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鸢眼光一闪,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了看抱着小格格站在一旁,神色惶惑的奶娘,笑了笑道:“既是爷的命令,那我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你去吧,我自会安排。”
高荣便退了下去。
下人们的脸色都很平常,毕竟在他们看来,小主子们例行是应该让嫡福晋来养才对的,反倒是以前将小格格交给年氏抚养才是异事。年氏根本就不是个带小孩儿的料,看小格格跟着她这么久,却还是这副病弱的样子,连他们都看得于心不忍,这位年侧福晋除了姿色尚可、有两分自诩才女的清高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真真是耽误事儿的。如今王爷终于想通了,又将小格格抱了过来,这才是正理儿!
晴鸢却不管下人们心中怎么想,只是对漪欢使了个眼色,漪欢便走过去自奶娘手中抱过了小格格,再回到晴鸢身边。晴鸢看了看她怀里小格格那苍白中带着青的小脸儿,明明都一岁多了却还是小不点儿一个,别说说话了,连站都站不稳的,平日只拿了药当一日三餐吃,不由默默叹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下面站着的神情惶惑的奶娘,叹息着道:“小格格都这么大了,却还是这么虚弱,必定是你们这些下人们没有尽心服侍。罢了,为了给小格格积福,我也不想大动干戈,你们这起子废人确实不能再用了,都撵到庄子上去吧。”
说完,也不给奶娘辩驳的机会,径自转身走回了屋里。
奶娘一口气没提得上来,霎时间面无人色,只觉得浑身发软,整个人便瘫在了地上。秋玲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粗壮的婆子走来。架起了奶娘,拔脚就往后门走去。
那奶娘似乎也是知道在劫难逃,连眼神都涣散了,不哭也不闹,就像是死人似的被架了出去。
秋玲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旋又精神一振,扬声说道:“嫡福晋的命令。都听见了!张嬷嬷。这事儿就交给你,你是家里的老嬷嬷了,知道该怎么做的。”
立刻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站了出来,恭声说道:“姑姑放心,老奴明白,这就去办,一准儿将事情办得妥妥帖贴的,决不让嫡福晋操心。”
秋玲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也走了进去。
那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们,昂起了头,颇有几分狐假虎威地命令开来。
晴鸢在里面听得真切,见秋玲进来了,不由笑道:“你这刁钻的。果然有不少刁钻古怪的点子。”
秋玲也不害臊,大大方方地笑着说道:“张嬷嬷前些年吃了那边儿的大亏,心里可一直记恨着呢。奴婢只不过不忍心看她继续郁闷下去,遂了她的心愿罢了,这可是做善事儿呢,那里又是什么刁钻古怪的点子了?”
晴鸢“噗嗤”一笑,也不在这上面纠缠,只看着漪欢说道:“小格格身子弱,更要加倍小心看护才是。你去叫高总管亲自去一趟内务府,务必找一个经验丰富、懂得些医理的奶娘过来服侍。她原来身边的人是一个都不能用了,你们要好生照顾着,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漪欢等人心中一凛,不免都垂下了头,躬身道:“奴婢知道了。”
晴鸢又再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若是可能的话,她是真的不想接过这个孩子的抚养权的。这孩子太过虚弱,养得好了落不到半点好处,旁人只说那是她应做的,但若是养得不好,那不是送给人一个她苛待庶女的罪名么!
只是如今事已至此,胤禛要做的事情,自己除了配合之外还能怎样呢?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挥了挥手,道:“好了,带小格格下去,都去做事去吧。”
漪欢行了个礼,抱着小格格便退了下去,其余无事的丫鬟们也都依序退了出去,房里很快便只剩下秋玲和晴鸢两个。
秋玲见晴鸢一脸的疲倦,不由担心地说道:“主子,您的身子还未大好,还是躺下歇息会儿吧,别累着了!”
