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煖究竟是不是真的老眼昏花,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这老家伙的态度。
毕竟是鬼谷传人的后代,就算学不到纵横之术的真谛,以庞煖八十年的人生经验,也绝对不能小觑。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姜珝不由感慨。
当初姜珝去庞府时,就根本没想过庞煖竟在装病。
或许是因为曾经在战场上,庞煖对姜珝的照顾吧,这让姜珝从根本上忽略了庞煖是否会对自己存有敌意和试探之意。
仔细回想自己当初和庞立定下的盟约,以庞煖那老家伙的精明,应该不难看出姜珝的野心之大。
纵观赵国内部的权臣,郭开是一个小人,他只在乎他自己的利益;春平君虽有野心,但性格急躁,不是成大事之人;李牧势力虽大,但为人太过正直,可谓愚忠。
不是姜珝自夸,在赵国内,若说谁最有希望架空赵王,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世权臣,绝对非姜珝莫属。
而姜珝给庞立设计的道路,也颇符合鬼谷的纵横之道,游走于各大势力之中。
可庞煖的眼光早已超出的一国,他可以看清整个天下的格局。
在这种情况下,姜珝无法想象庞煖临死之前,究竟会布下怎样的棋局。
是为了赵国舍家取义,还是为了家族,不顾赵国利益。
回忆曾经与庞煖相处的种种,姜珝忽然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穿这老家伙的心思。
“切!算了。反正也是将死之人,翻不出什么大浪。”思来想去,姜珝也只能暂且放下庞煖,走一步算一步。
就算没有庞立的相助,姜珝也能完成计划,只不过是资金缺少一部分罢了,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
秦赵之间的战事还在继续,庞煖率兵十万出战,以蒙骜麾下的五万将士根本无力抵挡,秦兵一路败退,难以招架赵国的攻势。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庞煖的攻势虽猛,却没有对秦军步步紧逼。
虽每战必胜,可一直都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只是不断的蚕食蒙骜率领的秦兵,短短半月间,蒙骜麾下就已经伤亡近半,只能据寨死守。
屯留。
乌云遮天蔽日,黑压压的令人完全透不过气来。
雷鸣阵阵,倾盆暴雨从天而降。
嬴成蟜不谙军务,第一次接到蒙骜送来的求援信件时,便招来大将樊於期商议军务。可樊於期却对嬴成蟜说了一事,让嬴成蟜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忆那天樊於期的话,嬴成蟜双眼无神的看着营帐外的暴雨,心中烦乱无比。
当今秦王嬴政,难道真的是吕不韦所生吗?
平心而论,嬴成蟜平时和嬴政关系不错,二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读书学习,嬴成蟜又一直知道王位和自己无关,平日里也没有和嬴政争夺什么的心思。
可嬴政若真是吕不韦的私生子,难道他就真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国大业落入吕不韦的手中吗?
那可是历代秦王,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基业,而嬴成蟜作为赢氏一族的后代,如今得知了事情真相,难道就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但吕不韦势大,自己又如何与之对抗?
正烦闷间,樊於期冒着大雨走进营帐,嬴成蟜抬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将军还要劝我吗?”
樊於期满脸郑重的走到嬴成蟜身前,语气期待道:“快下决定吧,再晚……就错失良机了。我们拖了这么久没有发兵,就算回到咸阳,嬴政和吕不韦也会趁机降罪责罚。”
“更何况,如今朝中忠于秦国的大臣比比皆是,只要您振臂一呼,以檄文讨伐吕不韦阴谋篡国,嬴政非王室血统,那些忠于秦国的大臣就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支持你。”樊於期满脸激动的说道。
“真的吗?将军?”嬴成蟜满脸希翼的看着樊於期,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一定会的!放心吧!”樊於期郑重道。
嬴成蟜双眼微闭,半响后猛然睁开,道:“好!樊将军,我们杀回关中。”
此事若成,那自己就是秦王了吧?
“遵命!”
“檄文一事,就拜托樊将军了。”嬴成蟜说道。
樊於期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领命道:“一切交给末将来办。”
当远在饶安的姜珝收到樊於期的檄文时,已经是四月末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姜珝嘟了嘟嘴,心中感觉好笑。
讨伐嬴政和吕不韦的檄文竟然是出自樊於期之手,或许赵国也有人参与其中,否则庞煖也不会那么巧的拖住蒙骜的大军。
其实若是换做山东六国中任意一个国家,樊於期和嬴成蟜都未必不能成事,可偏偏,他们是秦国人。
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广开言路,招天下有才之士入朝为官。
如今在秦国内部,山东六国的大臣占据了大半,这些人入秦为官,更多的是谋求一个出身,而非对秦国赢氏一族有多么忠心。
在加上吕不韦的势力相助,嬴成蟜此番造反,最多就只有两分的胜算。
若是在去年,五国攻秦时起兵造反,或许嬴成蟜还能有五分胜算,今年……还是算了吧!
五月中旬,姜珝再次收到了秦国内部的情报。
秦国内虽然有不少人都相信了樊於期的传檄,但惧怕吕不韦势力,根本不敢响应,只是采取观望态度,等嬴政和嬴成蟜两人决出一个胜者之后,再对胜者效忠。
反正不管谁做秦王,都少不了他们效力。
由于张唐星夜返回咸阳告密,嬴政和吕不韦提前知道了嬴成蟜造反之事。
嬴政以王翦为将,张唐、桓齮、王贲为副,率军十万前去镇压。
六月,姜珝收到了嬴成蟜战败的情报,嬴成蟜逃亡赵国,而樊於期逃亡燕国,这两人成为了嬴政欲杀之而后快之人。
而这嬴成蟜的造反,也让姜珝第一次领会到了秦国律法的残酷。
和嬴成蟜一同起兵造反的部将全部连坐处死,就连屯留的百姓,也有大半被流放到临洮。
百姓何罪?
他们虽然没有跟随嬴成蟜造反,但却没有告发,这在秦国就是罪。
这场纷乱一直持续到九月才堪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