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喊罢“礼成”,冉晴暖在素问搀扶下起立,转身,缓步前行。
“公主,门槛。”素问在她耳边低语。
她提裙掀足。孰料方才跪得稍久,酸麻迟缓的足尖缠绊裙角,身势失稳,连带着素问一道向前扑去。
喜乐骤停。
律鄍直视前方,漠然置之。
另一双手臂,及时揽住了那对来自异国的主仆。
“小心,下面可是十几级的台阶,别毁了你们如花似玉的脸。”
素问两颊绯红,羞赧称谢:“谢谢……南连王。”
冉晴暖轻轻推开腰际的手臂,稍稍退后半步,浅福:“援手之恩,秀丽没齿不忘。”
腰身细软,声嗓柔婉,看来真如姐姐所说,是个美人没错了。遂岸呲牙一乐:“能够救到美人,是男人莫大的荣光,我很愿意再来一次。”
“岸。”遂宁来到身后,“不要胡闹。”
他不以为然:“姐姐国后,今天本就是个胡闹的日子。”
遂宁瞪他一眼,吩咐身后俨翠:“你去帮扶着公主上喜车,别耽搁了吉时。”
“是。”俨翠按命上前。
喜乐声重新扬起,新人蹬车,驶向国都城内的东则王府。
冉晴暖以为国后之所以派俨翠随行在畔,是为了多少遏制东则王对自己的忽怠,不至于在新婚的第一日便传出秀丽公主惨遭抛弃的趣闻,没料到……
“把锁打开。”律鄍早将一身喜服扯下,站在门前低喝。
“东则王,东则王妃,请恕奴婢无礼,奴婢只是奉国后的口谕行事,请二位早些安歇,明日一早奴婢便来开锁。”俨翠在门外道,而后沓沓跫音行远。
她哭笑不得:这位国后行事还真真喜欢出人意表,当真认为一把锁便能将两个陌生男女撮合成一对恩爱夫妻么?
没错,此时刻刻,这间新房门窗紧闭,她与律鄍被同锁一室,迎接他们的洞房花烛。
“本王说了,把锁打开!”律鄍起声怒叱。
她径自把头顶的喜帕掀去,环视周遭。
显然是个鲜有人住、匆匆整饬的空间呢,处处透着刻意装饰的气息,红色的窗纱,红色的垂幔,红色的铺毯,花样、纹饰皆略显仓促,与周围的一切不甚协调,尤其是悬在墙上的那把忘记摘去的古旧琵琶。
“再不把门打开,本王便放火烧府!”律鄍厉声咆哮。
她淡哂:“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东则王劳累一日,何不坐下歇息?”
“什……”律鄍猝然回身,欲发雷霆之怒,冷厉之色却因后方女子的平静从容瞬间凝结。
“既来之,则安之。”她半抱琵琶,转轴拨弦,“为了打发长夜时光,秀丽姑且自娱,东则王若觉扰耳,敬请直言。”
弦起,初时便是嘈嘈切切的错杂之声,骤然一声直达上听,继而急转直下,沉沉低鸣。
她轻掀朱唇:“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律鄍一怔。他原断定这个云国女子欲擒故纵,借机卖弄,欲借一些哀媚轻软的中原小调博取怜惜,未料她的指下、口中竟流淌出这等坦荡清越之音。看她半覆喜帕,眉目纯净,行止自然,不含一丝的暧 昧,不见一点的娇羞……难道还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