非常时期,莫安生不想他们在这个时候,为她生事惹上麻烦。
“误会误会!九哥,刚刚不小心和喝醉酒的沈公子撞了一下而已!”莫安生呵呵道:“阿远,放了他。”
小胖子一向对莫安生的话言听计从,又没亲眼见到沈太平纠缠她,以为真的只是撞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此时酒醒得差不多的沈太平,一得到自由,灰溜溜地上了三楼。
陆辰年怒道:“什么撞了一下?我分明看到他拉着你的手腕,要将你拉上三楼!”
“好了,阿年,不要说了,今儿个不少人都在呢!”莫安生看了一眼陆辰年,意有所指。
陆辰年想起同在二楼雅间的安平侯,明白过来,这几天确实不好生事,万一到时候被人告到皇上那,皇上也不好保他!
哼!不过这沈太平他怎么也不会轻易放过,今儿个就算了,以后多的时间,慢慢收拾他!
夜九歌听到陆辰年的话后,面罩寒霜,眸光闪动,算计一闪而过。
因为动静闹得大了,二楼雅间里,不少人都探出了头。
莫安生看着衣衫不整的陆辰年,扭过头,“阿年,整理一下。”
陆辰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发觉确实不雅,连忙开始整理。
他伸手将脖子上的一块玉拿出来瞧了瞧,发现无损,放心地塞了回去。
这可是他陆家祖传的宝贝,连皇上都说好,要是被那个什么沈太平给毁坏了,他可得心疼死了。
玉被拿出来的一瞬间,风澈突然间面色大变,死死地盯着陆辰年的脸,想看个分明。
一旁的巨卫察觉到他的异样,忙轻声问道:“公子,您怎么啦?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这一出声,莫安生几人的眼光顿时瞧了过来。
在看清巨卫样子的刹那,莫安生突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风澈快速地别开了眼,不经意间,与夜九歌的眼光相撞。
空气中似有火花一射,莫安生不知道那两个天下仅有的男子,在见到对方后心里头是什么想法,只能看到两人视线短暂交缠后,迅速移开了眼。
陆辰年整理得差不多时,对着莫安生道:“阿安,咱们回去吧,李瑞他们估计急得不行了。”
莫安生向夜九歌及风澈一拱手,“九哥,这位公子…”
“在下姓慕。”风澈温声接道。
“九哥,慕公子,刚刚的事谢谢两位,莫安先告辞了。”
夜九歌眸光一闪,露出魅惑人心的浅笑,“阿安,你先去招呼朋友,晚些再来陪九哥。”
这什么话?为何这妖孽说的话,每次总有种他是主人家,而她是他的人的错觉?
莫安生满头黑线,没有搭腔,拱拱手就走了。
风澈对夜九歌的话充耳不闻,含笑着对莫安生点点头,在她离开后,礼貌的同夜九歌一拱手,离去了。
“爷,咱们得走了。”阿归见夜九歌立在当场,久久不动,出声提醒道。
“走?走去哪?不走!”夜九歌俊颜一沉,任性一甩袖,“等着!”
他没说等着干什么,阿归却一下子就猜到了夜九歌的心思,他要等莫安生。
阿归无奈摇头,只好陪他往前走去,然后站在了楼梯附近。
陆辰年回到雅间的时候,以为会看到一张张焦虑的脸,哪知一个二个,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陆辰年笑骂了一声,“一群小兔崽子!”
然后看着发愁了,这怎么弄回去?任由他们睡在这晴莲楼?
雅间本来是不小的,一群人先前吃喝的时候,一点也不显挤,如今一个个倒在地上,空间明显不够了。
你压着我的腿,我等着你的胳膊,不时听到有人咕哝两声,看样子十分难受。
陆辰年叹口气,罢了,看在你们掏了不少银子的份上,小爷今儿个就做回好人!
“阿安,小胖师傅,你们先等会,我去找几个人来,把这群兔崽子送回客栈。”
莫安生点点头,“阿年,你先去忙,我和小胖子在这看着。”
陆辰年离开后,小胖子见莫安生皱着眉头,十分难受的样子,道:
“阿安,这里面味道不太好,要不你到楼下去等!”
雅间里味道确实有些让人作呕,酒味臭味加上有人吐过的味道,闻着阵阵恶心。
小胖子一说,莫安生也不客气,“那我下楼等你们。”
出得雅间,深吸口气,胸口的郁闷散了不少。
莫安生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后面清润的嗓音道:“阿安,可是打算离去了?”
