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夏哲所料,当夏哲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飘雪的决定,夏文钟立刻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儿子无能,并且拎着鸡毛掸子追打,王春玲看不过去,劝了几句。夏文钟这次可没有像往常一样给老婆面子,而是把夏哲的种种不争气行为都怪在王春玲的身上,不分头脸地把他们母子俩暴打了一顿,然后才开始头疼如何向接到请柬的人解释。
王春玲自从嫁给夏文钟以后,从未经受过家庭暴力,养成了颐指气使的官太太脾气,这次被彻底打蒙了,好久才回过神儿来,大哭着给娘家打电话。王春玲的父亲是退休的小官吏,别看职位不高,对官场上的事情却很明白,听了事情的原委,非但没有谴责女婿,反而说事情不怪夏文钟,官场上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不气疯已经难得了。老人家建议女儿不要只顾着两口子打架,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挽回影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说服陈家,把婚礼进行到底,哪怕婚礼结束就一拍两散,起码把面子圆全下来。如果这招行不通,就得想办法去几个重要领导那里道歉,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仕途……王春玲往家里打电话,倒未必想让父母帮自己出头,更不是想离婚,只不过是想倾诉一下,得到父母的安慰,哪怕是痛骂夏文钟几句,也能让自己觉得温暖一些。想不到换来父亲这番教导,她此时此刻正在气头儿上,哪能听得进去这些话,愤怒地挂断了电话,又打给几个闺中密友。就这样,夏文钟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掩盖住,王春玲却已经用电话让这件事满城风雨了。
夏文钟躲在书房里苦思冥想,慰问电话就一个接一个打进来,有的是真安慰他,更多的是抱着八卦的目的来看热闹,也有一部分就是摆明了想讥讽他一下。夏文钟黑着脸矢口否认,大骂着小道消息害人,不管谁来询问,都说儿子和儿媳妇夫妻恩爱,根本就没有悔婚那回事儿。
连续接了几个电话以后,夏文钟关掉了手机,带着妻子王春玲亲自去陈家登门拜访,试图挽回这件丢脸的事情。
王春玲经过一番哭诉,已经从失控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意识到姜还是老的辣,父亲的建议没有错,所以没有再哭闹,老老实实地跟着夏文钟出门,不过却不敢承认打电话泄露消息的事情,生怕再次惹怒已经暴走的丈夫。
夏文钟和王春玲夫妇来到陈家的时候,飘雪并不在家,飘雪的父母已经知道女儿悔婚的事情,虽然他们打心眼里不赞成女儿嫁入豪门,但事已至此,也通知了不少亲朋好友,正在头疼该怎么解释。四个家长尴尬地坐在一起,对孩子的决定束手无策,只好分别打电话叫来了夏哲和飘雪。
经过一个难眠的夜晚,飘雪仍然坚持着不结婚的决定,夏哲也来了大少爷的脾气,死活不肯结婚,六个人吵来吵去,从劝导到怒骂,再到相互揭短,直至针锋相对,然后夏家三口就被陈父举着拐杖赶出了家门。
夏哲觉得很没面子,出了电梯就开始跳着脚破口大骂,骂飘雪的父母是老不死的下岗工人,骂飘雪是不守妇道的潘金莲。忍无可忍的夏文钟用力扇了儿子两巴掌,低声骂道:“闭上你的狗嘴,还嫌丢人不够吗!”
夏哲觉得很委屈,捂着脸跟父亲理论:“我有什么丢人的!应该是陈飘雪丢人才对!小婊子十八岁就跟老子上床,老子早就玩腻了!她愿意跟着谁就跟着谁!都是喝老子剩下的汤!”
话音刚落又挨了夏文钟一记耳光,夏文钟咬牙切齿地喝道:“你跟谁老子老子的讲话!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你给我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王春玲也觉得儿子的话太过分了,尽管陈家都该死,但很多事情毕竟不是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讲的,把陈飘雪骂得越下贱,夏哲的形象也随着更下贱,没什么好炫耀的。
王春玲见丈夫和儿子又起冲突,连忙挡在中间,问道:“老夏,现在该怎么办?婚礼安排在周日,还有三天时间,请柬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如果反悔……”
“不行!绝对不能反悔,咱们夏家丢不起这个人!”夏文钟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春玲面露难色:“老夏,问题是咱们没有办法说服陈飘雪啊!咱俩亲自登门求她,都被赶出来了,还有什么办法?难道你想找人把她绑进礼堂?”
