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沉寂,两人低低的呼吸声徘徊在有些压抑的空气之中。
绯墨爵带着沉痛的目光看着她,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眸空洞无光,似是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玩偶那般,让他十分的心痛。
“凝缨……”
他低哑着嗓音开口轻唤她,却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他该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凝缨苍白的脸颊已经瘦的微微陷了下去,两个眼眶有些发黑,纤长的睫羽轻轻的扑闪着,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清淡的灰影。
绯墨爵从椅子上起身,高大的身影微微朝她俯下,一手紧握着她的手,一手横过她的身子撑在了她的另一边,将她纤细的身子完全纳入了自己的范围之内。
他深深的凝进她空茫一片的双眼之中,声音微沉,“凝缨……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的,是不是……”
“……”
“凝缨,对不起,凝缨……”
“……”
“我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让你重新振作起来?才能让你开口,跟我说一句话……”他痛的微闭起眼睛,面对她清醒时的沉默,对他来说才是最难受的煎熬。
她病毒发作的时候,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伤害了他,他也完全不会责备她一分,因为他知道,她只是因为体内的病毒在作祟。
“凝缨,我从来都不怕死,可是我唯一怕的……是你……”是你,从来都不爱我,永远都不会爱我……
“……”
床上的女人毫无动静,无论他说些什么,她始终都没有一点的反应。
空洞的眸底,眼波一片平静,宛若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点的涟漪,毫无活力。
绯墨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的裂痕,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人。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失去的孩子。
他犹还清晰的记得那一晚,她浑身染血的画面,看到她身下不住涌出来的鲜血,就像是一只魔爪那般瞬间的罩住了他的心,让他痛的几乎不敢去回想那个冰冷而残忍的一刻。
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几乎要被逼疯了,难受的几乎要杀了自己。
得知她的孩子保不住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般,疯狂的恨自己。
他以为她也是不知孩子的事情,可是当听到zero说她是故意不让自己知道的时候,故意让自己弄掉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心如刀割,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颠倒发黑。
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为什么……要让他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子……
蓝黑色的双眸泛起一丝晶莹的湿意,他眸底翻滚着剧烈的痛楚,微微猩红。
俯下头,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凉的肌肤之上,终是控制不住,低声沙哑的问道,“凝缨,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孩子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怀孕了……”
“如果你跟我说你怀孕了,我就不会那么失控的对你了……你明知道……那时候的我,已经被你要和zero成婚,要离开我的事情给刺激的完全失去理智了……”
“……”
“哪怕是你不想要呆在我身边,你也不能剥削掉我身为孩子父亲的权利,我有权利知道孩子的存在……”绯墨爵的声音沙哑不已,沉痛的看着她一直毫无反应的麻木模样,越说越是心碎。
“你知道吗?凝缨……我期盼这个孩子,这个属于你的孩子……期盼了多久……”绯墨爵双眸闪烁,憔悴的容颜依旧无法掩饰他的俊美容颜,微微颤抖的道,“你懂不懂……我……也爱这个孩子……”
眸底倒映着她的苍白容颜,从头到尾,还是没有一丝的反应。
绯墨爵心碎不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被脆弱再度击碎,掩去一切的痛。
然而,闭上了眼眸的他,错过了眼前的那一幕。
凝缨纤长的睫羽之下,一抹晶莹闪烁的泪光悄悄的凝聚成珠,在他温热的呼吸之中,轻轻地沿着美丽的脸颊滑落。
泪珠迅速地蒸腾,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苦涩味道……
“哐哐!”