这家伙怎么还没走?莫安生翻翻白眼,转过身时,已换上灿烂的笑容,“九哥,您还没走啊。”
“想找阿安你说说话呢。”夜九歌懒洋洋道,语气里好似带着一丝埋怨。
“九哥,您看这夜也深了,不如今儿晚上早些回去休息,有什么话,留到下次再说可好?”
莫安生面皮一抽动,尽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容。
今晚的夜九歌不知为何,感觉十分任性,他不满地哼唧两声,“就今晚!”
那带着赌气的语气让莫安生噎了噎,封岚还在白府,望眼欲穿地等着她打包食物回去,她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和夜九歌过多纠缠。
可是,哎,人家好歹帮了她那么多次,昨天王天的事也是靠他,以后说不定有更多的事情要找他帮忙,总不好次次完事之后就过河拆桥吧。
莫安生心里叹口气,半夜三更的,应该不会被他认出来吧。
而且她今天因为要来见李瑞等人,妆扮上特意和了心,应该不会向上次一样,惹他怀疑吧?
想起上次,耳朵上突然传来的不适,让莫安生忆起了他那时的不当动作。
她半警告道:“既然九哥想说,莫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还请九哥莫再作出让人误会的举动了。”
莫安生的话,让夜九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日他咬她耳朵的事情,瞬间回忆起了当时入口时,那香甜温软的触感。
夜九歌的眼神不自觉的就瞟向了莫安生的耳朵,嫩白小巧的耳珠子因着灯火的照耀,泛着莹莹光泽,看得夜九歌口干舌燥,心中荡漾。
莫安生注意到他的眼神移向了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被咬的那处,又火辣辣的热了起来,又见他眼神突然幽暗,警惕顿生。
夜九歌费力地移开眼,咽咽口水,眉眼微微闪动,道:“我什么时候做过让人误会的举动了?”
装,你就装呗!莫安生忍不住翻翻白眼,“九哥想去哪说话?”
夜九歌见她顺从了,桃花眼里溢出笑容,“天色已晚,不如我送你回去,咱们边走边说。”
莫安生想想点了点头,送她回去,总比同他待在隐蔽的空间里安全,“我先去和我朋友说一声。”
“阿归。”夜九歌唤了一声。
“是,爷,小的这就去告诉莫公子的朋友。”
“阿安,现在可以走了吧?”夜九歌桃花眼笑得灿烂如花,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莫安生嘴角抖动,“九哥请!”
离开的时候,楼下的掌柜贴心地递上莫安生一来便预定打包带走的食物。
夜九歌随口问了问:“阿安刚刚没吃饱吗?”
莫安生随口答道:“不是,阿岚钦点的!”
夜九歌唇边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看着莫安生手中的食盒,道:“阿安,这食盒看起来挺沉的,九哥帮你拎。”
说完不等莫安生同意,自动伸出了双手。
既然他都伸了手,莫安生不好拒绝,便顺着将食盒往夜九歌的方向一递。
结果,也知是她用力过猛,还是对面男子故意,夜九歌的手没有接住食盒,而是捏住了莫安生端着食盒的双手手腕。
少年的手腕纤细如柴,触感滑腻异常,入手清凉。
莫安生微楞之下,感觉到夜九歌的大拇指,忍不住滑动了两下,好似在抚摸一般。
她只觉得被夜九歌握住的手腕处,火一般的烫,又羞又恼,面上阵阵发热,怒道:“干什么呢?放手!”
对面男子嘴角勾起,邪魅一笑,“不好意思,阿安,手滑!”
也不知是说他自己手滑不小心握了她的手腕,还是说他一摸之下,觉得她的手滑!
莫安生一阵恼怒,握着她手腕的男子,缓缓松开握住手,不是直接松开,而是顺着她的手背慢慢滑过。
他手指尖上粗粝的茧子,磨得她的手背生疼,手心里的炙热透过她的手背,蔓延到她的双臂,更让她十分难受。
这动作,又明显,又暧昧!分明就是故意的!
莫安生恼火地瞪他一眼,正想发火,却见夜九歌冲她浅浅一笑。
然后快速地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好像刚刚抚摸她手背的动作,只是错觉。
这个混蛋妖孽!莫安生恨不得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上一口!