夏哲也明白婚礼的重要意义,恨恨地说道:“我妈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就去找人,把陈家两个老不死的绑了,逼着陈飘雪参加婚礼……”
王春玲虽然觉得这么做有些冒险,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向丈夫看过去。
夏文钟紧锁眉头犹豫了片刻,说道:“不妥,陈飘雪这个死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她吃准了咱们不敢整死那两个老东西,一定会报警,或者去找刘岩。”
“找刘岩?刘岩能干什么?”王春玲一愣,对于儿子的这个朋友,她还是有印象的。
“刘岩能干什么?他过去什么都不能干,但现在算得上手眼通天。”夏文钟没好气地说道:“真不知道这个混账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肖家大小姐罩着她,现在又跟叶家扯上了关系,滨南市的前几号人物,哪个敢得罪他?如果咱们绑架了陈家两个老东西,陈飘雪一定会去找刘岩求助,那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那你说怎么办?”王春玲有些急躁。
夏文钟看了夏哲一眼,沉声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马上找来一个女人,周日和小哲结婚。”
“什么!”夏哲和王春玲双双一呆。
“没听见我的话吗?我让你现在就去找一个女人,周日结婚,她漂亮也好,不漂亮也好,有工作也好,没工作也好,家世好或者不好都无所谓,只要是一个女人,年纪不要差得太离谱,周日就给你们办婚礼!这是唯一的办法,没的商量!你还愣着干什么!现在就去找!”夏文钟对夏哲大喝一声,然后对惊得恍恍惚惚的王春玲说道:“你也好好想想,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需要有人救场了。”
“你……真的想……你不是开玩笑?”王春玲伸手摸了摸夏文钟的额头。
夏文钟不耐烦地甩头闪开:“我没发烧,我现在很清醒,正因为我清醒,所以才分得清什么是当务之急,还有三天时间,今晚就得确定人选,明天拍婚纱照,出高价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来,司仪的台词也要改,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斟酌,从现在开始,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此时已经上午十点,在毫无目标的情况下,要在今晚下班之前找到一个同意结婚的女人,谈何容易。王春玲本来就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平时的朋友都是地位差不多的官太太,这种事情瞒着她们还来不及,哪里敢找她们帮忙,无奈只好回到娘家求助,希望父母能认得年龄相当的女孩。
夏哲从小在花丛里打滚,尽管深爱着飘雪,但从没耽误过沾花惹草,认识的女人数不过来,但可以上床的太多,可以结婚的却一个都没有,如果把某个频繁出入上流社会的交际花领进结婚礼堂,参加婚礼的男人中能有为数不少知道她的隐秘部位长了几颗痣,这个脸同样丢不起,万一找来一个和夏文钟也有一腿的女人,这出戏就更热闹了。想来想去这些女人都不行。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翻了几遍通讯录,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给王春玲打电话询问那边的进展。王春玲的答复让夏哲很失望,毕竟外公和外婆年纪大了,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适龄女孩,有一户邻居倒是对夏家非常满意,但女儿的年龄太小,刚刚十六岁,辍学在家。
到了下午四点半,王春玲和夏哲病急乱投医,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不得已只好去那家看了看,女孩听说市领导的公子相中了自己,很认真地浓妆艳抹一番,又经过市侩母亲的耳提面命,开始了最不靠谱的相亲之旅。
说起未成年小女孩,夏哲忍不住想起校友聚会那天围在刘岩身边的那两个小姑娘,清纯如水,完全是尚未长开的美人坯子,假以时日必定艳光四射,还有昨晚在江南大酒店坐在刘岩怀里的那个小九儿,青春似火,那腰软的能把男人缠死。抱着这样的奢望,夏哲见到了那个女孩。身高一米五刚过,皮肤黝黑,却涂了厚厚一层粉,点头的时候簌簌掉渣儿,嘴唇抹得血红,仿佛刚过咬过人的吸血鬼,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戴满了假首饰,各种像水晶一样的玻璃和像金子一样的金属闪闪发光,最可气的是鼻子上还穿着鼻环,与焦黄的头发相映成趣,看上去不像个人,更像是动物。如果这些都可以勉强忍受,那么让夏哲受不了的就是那股劣质香水的味道了,女孩似乎是有狐臭的,意图用香水来掩盖,于是喷了至少半瓶,气味浓烈刺鼻,让夏哲不敢深呼吸。
开始聊天是更让人崩溃的事情,王春玲和女孩的父母在客厅里寒暄,她的心思并不在对方毫无意义的恭维里,而是时刻关注着卧室里的动静。
夏哲和小女孩在卧室里单独聊,女孩有个带着乡土气息的名字——张招娣。或许因为她的父母太渴望男孩了,就给她取了这样的名字,很可惜,生下她以后,她那个市侩的母亲就不能再生了,这和计划生育没有关系,是生理问题,谁也没辙。
夏哲不敢看张招娣,显得很羞涩,张招娣作为九零后的一员,具备了九零后特有的狂野,几句话熟悉了以后,就开始聊熟悉的劲舞团,也许是聊出了兴致,几分钟之后就忘记了父母的嘱咐,原形暴露无疑,坦言自己不爱读书,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原因是跟社会上的一个大哥乱搞,东窗事发被学校开除了,而且张招娣毫不避讳地炫耀自己对日本的爱情动作片很有研究,能做出仓井老师和松岛老师的高难度动作。见夏哲面露惊异,张招娣还建议来一场友谊赛,并且说房间比较隔音,外面听不见。
夏哲虽然风流,但在这个问题上也是有选择的,不是见异性就上的种驴,无比惊恐地百般推拒,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面对青春少女当了一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停止了这个话题,张招娣才想起母亲的嘱咐,很生硬地提出了要求,担心记不清楚,她一条一条写在了本子上,比如要一套房子,必须是跃层的,至少三百平米,因为张招娣的父母也准备住进去照顾他们;要一辆车,奔驰或者宝马都行,最差也得奥迪;要一份工作,必须是公务员编制,宣传部或者组织部都行,财政局或者人事局也可以考虑,差额拨款单位绝对不行;要给父母找个工作,他们年纪大了,又没有学历,进事业单位就行,只要是坐办公室的,有双休日,五险一金齐全,每年有去南方学习考察的机会就可以,要求不高;要金银首饰,必须钻石的,八心八箭,碎钻可不行……
夏哲忘记是怎样逃出了张家,无比惊恐地对王春玲说道:“妈,这老婆,我可娶不起啊!”
张招娣的母亲很不满:“真小气,这年头当官的家里还能没钱?我又没要求去国外定居,这点要求一点都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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