晴鸢点了点头,就着软榻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养神。秋玲则知机地拿过一对美人锤来,轻轻地帮她捶着腿。
“主子,王爷突然将小格格抱来,难道是……”她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
晴鸢微微弯起一点嘴角,喃喃说道:“除了那个,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秋玲顿时精神一振,声音也轻快了几分,说道:“王爷终于醒悟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不过仗了几分姿色,当真就以为这个家里谁都比不上她了么?也不想想侧福晋毕竟是侧室,说白了还是个妾,居然就给主子您这位正妻脸色看!像她这种不知礼仪、没有羞耻的女人,早就该……”
“秋玲!”晴鸢皱起了眉头,睁开眼,凌厉地看着她,道,“你也跟了我那么久了,怎的还像那些不知规矩的小丫鬟们一样没谱儿?!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都忘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秋玲不由一愣,嘴也瘪了起来,喃喃地说道:“奴婢……奴婢也是为了主子好……”
晴鸢看了看她泫然欲泣的眼神,不由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我出气,只不过像这等眼色浅显的女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我为王爷生了三字三女,又是皇上亲自指婚的嫡福晋,谁还能越得过我去?那些女人,爱斗就让她们斗去,于我不过是看戏罢了,又没有半点损伤,何苦为了他们置气?”
秋玲不由哑然,张了张嘴,脸色涨得通红,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又羞又愧地说道:“主子教训的是,是奴婢小家子气了。”
晴鸢松了口气,笑看着她,柔声道:“秋玲,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当知道我身为嫡福晋,凡事都应一视同仁了才能服众,即便是你这种跟了我多年的老人,若是出了错也定是要罚的,所以凡事更应谨言慎行才是。更何况人人都知你是我的心腹,你的一言一行难免都会被当成是我的授意,你若是不能行得正坐得直了,叫我可如何自处?我也是为了你好才会说这番话,你想想可是这个理儿?”
秋玲早被她说得羞愧不已,放下了美人锤便磕下头去,哽咽道:“是奴婢思虑不周,奴婢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便有些得意忘形了,却忘了祸从口出的道理。今儿个得主子点醒,奴婢定当谨记在心,再也不会犯了!”
晴鸢忙伸手将她扶起来,笑斥道:“才刚说了自家姐妹,你就跟我来这一出,不是存心臊我么!”
秋玲涨红了脸,又羞又急,急忙道:“不,不是的……”
“什么不是啊?”姜佳氏的声音响起,顿时打断了主仆俩的谈话。
晴鸢一听到声音便站了起来,秋玲更是后退一步,恭恭敬敬行下礼去,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郑重,可见是将方才那番话听进心底去了。
姜佳氏瞟了她一眼,露出个满意的神色,随即便拉着晴鸢的手,关切地说道:“你的身子还没大好,干嘛起来?快,快躺回去,身子要紧!”说完不由分说,便将晴鸢又压回了榻上。
晴鸢由着母亲安排,只笑着说道:“额娘方才去了哪里?怎的这会儿才来?”
姜佳氏笑着说道:“方才去看了两位小姐儿,都吃过了奶,睡得极好,这才上这儿来的!”
母女俩说这话的同时,张嬷嬷却已经找来了十几个粗壮的嬷嬷,又在高荣那儿借了几个身体壮实的太监,便冲进了年氏的院子,将院子里原本的丫鬟婆子们都给拘了起来。彼时年氏已经被高荣派人架着上了马车,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去,这会儿怕是都快走到城门了。
那些丫鬟婆子们都知道事情不好,却一个个都不甘心,哭着叫着求着恩典,撒泼耍赖地想要挣扎,却哪里敌得过那些强壮有力的嬷嬷、太监们?最终还是一个不少地被抓了起来,统统关进了柴房,等候晴鸢的吩咐。虽然晴鸢说过要将他们送到庄子上去,可雍亲王府名下的庄子不少,究竟要送去哪一个张嬷嬷可不知道,只能等着晴鸢下命令了!
这边的吵闹宣化自然不可能瞒过其他人,于是李氏、钮祜禄氏、耿氏等人纷纷出了院子,扬首望着年氏院子的方向,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李氏跟钮祜禄氏的院子就在两隔壁,这会儿大白天的,两个院子也都开着门,便见钮祜禄氏扶着丫鬟走了过来,看着李氏,神色凝重地说道:“李姐姐,您看……那边是不是……”
李氏的面上也是一片沉凝,点了点头道:“也只会是这样了,否则以嫡福晋的性子,又岂会擅自做出这种事情来?”
钮祜禄氏其实早已猜到大半,如今又听了李氏的话,便咬住了下唇,不再说话,而是转头随李氏等人一起,又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就不知这件事究竟是谁的授意?是胤禛一时耳朵软听信了晴鸢的话呢,还是这本就是胤禛自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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