她愤愤转身,后面的夜九歌,桃花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得意又满意。
夜九歌要送她回去,莫安生自然只能先回莫宅,然后再倒腾回白府。
此时天色已晚,莫安生想着来来去去的,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白府,故而走得有些急。
可是她急,在她身后夜九歌可一点也不急,慢悠悠地走着,不时吊着嗓子道:“阿安,刚吃饱,慢点走!”
“九哥,阿岚还在家,等着莫安带膳食回去呢!”莫安生无奈道。
街上黑漆漆的,看不清夜九歌面上的神情,只隔了一阵后,响起他好听的声音,“阿安,昨儿个葫芦巷子里发生的事,你听说了没?”
“妹妹阿兮跟莫安说了。”莫安生道:“她还让我见到九哥,跟您说声多谢!”
夜九歌嗯了一声,似是接受了她的道谢,略一停顿,又道:“想不到你那妹妹胆子可真够大的,那么小一个人,看到危险来了,也不知道躲,倒是镇定的很!”
“九哥怎么知道她没躲?”莫安生疑惑道。
“因为昨日,是我亲自带人去的!”莫安生能感觉到夜九歌尽量平静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妹妹似乎眼神不太好,我跟她使了半天眼色,她愣是没看到我。”
这话里,又让莫安生听出了一丝抱怨。
她愣了愣,转而心里火起,你眼神才不好!谁面对着一群相互厮杀的强人,会有功夫观察别人的眼神?
莫安生翻个白眼,“呵呵,谢谢九哥,不过下次这么危险的事情,九哥就别亲身犯险了。”
黑暗中夜九歌悠着嗓音,“刀剑无眼,万一你妹妹受了伤,到时候阿安定会怪罪于我。”
莫安生小声嘀咕几句,“莫安代妹妹谢过九哥!”
“你我结义兄弟,你的妹妹亦是我的妹妹,这是应当的!”夜九歌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不过话说回来,阿兮也十二三岁,这岁数不算小了。
有些事情该让她知道的得让她知道,至少得懂得如何防备心有不轨的人!”
莫安生愣住了,“九哥这话什么意思?”
一阵诡异的沉寂后,黑暗中的男子清咳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她知道男女有别,除了你和我,别的男子少点接近。”
莫安生忍不住气笑了,心道:九爷,我莫安生穿回女装的时候,唯一纠缠的人,就只有您!
只要您不上来纠缠,哪有什么别的男子?
她无语地点点头,“莫安会转告妹妹的。”
不过,这是不是说,他已经接受了阿安和阿兮是兄妹两人的事实?
沉默着走了一会,又响了男子低沉的嗓音,“那个什么…慕公子,阿安什么时候认识的?”
莫安生不敢说不认识,又不敢说认识,模棱两可道:“那是白小姐学院里的琴艺先生。
阿兮见过两次,回来跟莫安偶然间说起过,谈不上认识。”
“哦…”慵懒拉长的音调,“只是听阿兮提过一两次,便能猜到那个慕公子便是学院里的慕先生?”
果然,说一个谎得多个谎来圆,莫安生干笑两声,“其实莫安也不能十分肯定。
不过慕公子容貌少见,所以莫安猜测应该是他!”
“容貌少见啊…”又是那种语调,莫安生听得头皮发麻,不知道他又会问出什么让她难答的问题。
正想开口转移话题,却听夜九歌幽幽问道:“依阿安之所见,那慕公子的容貌,比之九哥如何?”
这下,不仅莫安生被口水呛到,不远处的阿归,也忍不住咳了两声。
莫安生无语地翻翻白眼,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同人比样貌?
为了尽快结束话题,莫安生顺着夜九歌的心意道:“在莫安看来,自然是九哥更胜一筹!”
“哦,胜在哪?”
啊!莫安生快抓狂了,忍不住在心里狂叫,有完没完你!
“这个莫安也说不上,就是这样感觉而已!”
夜九歌似乎终于满意了她的答案,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眼看就要到莫宅了,莫安生突然生出一种苦难日子终于熬到头了的感觉。
“阿安…”没过多久,身后又传来夜九歌的声音。
莫安生吸口气磨磨牙,转过身换上一副笑脸,“九哥,什么事?”
“肚子饿了。”
刚刚才说吃得太饱,不要走太快,这还没多久呢,又说肚子饿了,什么意思?
