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先前之言,白芊红如是道。
秦法之下,现行的诸子百家将很难继续存在,非为不能存在,而是双方实为冲突,难以调和,除非一方愿意求和,愿意臣服。
明显,这一方并非秦国。
道家超凡脱俗,不理凡尘俗事,自然无忧。
其余杂乱无比的小家道理薄弱,根本经不起冲击,自然也难以有事。
阴阳家入秦,已然投诚,自然无忧。
如儒家,居守中庸,推崇仁礼之道,诸夏之大,唯礼匡之,同秦法些许冲突,理念上的冲突最为难以调和。
如墨家,兼爱非攻,尚同平等,非黑即白,同秦国现行爵秩制度明显起冲突,崇尚朴素,不合尊贵荣耀。
庶民岂能有奋进之心?士卒岂能够奋勇杀敌之心?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如农家,扎根乡里,根深蒂固,一呼百应,传闻中,农家可以一举调动十万精锐农家弟子,十万精锐弟子……你想要做什么?
诸夏是诸侯国的诸夏,并非农家的天下,冲突只会更加明显。
如游侠,侠以武犯禁,这是显而易见的!
……
诸般种种,诸夏间并不缺少有头脑的人,能够看到这一点的绝不在少数,是生是死,全凭一念之觉。
平静中归于虚无。
反抗中……夺取微不可察的希望?
“哈哈,本侯也很想要看看他们到时候是如何反抗的。”
“那些东西可有不甚明悟的,说来于我一听,接下来,你们五个商榷中将其细化,在徐徐颁行下去。”
沉默中只有死亡。
悍然爆发还有一线生机,如此,那个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周清朗朗一笑,单手指着芊红手中的纸张,许多东西写的是很清楚。
但背后的意义非那般简单。
“大人所语,文书之上,将一切策略划分区域,分别给予有条不紊的推进,同守藏室内的纲目之属相仿。”
“经邦之策,民俗之策,学教之策为首,芊红觉得,应当还有道器之策、军务之策,与先前相比,后两侧更为核心。”
闻此,白芊红面上轻轻的笑意浮现,再次阅览手中文书,细细思忖,实则大人在文书会上已经分门别类了。
有些东西很是明显。
经邦之策,乃是富国之法。
民俗之策,堪为卫鞅变法齐俗论的更进一步。
学教之策,则为中央学宫深处体系的拓展。
三者虽重,可在白芊红看来,并非核心,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器之用,一国上下框架之核心。
那才是权势之本。
军务之用,更为重要,卫鞅军功爵位之论便是其中之重,大人心中应该也有想法,但纵观督辖四郡要务,很明显那两者不能够轻易插手。
大王虽器重、宠幸大人,只是道器之策、军务之策涉及社稷之本,唯君王可动,其余之人要动,无异于攫取权柄。
“嗯,大人如今在江陵府城这里设置的政事堂与门下堂是否便是道器之策之一?”
忽而,白芊红眼中又是一亮,以大人之才,些许核心纲要纵然不语,也不会没有一点试行的痕迹,涉及道器之用。
己身所处政事堂变为其中之一。
设置要人与其内,处理相关核心纲要军政文书,衔接门下审核颁发文书,更为具体一点,则与国府之内的相关行署职能重合。
推及一国,那么政事堂便是核心之地,所行之权力,堪为核心之力,隐约之间,白芊红似乎看到了另外一种道器架构。
那种架构对于君王来说,更加得心应手。
“芊红,你不愧鬼谷纵横之才。”
“一叶之秋,不过如此。”
“道器、军务之策,暂时无需多想,先将其余三策梳理出来再说,一匹马是否为好马,自然要看其真正的本事。”
周清赞叹不已。
这就是聪慧之人,敏锐之人,有些人看一样事物,只能够看到表面,而有些人则直入本源,有芊红在自己身边,许多事情更为方便。
“经邦之策,其一开源,其二节流!儒家荀况《富国》一篇如是: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潢然使天下必有余,而上不忧不足”
“四郡之地,蜀郡那里有前任郡守李冰所开采的井中之盐,因循水脉,则蜀郡那里当还有别处可采。”
“黔中、巴郡多山林,内蕴矿物多矣,采炼铜铁,采摘林木,梳理河道,坐收渔猎之利,也可以开荒种植桑林之属,拓展云锦之用。”
“南郡通中原,可督造商贾汇聚中转,抽取重税,一隅一体,堪为财货绵延,五年岁月,四郡之地财货收入可增数倍。”
白芊红单手指着手中文书上的一策,细细说着,财货之用,只要开拓,只会越来越多,从来不是固定的。
三代以来同如今之世相比,清晰可见。
开辟财源,设立专属,对于河道、水利等的改善,便是节其流之用,双管齐下,四郡之地,岂有不富足之理。
终究,四郡这里还是缺少大量之民。
“嗯,不错。”
“因地制宜可用,四郡各有特色,如同我等道者修行,焰灵姬擅长火魅之法,拓其长,则愈发强大,拓其短,则难以寸进。”
“经邦之策,四郡一体,你等还是要尽快再次给予梳理,根据轻重缓急,一一落下。”
周清不住为之颔首,官山海之利,官山林之利,官山水之利,春秋以来,战乱诸国各有侧重,尤以齐国最为擅长。
是故,数百年来,齐国一直为富饶之邦国。
秦国僻处西陲,难以发挥所长,一直贫困孱弱,直至卫鞅变法之后,方才各展所长,令秦国府库充盈,有足够之力积蓄。
一个诸侯国,一个地域,一个人,只要手里有钱财,那么,一切事情便好办许多,这是一个通用性道理。
是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是,大人。”
“文书三策,经邦之策为一切之本,若无富裕财货,则民俗之策、学教之策也难以推进。”
白芊红收起手中文书,行至一旁的条案后,平摊在侧,也是拿出一张空白之纸,执笔缓缓抄录着。
此为大人亲自手写,没有必要公诸于众,单手揽过额前的一缕秀发,明眸落在其上,徐徐而动。
周清也不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