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蒙骜的这个问题。
蒙骜也是名老将了,名气虽然没有王翦大,但也是为秦国征战几十年的大将。
如今嬴政让蒙骜这样的老将领兵二十万镇守雁门,还特意嘱咐,除非姜珝不在代县,否则不得主动进攻。
若非姜珝之前的名声太大,蒙骜都要以为嬴政看不起他了。
蒙骜此话虽是询问王翦,但也是稍微表达一下对嬴政的不满。
都说人越老越固执,蒙骜虽然没这个毛病,但此刻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王翦斟酌了一下话语,解释道:“姜珝此人,强于出其不意。若论两军对垒,姜珝定然不是将军对手。”
“可姜珝会乖乖和将军对阵吗?”
“此战乃为秦国千秋大业,还望将军能够慎重行事。”
王翦老成持重,对政治、朝局都颇为精通。他这番话看似是对蒙骜解释,可实际上也是为蒙骜开脱。
大家都是为了秦国大业,你蒙骜就别不满了,你嬴政也别对蒙骜有什么想法。
嬴政其实也没太在意这种事,见蒙骜脸色稍缓,嬴政环视一周,沉声道:“诸位将军,此战乃我秦国数代人之愿望,此战若胜,我秦国可尽吞三晋之地,燕、齐两国指日可下。”
“至于楚国……楚国经多次迁都后,国内人心已散,再加上楚国内部还有百越之乱,以非我大秦敌手。”
此时的嬴政已霸气微显,话语间尽是对东方六国的蔑视。
纵观春秋战国五百多年,曾经有很多国家都有过一统天下的契机,只可惜被他们的君王自己败坏了。
如今,这统一的契机也终于轮到秦国了。
六代的人努力,到了嬴政这一代,秦国的实力已经到达了顶峰。
众将闻言亦是胸中热血沸腾,高喝道:“王上英明!”
嬴政沉声道:“从今日算起,距离明年春耕只有不到七个月的时间。诸位将军,还请利用好这最后七个月,操练兵马,打造军械,明年……一举攻灭赵国!”
……
秦国的统一序幕终于拉开,秦赵双方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兵马、军饷、粮草、情报……在三军未动,粮草未动之前,两国暗地里便已经交锋无数次了。
秦国要收买赵国大臣,以求在他们大军兵临城下时,这些赵臣可以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而赵国众臣中,也有一些人早已动了投秦的心思。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但凡能看清局势之人,都不认为赵国还有什么胜算。
李牧和姜珝是强,可再强,能让士兵饿着肚子打败秦国吗?
赵国与齐国关系本来就不好,燕国、魏国更是畏惧秦国威势,不敢将粮草卖给赵国。
明年一战,赵国可以挡住一时,可赵国接下来要如何撑下去?
秦国水渠修成,大军后勤充足,如今有取得了韩国之地,大军后勤根本不需要担忧。
可赵国的国力原本就被秦国削弱,今年更是大旱。
如此穷兵黩武,哪怕赵国挡住了秦国,赵国也要完了,赵国的百姓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那些执意抗秦的人,全是凭着信念在支撑。
可当实力不足的时候,所谓的信念,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姜珝人虽不在邯郸,但姜珝麾下的探子却能将各地的情报送往代县。
如今的赵国,和当初的韩国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人们看不到希望时,就会变的绝望。
有句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如今的赵国,就有点在沉默中死亡的意思。
真正在沉默中爆发的,也就只有李牧等一干军中宿将。
哪怕是春平君这种王室贵胄,现在也每日纵情享乐,再也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韩王安也只是被软禁而已,虽然没了权利,但生命无忧,如今依旧每日在新郑享乐。
在这个时代,只要投降的快,不过是换一个主子,换一个国家当官罢了。
代县。
一道惊天动地的霹雳骤然炸响,郁积已久的大雨磅礴而下。
姜珝站在后院亭中,看着倾盆大雨久久无言。
身后脚步声响起,姜珝肩上微重,焰灵姬将披风盖在姜珝肩上,挥退下人后,淡笑着问道:“侯爷谋划了这么久,天下尽在侯爷掌控之中,此刻还在担心什么呢?”
在姜珝的三位夫人中,弄玉、雪女喜欢音律,只有焰灵姬不甘于平凡的生活,姜珝也由着她了。
但焰灵姬毕竟是姜珝的夫人,姜珝对她自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所以对于姜珝的事情,焰灵姬知道的七七八八。
姜珝如今缺的,是大义,是人才。
若是不缺人才,不缺大义,哪怕姜珝现在挥军南下,也未必不能与嬴政一争天下。
既然已有了足够的自保实力,焰灵姬很好奇,姜珝又为何如此伤感呢?
姜珝淡笑一声,轻声道:“让夫人见笑了,倒也不是担心什么,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难过?”
焰灵姬好奇道:“夫君在为赵国难过吗?”
姜珝微微点头,缓缓道:“面具带的久了,有时候就摘不下来了。”
“军阀的面具、侯爷的面具、忠臣良将的面具……这一生,本侯不知带过多少副面具。”
“为赵国效命,虽说不是出自真心,可时间久了,对这个国家,多少也有了些感情。”
“赵王偃时期的大好局面,如今却是危如累卵。”
“秦军还没打来呢,赵国内就已经分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所谓的主和,还不就是乞降吗?”
焰灵姬闻言吃吃笑道:“夫君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吗?”
要说赵国内部的投降派,姜珝算是第一人了。
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当姜珝做好夺取天下的计划后,就一直想着降秦等待时机了。
“哼哼~”姜珝轻笑一声,淡淡道:“说的也是,本侯是没资格说这番话的!”
焰灵姬宽慰道:“夫君降秦,是为了更大的谋划,暂时隐忍罢了。而那些人降秦,却只是为了自保。”
姜珝轻笑道:“但这两者之间,却没有任何区别。就是我们这种人,将一个国家送给了另外一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