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内,刘邦接连巡视了五座军营,对汉军士兵进行鼓舞,又在观武台上观看将士们演练阵型和战场拼杀,对汉军近期的训练十分满意。
乘坐轺车刚刚赶回汉王宫,一名毗人从远处小跑而来,在刘邦身前拱手道:“大王,丞相大人带着韩信,在偏殿等候多时了。”
刘邦点点头,萧何早就和自己提起过,会在这几天带来韩信,此时刘邦已顾不得身心的疲惫,从轺车上下来,便匆匆向偏殿行去。
穿过长长的回廊,很快,刘邦来到了偏殿,殿内,萧何与韩信正在品茶,当他们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时,刘邦已经走进偏殿了,二人慌忙起身,给刘邦施一礼:“见过大王。”
刘邦点点头,示意二人坐下,这时,两名内侍紧随刘邦而入,将刚刚泡好的新茶放到众人面前的桌案上,随即离去,不久,偏殿的殿门被缓缓关闭了。
殿内出现短暂的安静,刘邦并没有急于发言,他拿起茶杯,轻轻的吹着热气,呷一口,这才笑道:“好茶。”
刘邦轻轻将茶杯放到桌案上,这才笑看韩信,问道:“你可还记得本王?”
“当年丰乡一战,我曾追随项庄将军,与大王有过一面之缘。”韩信拱拱手,刘邦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为什么来汉中?”
“大王乃枭雄本色,普天之下,能与项家争鼎之人,非大王莫属。”
“本王入关之时,可恨张良匹夫,悄悄烧绝栈道,断本王退路,如今想要出关,奈何无路可走,不知你可有妙策?”刘邦试探着问道。
“呵呵,大王是明知故问,若大王仅仅只在乎栈道,又为何这么久,不曾派人前去修理?我敢断言,大王一定另有妙策。”韩信笑而不言,只目光中,多了几分自信。
刘邦将韩信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迟疑片刻,柔声问道:“我若用将军为大将,可有出汉中之策?”
“大王若肯听我一言,我可保证大王安安稳稳走出汉中,不会受到任何阻碍。”韩信朗然笑道。
即使是一向沉稳的萧何,此时也不淡定了,他惊讶的看着韩信,而刘邦早已得到张良嘱咐,知道韩信又出关妙策,所以不曾将惊讶展露于外,但他也很想听听,韩信出关之策,便笑问道:“韩将军不妨直说。”
“大王何不拣选数百人,前往修理栈道?”
“数百人?数百人如何能修好栈道?”刘邦诧异,萧何也附和道:“是啊,即使调拨五万人,恐怕三年内,也不能修好栈道。”
“大王,修理栈道,只是做给章邯看的,让他卸去防备,而真正北上之路,我已定在陈仓,从那里北上,可保大王轻轻松松,杀回关中。”
听到韩信说陈仓,刘邦立刻起身,喝到:“那地图来!”
一名毗人慌忙捧着地图,走过来,将地图展开在地上,刘邦走过去,在地图上看了半响,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陈仓上,笑问韩信道:“有几成把握?”
“十成。”韩信自信满满,刘邦有思索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用手狠狠拍在地图上,大喝道:“就这么定了,半月后,我要亲自为韩将军授权。”
……
与韩信交谈的第二天,刘邦便下旨,在沔水南岸,修筑高台,这是要北上誓师的举动,随即,在南郑兴起一阵传言,刘邦将会在三军中选一能臣,授予大将军职务,统领三军,向北进兵。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一些久经沙场的战将都在四处打探,想要知道,刘邦究竟会选谁为大将军。
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佳人选,无论是统兵,还是练兵,他们无疑都是汉军中最棒的。
可刘邦的消息封锁太严,众人无论如何打探,甚至用钱收买汉宫中的内侍,却一无所获,终究,他们只能等待刘邦下一步指示。
终于,在六月中旬,刘邦下达了沔水拜将的旨意,并要求三军将士,齐集坛前。
这天清晨,十多万汉军,已五大方阵排列在沔水岸旁,鼓声,号角声不绝于耳,一面面红色的汉旗迎风飘扬。
东南风起,卷夹着尘土四处飘荡,但汉军中却无一人躲避沙尘,他们都在凝望着不远处的高坛,不久后,将会有一个新的大将登坛,接受汉王的封赏。
这是无比光荣的时刻,而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将领们,更是无比激动的看着高台,他们很希望,当刘邦抵达之时,能够喊道自己的名字。
忽然,隆隆的鼓声和号角声戛然而止,一名司礼官在坛前大喊:“大王到。”
一队数百人的亲卫队护卫着刘邦缓缓而来,在刘邦身旁,郦商与萧何一左一右驭马而来,快到坛前之时,三军将士全体拜倒:“参见大王,愿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邦的轺车正好停在坛前,刘邦站在轺车上,看着众人,向上摆摆手:“都起来吧。”
“谢大王。”三军将士纷纷起身,这时,刘邦走下轺车,带着萧何与郦商一起,向坛上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郦商身上,他们仿佛已经嗅到,郦商将会是这次的大将军,所有人带着不甘,带着蔑视,凝视着郦商。
只有郦食其眯缝着眼睛,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就要拜将了吗?