莫安生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隐约瞧见夜九歌已停了下来,将手中的食盒用一只手托住,另一只手开始解外面包裹上的结。
“九…九哥,您这是干什么?”莫安生瞠目结舌。
“饿了!”夜九歌抬起头,微笑着眨眨眼,手下动作却未停下,“正好有吃的在手,就用它来填肚子。”
“九哥,那是给阿岚带的!”莫安生冲过去,忙想伸手阻止。
夜九歌一闪躲,食盒很快就打开了,在夜里,香气四溢。
莫安生已经无法形容此时心中混乱的思绪,食盒不开都开了,眼看着夜九歌自动地拿起附送的筷子,已经吃了起来,再说什么都没了意义。
这回去可怎么跟阿岚交待?莫安生懒得再搭理夜九歌,头痛着封岚的事情。
心想着要不干脆跟她实话实说好了:九爷半路肚子饿了,所以抢了你的食物?
莫安生看着吃得一脸津津有味的夜九歌,拱手道:“九爷,您慢慢吃,莫安到了,慢走不送。”
当她转身进了莫宅后,夜九歌将手中的食盒,往一直跟在不远处的阿归那边一扔,“爷赏你的,慢慢吃。”
阿归手忙脚乱地接住,傻眼了,爷,您将这扔给小的干嘛,小的肚子又不饿!
——
这边风澈离开睛莲楼后,一路马车上沉默无语。
回到宅子里后,他对着巨卫沉声吩咐道:“派人去查查陆辰年,彻底地查!”
“是!”巨卫应下后,又有些疑惑,“这陆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无法定论,查了才知道。”
“是,属下明白了。”巨卫道:“不过公子,您今儿个为何突然去睛莲楼露面?就不怕被人发现?”
“本公子既然选择回到了这钱陵,本就打着要将一切挑开的想法。而且以他的能力,迟早会查到本公子的行踪。提早露面,反而会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风澈一向没有温度的眼睛里,此时突然射出寒光,他双手拽得死紧,用尽量平静地语气道: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可当年的人与事,本公子相信,朝中不少人应该还记得的!
倘若他在这个时候动手,只怕会引来更多的猜测和怀疑,所以,本公子敢肯定,就算让他知道了,他现在也不敢对本公子动手!”
“那公子早些歇息,属下立马去安排查彻查陆辰年的事!”
“顺便查查刚刚那个九爷!”那么风华绝代的人,他倒想知道一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公子!” ——
莫安生进了莫宅后,并没有惊动程天和吕小云等人。
原本她打算等小胖子回来后,再让他辛苦点送自己去白府,结果遇到了半夜睡不着起来晃荡的彭来。
便托了彭来,让她送自己去白府。
彭来欣然应允。
等莫安生换回女装,悄悄回到白府后,子时都过半了。
封岚却没有睡,还在等她。
等看到她两手空空地回来时,眼里的怒火简直可以将莫安生烤熟了。
莫安生歉疚道:“阿岚,实在对不起,回来的路上碰到九爷,他说肚子饿,一把抢过去吃了。”
什么?那个仙人似的九爷居然抢她的东西吃?封岚顿时有种仙人跌落凡尘的感觉。
心里哼哼道,管你什么仙人!抢我食物的就是坏人!以后在本女侠心中,九爷就是坏人!哼!
见封岚仍是余怒未消,莫安生赶紧道:“我已经让你大师哥留了话给小胖子,让他明早去睛莲楼,将你想吃的打包回来!”
这还差不多!封岚扁扁嘴,气消了一大半。
“还有,我跟你说,那个刘倩儿…”莫安生将睛莲楼里,刘倩儿撞见安平侯脱光衣服,而被收做姨娘的事,添油加醋地同封岚讲了一遍。
封岚听得兴奋异常,直呼可惜,要是她能亲自在场就好了!
她幸灾乐祸道:“那个刘倩儿,活该!每天就想着男人,想着算计人。
这下好了,如愿去了安平侯府做姨娘!也省了咱们的麻烦!”
