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团牡丹花旁,岚月由侍女虚扶立着,她的身后又各站了四五个一看便知身份不简单的人物,沫瑾猜想应该都是李旭的妃妾吧。
“黑珍珠。”自岚月身后窜出一个人来,提着罗裙一路小跑着奔向沫瑾,而后目不斜视的经过她的身旁,将现下已经很温顺地黑猫抱进了怀里,又旁若无人的一边抚着猫儿一边回到岚月身后。
“岚良嫔,这位是何人啊?咱们怎么没见过呢?”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声,打破了看似和谐的局面。
岚月望着沫瑾勾唇冷冷一笑:“呵呵,不正是昨日太子殿下新娶得太子侧妃么?还真是巧啊,方才我陪着太子殿下向太后请安,才在太后处遇上了夫人,没想到在这儿又遇见了,还真是缘份啊。”
沫瑾笑了笑,心想着这即便是缘份,那也是孽缘,她还真心不想求得这种缘份。
在安宁宫,她以为岚月亦是李旭的侧妃,如今听到有人称她为岚良嫔,她才醒悟过来,梁晴曾同她说过,现今太子唯有一位侧妃,那便是她,也就是说东宫众女子间,她的位份是最高的。
可这些人却仍是有持无恐的望着她,想来岚月“功不可没”吧
“我还道是岚良嫔特意在此处等我,有话同我说呢。”她自认为笑得很是热情,岚月闻言神色一僵。
看来,她对于自己笑得这般开心显得十分恼怒。
“我与瑾夫人也算是初次相识,并无什么可说的,我又为何要在此处候着。倘若你是太子妃,咱们姐姐不必你说,便会自行前去向你请安,只可惜,你不过也是个侧妃罢了。”
沫瑾讪笑了一声,悻悻道:“还好,我是个侧妃,不是良嫔。”
岚月咬了咬下唇,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侧妃罢了,天晓得哪天会变成怎样,指不定介时连良嫔都不如呢。在这宫里啊,不受宠那可是要人命的事儿,瑾夫人可要小心了。”
“多谢岚良嫔的劝言,我自会加倍小心,以防被人陷害。”说着,她慢步走向众人。
她要离开此处,若不想回头,只能从众人身旁经过,而她残存的尊严不允她回头。
“夫人能明白就好。”岚月眼睁睁看着她走近,也没退身避让的意思,而她身后的众人自是无人动弹。
沫瑾到了近处,与她对视一番后,终究是想着不愿与她们再起争执而决定退让,侧迈了一步想自众人身旁经过。
那料想,她想息事宁人,偏生有人想起事端,也不知是那个要命的,突然横出了一条腿,她虽瞧见,但步子已迈了出去,生生被绊了绊,所幸还有些防备,她只是踉跄地往前冲了几步,初心也眼急手快的伸手拉了她一把,不至于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嗳唷,瑾夫人这是还没吃早膳吧,瞧这腿软的。”岚风以袖掩唇咯咯地笑着,“也是,昨日太子殿下宿在我那儿,那些下人就会见风使舵,怕是连早膳都还未曾替夫人准备吧。“
众人闻言,皆是花枝乱颤地笑作了一团。
沫瑾只是冷哼了一声:“岚良嫔在宫中多年,难道还不知晓这食物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送来的都可往嘴里送,这吃食,自然是要知心之人做得才吃的安心。不过,还是要多谢岚良嫔的关心了。”
她睥睨地瞧了众人一眼,整了整衣襟,昂头挺胸的往前走去。
便是被人嘲讽,她也不许自己失了尊严,旁人可以瞧不起她,但她绝不会看低了自己。
“夫人,她们真是欺人太甚了。”初心在身后愤愤不平的说着,还不时的回头望望后头的莺莺燕燕,见她们神色自若地赏花看景,越发的心中愤恨。
“初心,宫中这种情形你怕是也见过不少了吧。”沫瑾叹了口气,暗然道。
初心垂下了眸子:“初心只是随小姐进宫呆过几日,实则只是字了些宫中的规矩,小姐又一向受太子殿下和太后照拂,这种人情事故其实初心也并未见上多少。”
沫瑾了然的点了点头,伸手格开探出头来的花枝。
这样便能解释初心为何明明进过宫,却仍是这般莽莽撞撞的性子,看来梁晴的一片好心,怕是要害了初心罢,她要看紧她才好,免得到时人在她手里没了,介时可让她去哪里找一个初心来赔给梁晴。
“初心,委屈你跟着我了,原本你家小姐想着让你陪着我,一来我有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伴儿,二来,我若真受太子殿下宠爱,自然也无什么大灾大难,却哪里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要不,我送你出宫吧。”她说着,不时回头看看初心的神色。
只见她先是茫然无措,后是神情坚定,用力的摇了摇头:“不,小姐让我来陪夫人,我就陪着夫人,日后初心会加倍小心的。”
