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莲已替沫瑾挽好了发髻,缀上简单的几朵珠花,又细细地抹了些发油,将鬃角的散发梳理服帖了,看了又看之后,才将发梳搁下。
怜儿上前,本想再替她抹些胭脂水粉,却被她伸手拦下了。
“反正盖头一盖,什么都看不着,不必了。”说罢,她起身,随手拽过了放在一旁的喜帕便要盖上头。
“瑾儿。”秦晚莲一把扯住她的手,双眼牢牢地望着她的脸,就好似这帕子一盖上,她们母女就要生离死别的了一般。
“娘,这一嫁,女儿便自由了,娘难道不替女儿高兴吗?”沫瑾笑盈盈地说着。
“嗯,高兴,娘替你高兴。”口中说着高兴,可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
眼见着自己的女儿要被嫁给一个乞丐,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高兴的起来呢。
“那娘就替女儿把这帕子盖上吧。”
艳红似泣血的喜帕,阻断了视线。
苏沫瑾在秦晚莲和怜儿的搀扶之下,来到前院大厅,里头已是挤满了看热闹的左邻右舍。
所幸,林若芳还知晓替自己挣些脸面,未让那些乞丐们也进府来同乐,要不然怕是她真得顶不住。
沫瑾看不到厅内的情形,只能从扶着她两人的手劲上分辩,只怕情形还是很让人愤慨吧。
“嗳,瞧见没,苏家大小姐要嫁的,就是那个臭要饭的。”
“真不知苏老爷是怎么想的,怎么把女儿嫁给一个乞丐啊?”
“嘘,你又不是不知晓,这位小姐虽说是苏老爷的第一个女儿,可却是庶出的,二小姐才是苏夫人生的。”
“所以说啊,嫁给乞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饶是大户人家,不得宠又如何。”
一声声戏谑,本是低沉在喉底,却因着苏沫瑾静心宁神的细听,这话语便显得洪亮如雷,似针的往耳中钻。
“啧啧,虽说是庶出,怎么着也是堂堂皇商苏家的长女,苏老爷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乞丐呢,唉……”
在不知是同情亦或是惋惜的叹息声中,沫瑾轻迈着莲步缓缓而行,鞋面上的艳红牡丹时隐时现,甚是刺眼。
待到了堂前,秦晚莲与怜儿不得不退了开去,随即手中便被塞进了一截红绸,之后,堂内就不再听到任何声响,也不知静静地在等着什么。
“李爷,吉时快过了。”不知是何人,压着嗓子对着管事李六说了一声。
“这……老爷和大夫人还未到呢。”李六为难地说着。
沫瑾在喜帕下勾着唇角冷冷地笑,他们怕是不会来了吧。
虽说一切都是林若芳所安排,当着所有人的面命她抛绣球招亲好让她没有反悔的余地,而今当着众人的面拜堂成亲意在羞辱予她,他们自己的脸面自然还是要顾的。
“嗳,七巧来了。”听着李六松了口气,叫嚷地唤着七巧,“大夫人呢,你还不快去请,这老爷和大夫人不在,怎么拜堂啊。”
“大夫人说了,她身子不适,就不来了,老爷也有事儿忙着,不得空,你们尽管拜着就是了。”七巧尖锐的声音在堂内响起,引得堂内又是一阵嘀咕声。
诚如她所料,她的父亲,直到最后都不敢反抗林若芳,出来受她这个女儿一拜。
再细细倾听,似乎也不曾听到苏沫蕴和沫远的声音。沫远不必说,定是也被林若方困住了,而苏沫蕴竟会舍得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可真是让她意外,难道林若芳母女会如此好心?
“这……”李六迟疑着。
“李爷,就按爹和大夫人的意思办吧。”她怎么忍心看着年逾六旬的老管事为了她而为难,这些年若不是他的仁慈善心,她和娘亲也熬不到现下。
“唉……”一声悠悠地叹息,却不知是何人所发出,像一粒石子投入了她已麻木平静的心湖,微微起了些许的涟漪。
“吉时已到,拜堂。”
在高扬的唱调之下,有人上前扶着她转了个身,站定了方向,喜帕下的视线中便多了一双污浊破落地鞋子,以及一截烂得七零八落的裤腿。
沫瑾愣了愣,脸色凝重起来。
他们竟然不曾替他换身衣裳,哪怕是下人的衣衫也好过让他一身破败的在众人面前出丑,她林若芳果然狠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轰天的嬉笑声中,苏沫瑾木然的与她不曾谋面的乞丐夫婿拜完了堂,听着一声声口是心非的祝福,到也突然觉得无谓起来。
“送入……”李六的高唱嘎然而,众人又开始骚动起来。
沫瑾抬手,拎着喜帕的一角轻扯,红色在眼前滑过落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