——
接下来的两天,莫安生和封岚留在白府里陪着白芊雨,没有外出。
其实说陪也算不上,白芊雨跟着夏三音送过来的管事和嬷嬷们学着掌家的技巧,莫安生和封岚则跟在她身后,纯粹是做做样子给她壮壮胆而已。
两人虽然没出去,但关于外面的消息,还是不断地传进来。
比如前天晚上,沈太平突然从马车上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被陆辰年打断的鼻梁骨,刚刚敷上药,又狠狠的撞了一下。
痛得他当场哭爹喊娘,右手手腕也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差点骨折。
莫安生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这事是夜九歌干的,甚至可能是他亲自动的手。
换成陆辰年要出手,估计会仗着身份,直接逮着沈太平痛打一顿。
另外一件事,便是昨天闻老夫人寿宴上,关于观音画像之事了。
若白夫人没有被休,白芊雨可能会一起随着她去祝寿,莫安生便有机会亲临现场,目睹当时的状况。
不过白府刚出事,正是乱的时候,去了指不定让人觉得晦气,因而只有白大常一人去了。
莫安生心里多少有些可惜。
听说寿宴上,闻太师当场献上寿礼,他的一帮同僚门生,知道他送的是消失了近二十年的高僧亲手绘的观音像,便起哄让他打开来给大伙观赏一下,开开眼界,顺便沾沾福气。
闻太师本就有此意,当下笑呵呵地命人展开了观音像。
达官贵人们,轮流一一上前欣赏,均被画中观音悲悯温柔的神情所震撼,不停赞道好画,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那时,有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是个从外地来的六品小官,“咦,这画像好像有些问题!”
闻太师当场黑了脸,他花了万金买回来的画像,居然有人说是假的?
那小官本是回金都述职,原本没资格参加的,硬是厚着脸皮跟着一同僚一起来了。
带他来的同僚肠子都悔青了,真是好心没好办,你这不是连累我吗?
他尴尬地拉了拉那小官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出声了。
可小官似乎接收不到他的意思,径直道:“下官二十五年前的时候,曾在先生家中见过此画像,感觉跟此画像有些出入。”
见他如此笃定,场上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闻太师面色铁青,当场让朝中几位擅长丹青的高手上前仔细辨认。
几人仔细看了又看,经过几轮讨论后,得出结果:画像是真的!
闻太师立马派人将那小官赶了出去,连带带他来的同僚也受到不少轻视。
莫安生早知道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
但对于当面指出画像有问题的人,居然是星云国外放的一名六品官员时,心里面又生出了另外的疑惑。
夏三音曾说他不愿意轻易怀疑此事是何人所为,莫安生当时表示理解。
毕竟那个时候,与夏三音竞争副会长之位的箫春山还没有离开钱陵。
如今事情一发生,几乎没有任何怀疑的,此事必是周氏商行的人在暗中搞鬼。
因为如果是箫春山布的局,既然他已经没了机会,定不会让此事发生,白白便宜周老爷子。
但是,周老爷子身为大明国人,居然能使动星云国官员,当面指出画像问题,这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银子固然重要,但对为官者来说,前程才是最重要的,当众指出问题,不论真假,都会得罪闻太师,让仕途受阻。
因为倘若画像真有问题,则当众落了闻太师的脸;倘若画像没有问题,等于是当众泼冷水,扫人家的兴,同样会被扫地出门。
莫安生将这一总结,得出一个结论:周老爷子应该搭上了星云国某位位高权重的官员,其地位或许与闻太师不相伯仲。
在那位官员的暗示下,那名六品小官才会当众做出这等得罪闻太师的事情!
莫安生想明白后,决定在初五吕氏建材铺、粮行、康氏牛肉面馆齐齐开业的那天,寻个机会同夏三音沟通一番。
柳情儿和画像的事情被一一破解,莫安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招等着夏三音,希望他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多加小心。
——
闻老夫人寿辰那天,陆辰年去了,夜九歌也去了。
陆辰年和他的兄弟们,只当看了一场好戏,过了也就过了。
夜九歌一细想,立马将其与副会长选举的事情挂上了钩。
他心里呵呵两声,看来这事,又跟阿安脱不了干系!
周老爷子去了,仅管他强装出不动声色的表情,然而面上的笑容,再也没了先前的自然,僵硬又勉强。
晚上回去后,更是发了好大一顿火。
他知道风澈布这几个局,花了近半年的时间,一步一步,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却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巧得让他不得不怀疑,此事是不是风澈故意为之,表面上是在帮他,实际上是在帮夏三音!
当然这样的念头,周老爷子也仅是一闪而过,想想而已,毕竟人是宁王爷介绍的,该不该怀疑,还轮不到他。
风澈虽没去,却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失败的消息。
他握着书卷苍白透明的手指,微微用力,手背上的青筋直跳,显示着他内心的激动和不可置信。
他将整件事情想了又想,唯一可能出错的地方,便是偷换画像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