看她这模样,怕是也劝不动,罢了罢了,真要送了初心出去,她孤身一人在宫中,也确是少了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那好,咱们日后就相依为命,待有机会了,我再送你出宫去。这后宫终究不是长住之所。”
她抬头,望望四周,高墙之内,繁花似锦,绿叶成林,然却只限于高墙之内,再外头的风景,便只能在心中慢慢地想念了。
“初心听夫人的。”
两人各怀心思,慢慢行着。
沫瑾不知初心在想些什么,只是她望着困住自己的四面高墙,想得该如何摆脱这种束缚。
一个冰冷无情的皇宫,让她如何渡过漫长的后半生。
她早便料想到,自己在东宫不会受宫人的追捧,也想到日后怕是很多事都需自己亲力亲为,梁晴也曾寻了机会来看她,问极事情的前因后果,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说了真话,怕会伤了一向觉得李旭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的梁晴的心,若说个故事诓她,她实在没那份心思。
岚月抱着请安的说辞,也不请自来了几回,每每总想占些口头便宜再回去,只是偏生沫瑾不想做个省油的灯,两人唇枪舌剑,各有输赢。
到是有一回,恰巧被梁晴撞见了,梁晴何曾受过此等闲气,与岚月起了争执,沫瑾拦不住,看着她们争得两败俱伤,岚月扬长而去。
只是梁晴气不过,想一状告到太后处,沫瑾在安宁宫前拦住了她,好说歹说的才让她熄了怒火,两人进殿向太后请安。
太后见二人一同前来,显得十分开怀,拉着她们去了安宁宫的小花园赏景。
“晴丫头啊,你跟哀家说要回去陪你大哥几日,怕瑾儿离了相府,你大哥会一时寂聊,怎么就一去不回来了,难不成是诓哀家这个老婆子来着?想来你瑾姐姐进宫已多时,梁相又怎会觉得寂聊呢?”
几人将将坐下,太后便佯装着板起了脸来,梁晴也摸透了这位老太太的脾气,紧挨着太后撒娇。
“晴儿哪敢啊,今日来向太后请安,便是来向太后回禀,容晴儿再进宫来伺候太后,还请太后示下。”
“还请示做什么,自然是好啊,你不在的这些时日,哀家一个孤老婆子都快闷出病来了。”
太后笑呵呵地拍了拍梁晴的手,看样子她确是闷坏了。
也是,后宫本就没什么乐趣,更何况是她这位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便是有那份心,只怕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做她心中所想之事吧,至少她不能有失太后的身份呐。
“瞧太后说的,宫里不还有瑾姐姐陪着您吗?我还担心着您喜欢瑾姐姐,都不记得晴儿了呢?”梁晴噘着嘴,一脸的委屈模样。
“你说瑾丫头啊?”太后转头看了沫瑾一眼,摇头道,“别提了,也不知她一天到晚的在忙些什么,哀家这里她来得还不如往日勤快呢。”
梁晴随即扫了沫瑾一眼,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沫瑾便觉大事不妙,这丫头怕是忍不住要挑事了。
果不其然,梁晴话锋一转,苦着一张脸道:“晴儿大约知道瑾姐姐为何不来太后这儿。”
“晴儿,不可在太后跟前胡言乱语。”沫瑾板着脸,意思意思地说了一句。
实则梁晴开了头,闲到快长草的太后又怎能忍往不问个清楚明白,而梁晴约摸也是咽不下那口气,越是拦着越是容易出事,想来在太后跟前说说,她也不会怪罪,也就由着她去了。
“哦,那是为何啊?”太后果然好奇的问她。
“那是因为瑾姐姐怕出门遇上太子殿下的嫔妾们。”此言一出,太后神色一变,梁晴趁胜追击,“太后,您是不知道,我方才去寻瑾姐姐,想与她同来向太后请安,才到院门口,便见岚良嫔带了一帮子的下人,堵在姐姐那一处,说话不分尊卑到也罢了,还言语之上多有污辱之意,太后您想,姐姐如今怎么说也是高光国的公主,昔日高光国昊王亲自送来嫁妆,便是认同了姐姐的身份,太子殿下冷落到也罢了,而今一个嫔妾都能出言羞辱,便是姐姐心胸宽大不予计较,但若被有心之人听闻传扬了出去,一旦传回高光国,介时,事情会发展成何种局面,便不得而知了。”
梁晴一番长言说毕,便静静望着太后,看着她神色微微有变,就知她定然是动了心思了。
“唉,哀家也实在闹不明白旭儿在想什么,好好的把人晾在一旁,忽冷忽热的又有几人扛得住。”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沫瑾,“瑾儿,实在委屈你了,至于岚月她们,哀家自有决断,只是还需你再忍耐些日子。”
沫瑾点点头:“沫瑾明白,也绝无怨言,只是,沫瑾有桩事儿,想求太后,不知可否?”
眼见着太后眼中有所愧疚,沫瑾将心中盘思了许久的念头终于付诸了行动,成功与否,就在此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