登坛拜将,古自有之,不过,这种殊荣,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此时刘邦登上高坛,在坛上面向三军将士,他目光深冷,在所有人身上游走,直到司礼官在坛前大喝:“拜将仪式,正式开始。”
一队手捧托盘的亲卫来到坛前,司礼官打头,带着亲卫向坛上走去,直到来到坛顶,司礼官停住脚步,亲卫们低头站到一旁,这时,司礼官看向刘邦,拱手道:“大王,可以开始了吗?”
“嗯。”刘邦点头,司礼官回身看向三军将士,大喝道:“有请韩信登坛。”
这一声韩信,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他们原本以为会是郦商,却没想到,郦商只是一个陪衬,他是作为刘邦贴身护卫而来的,此时,在军队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治栗校尉居然登上了拜将坛。
虽有人的目光不是羡慕,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嫉恨和不甘,他们想不通,刘邦如此费时费力,大张旗鼓,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治栗校尉而准备的吗?
韩信此时走出军阵,缓步登上高坛,来到刘邦身前,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韩信,见过大王。”
“韩信,你可愿意做本王麾下,最忠心的大将?”
“末将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韩信朗声喝道。
“你可愿率领三军将士,走出汉中,替本王开疆扩土,与群雄角逐中原吗?”
“末将愿意。”
刘邦满意的点点头,他看向一旁的司礼官,令道:“开始吧。”
司礼官从怀中拿出一份竹简,展开后,面向众人朗声念道:“寡人自入汉以来,未有一日忘却关东之地,寡人出身楚人,不曾忘却故土,寡人所帅之兵,乃关中与关东之兵,虽忠于寡人,却难久居汉中,故此,寡人决议,扬兵北上,再夺关中,资三军之众,难以束缚,三军之勇,需大将统领,方可战必胜,攻必克,故此,寡人拜韩信为将,统帅三军,克日兴师……”
司礼官足足念了半个时辰,直到司礼官合上竹简,三军将士才单膝跪地,山呼道:“我等愿为大王披坚执锐,死而后已。”
刘邦站在高台上,他看着眼前的韩信,朗然大笑道:“本王正式授你为汉大将军。”
“谢大王。”韩信单膝跪地,拜谢,刚刚登坛的亲卫拖着盘子走过来,在刘邦身前止步,刘邦从托盘内拿起将印,交给韩信:“从今天起,你将掌管三军,不可有误。”
“末将定不负大王期望。”
刘邦点点头,又将斧钺,纛旗等物交予韩信,最后,刘邦从怀中解下佩剑,递给韩信,并面向三军将士,朗声道:“本王佩剑在此,如果谁敢违抗韩信将领,可用此剑,先斩后奏,本王绝不怪罪韩信。”
“大王英名。”三军将士齐声呐喊。
仪式完毕,刘邦拉着韩信,来到高坛上的软席上坐下,众人纷纷退下,这时,刘邦笑问道:“韩将军可谈谈北上事宜?”
“大王,末将曾在楚营,深得项庄将军信任,已知道楚人已铁铸造兵器,此等兵器,长而韧,可以轻易砍断铜剑,而如今,项庄将军已拜东楚威王,他必然会把铁剑大规模配备三军,而西楚之地,项羽也会得到项庄资助,改良军备,那时,我军若再用铜剑,铜戈等兵器,必然吃亏。”
刘邦听后不由一惊,急道:“若如此,如何是好?”
“大王莫慌,末将其实早已掌握冶铁之术,又曾在邾县结识咻屠,得他教授,学会如何冶炼铁质兵器,只要大王肯授权与我,再加关中铁矿深厚,我可在数月内,组建部分强悍军队,至于全军配备,他日恐怕需要时日,或者,可向楚国订购,大王勿忧。”
“蜀中毕竟难以运输,不妨以关中兴建后勤基地,若何?”刘邦再问一句。
韩信点头道:“这也是臣所忧虑之事,不过大王请放心,臣会布兵要塞,开拓直道,不出两年,便可有更多的铁矿源源不断送往关中,汉国,必将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