一道敲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绯墨爵微微蹙眉,收敛了脸上过于压抑的痛苦之色,恢复了一片淡然。
收回撑在女人身侧的大手,他将她的小手轻轻地放回了被子下,转过身子,一看到出现在不远处的亚希,他目光微沉,紧抿着唇瓣,朝他走了过去。
离开之前,他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没有动弹的女人,低声的对亚希吩咐道,“你留下来看着她。”
“是。”
绯墨爵脸色沉重的跨入电梯,离开了房间。
六楼,绯墨爵刚走进他暂时歇息的房间,便已经看到了站在沙发旁边的风鸣,而他旁边的沙发里,坐着另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绯墨爵微微眯起双眸,沉稳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大少。”听闻脚步声,风鸣恭敬的看向他,“zero已经带到了。”
“嗯。”绯墨爵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窗外的暗淡的夜色,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气息凛冽的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里。
一双幽蓝凌厉的眼眸,不同于在另一个时候的沉痛,此刻的眼睛宛如黑夜中的妖兽那般,妖异而危险,仔细的盯着对面沙发的白色身影。
缓缓地勾起薄唇,他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沙发扶手上,穿着休闲服装的他看起来有些慵懒,宛如美洲豹一样。
“zero,想必你也已经知道,我让你过来这里的原因了。”他话不拐弯抹角,径自的开口直奔主题。
坐在他对面的白衣男人微微一笑,被困了多日的身子有些肮脏,但是却依旧没有磨灭他内心火焰。
“我当然知道,也知道该怎么做。”
听到他沉哑的回答,绯墨爵虽然心有不屑,但还是保持着冷静,凌厉的双眸在他肮脏的身上扫视了一眼,浓眉微蹙,低声的开口道,“风鸣,先带他下去清洗一下。”
他一直都是一个干净的一丝不苟的男人,就算他不情愿让情敌见自己的女人,但是他也不想看到有人在他的眼前那么的脏,免得弄脏了凝缨的眼睛。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zero紧张的开口问他,他不想再继续等待下去。
绯墨爵微微挑眉,“要见她,至少也要等你把药剂拿出来了才可以。”
“药剂在我住的地方。”
“那就让风鸣陪你走一趟,回来之后,你交出药剂,我就让你见她一面。”
“呵……绯墨爵,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耍赖,会不会在看到我拿到药剂之后,就不让我去见凝缨。”zero恨恨的看着他,声音带着一抹指控,“毕竟你当初也是这样,答应了让我和凝缨结婚,却还是破坏了我们的婚礼,将她抢走了!”
听到他的话,绯墨爵双眸迸射出一股冽人的寒意,大步跨上前,指着他冷冷的说道,“zero,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记住!”
说罢,他不耐的挥手,转身不再理会他。
Zero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风鸣立即动手带他离开,对于zero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免得他说更多刺激大少的话,惹得他怒了,连说好的这一面都见不到了。
绯娴从佛罗伦萨开了三个多钟的车赶回城堡的时候,刚好是凝缨再一度发作完又睡去的时候。
绯墨爵和亚希都被她反复的发作给折腾的疲倦不已,看到绯娴出现,都是脸色沉重。
“怎么样了?不是说让zero把药剂拿出来了吗?”绯娴皱眉问道。
“风鸣陪zero去他住的地方拿药剂去了,还没有回来。”亚希小声的回答,两人已经去了一个多钟了,看看时间,应该也是差不多回来了才是。
不出十分钟,风鸣带着zero便回到了城堡里。
当时是绯娴去迎接他们的,原因是绯娴要先确定zero拿回来的到底是不是可以治好凝缨的抗病毒药剂。
“你放心,我不会害凝缨。”zero看着绯娴那么小心翼翼的检查药剂的样子,不由地出声讽笑。
绯娴瞥了他一眼,美丽的蓝黑色眸子闪过一丝的忿然,“要不是看在我外公收养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就凭你对我的这态度,我早就将你大卸八块了!”
红唇吐出冰冷的话语,魔女本色尽显,高傲的转身上楼。
七楼,绯娴手里拿着药剂出现,而身后跟着的是风鸣和zero。
绯墨爵坐在床边看着凝缨,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什么反应都没有。
透过房内昏黄的灯光,Zero的目光一接触到躺在床上那抹纤细的身影时,便已经涌起了一抹朦胧的光芒。
心中刺痛,他不顾绯娴和风鸣的目光,迈开脚步一步步的朝大床走了过去。
绯墨爵刚转过身,就看到如同幽灵一般朝这边走来的男人。
Zero已经换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脸上的污垢也已经洗干净,只是左脸那道在七年前坠海所留下的伤疤,长长的横跨在上面,显得有些狰狞。
绯墨爵微眯眼眸,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收拢,一股压抑的情绪在心中不住的翻滚着,控制住想要将他赶走的冲动,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而此刻,床上的女人似乎是感受到这一股不同于平时的气氛,在每次发作过后的短暂时间里,她便会再次睁开眼睛,一如白天那般空洞的睁开眸子一动不动。
绯墨爵呼吸微顿,看到凝缨睁开眼睛,瞳眸空茫的盯着天花板,明明是和之前的反应一模一样,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竟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这一次,有zero在吗?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见zero已经靠近了床边,他咬了咬牙,浑身散发出一股低沉的气息,抬起脚走向了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不愿意去看他们相见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