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卉在得知了事情的经过的时候,已经回到荆南候府两天了。被心疼的宝梅逼着在床上躺了两天,今天终于可以下地。霍家兄妹和卓天铭前来看她,顺口便说了此事的经过。
得知这场惊险竟源自步千梅,她忍不住啧啧感叹。三皇子的这堆亲戚啊……再听霍翊晟说自己和卓天铭已经被传的如有神力一般可以活死人生白骨,更是有些失笑。
忽而想起卓天铭竟那么信任她,连对三皇子做出那么亲密的动作都愿意,心中涌上了几分感激,温柔地看向卓天铭,“天铭哥哥,真是多谢你了。若没有你帮忙,我的法子未必见效。”
卓天铭自进了她的闺房便有些局促,虽说是大白天,虽说只是坐着喝茶说话,但、但但、这可是他的心上人的闺房啊,光是想到这点就叫他双耳发烫,心潮澎湃了!
听到嘉卉对他的感谢之语,他连忙道:“不需谢我,能把人救回来都是你的法子有效,我不过是……”他想说举手之劳,但好像不太对,举口之劳?好像也不对,索性便什么也没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嘉卉连忙转移话题,“天铭哥哥不是说这几日便要到军中去吗?东西可都收拾好了?”卓天铭推迟了去军中的日子本就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毕竟那天她忽然晕倒着实吓人。现在看她确实无妨,也已经做好明日启程的准备了。
“我明日便到军中去,此去许久不能见到翊晟了,所以今晚会留宿在荆南候府。”他与霍翊晟自小一起长大,好的如同亲兄弟一般。现下他忽然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心上也难免有些不舍。
嘉卉了然地点点头,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俩的关系都是那么要好,又叮嘱了卓天铭一些琐事,什么天冷要记得加衣,饭菜不和胃口也得多吃,受了伤要及时上药之类的。她有着前世的记忆,所以老妈子似的说着这些自己没觉着什么不对,倒是让其他三人暗自觉得好笑。
几人便在嘉卉这里说了一天的话,因为即将的别离,各自心里都有一分淡淡的感伤。尤其霍茵姍年岁最小,虽然没有再淌眼泪或是拉着他说不让他走之类的话,但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小眉毛一直皱着,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都提不起兴趣。
是夜,弯弯儿的月挂在天上,偶尔被浮云遮住,仿佛也带着几分愁绪似的。
卓家与霍家交好,所以从小卓天铭便时常留宿在荆南候府,徐氏甚至派人专门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但他今日却抱着枕头钻进了霍翊晟的房间。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同塌而眠,所以霍翊晟也未说什么,自然地给他让出了一半床榻。两人都还是少年,倒也未显得特别拥挤。
卓天铭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在跳动的烛火映照下忽明忽暗的帐顶,一方面为着别离伤怀,一方面又为着明日之行激动。霍翊晟看他表情复杂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别那么一会儿愁一会儿笑的,真吓人。”顺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丢到他卓天铭身上,“诺,这个给你。上好的上药,用着不疼的。小爷赏你了。”他知道军中不缺这些,卓家更不缺。但他却不知道除了这个自己还能送什么了。
卓天铭拿起来看了看,光看那瓶子就知道这是好东西。也不说谢便揣进怀里了。他是将门之后,自然知道好的伤药有时候能换回命来,所以很满意这好友送的临别礼物。
把药揣到怀里时好像摸到了什么,他动作一顿,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方帕子,绣着兰草的,带着香气的,一看就是女孩儿家随身物品的那种。
“咦!这不是嘉卉的吗?”霍翊晟眼尖记性好,马上就发觉这是表妹的东西。“上次在别院给你包扎伤口用的那块?你还留着呢?”他还以为这粗神经的早就把它扔了。
其实若是旁人给他包扎的,他可能确实扔了。但若是心上人的,卓天铭可舍不得。自己拿回去洗干净了,本想今日还给嘉卉,却忘记了。
他明日一早就要回威远将军府然后到军中去,可来不及再去还给她。“翊晟,要不……你帮我还给她吧。”似乎也只有拜托这好友了。
“不要,自己的事自己解决。”霍翊晟直接拒绝,促狭地笑道:“现在去还给她就是了。”
“这……不好吧?”不得不承认,卓天铭对于这个提议还是有些心动的,但……三更半夜的,叫他跑到女孩儿家的闺房去,这实在……有些……
霍翊晟看他表情纠结,也发觉他的提议有些不妥。想了想,改口道:“确实不妥,这样,我与你一同去。若她未睡,你便隔着门窗和她说几句,把帕子还她。若她睡下了,你就把帕子塞在门窗上。这样如何?”
卓天铭也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了。
嘉卉还未睡着,她这几天被逼着躺在床上睡得太久了,现下实在不困。待听到外间的宝梅睡熟了,便轻声起床穿衣,随手拿了本游记翻开。
这游记还是她父亲写的,她看着便有一种熟悉亲切之感,所以时时翻看。
她看得入神,却好似听见窗户那边有什么动静。虽然很轻微,但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还是清晰可闻。宝梅这些天有些累着了,这会睡得正熟,嘉卉走至窗前伸手推开窗子。荆南侯府的守卫还是比较森严的,她倒是不担心是什么歹人。
她推开窗子,便看见呆愣在那的卓天铭。卓天铭显然没想到她还未睡,本想将帕子塞到窗子里就走,这下子给她看见只觉得尴尬又羞恼。生怕她误会什么,连忙着急地小声解释“我、我我是来还你帕子的,就是上次在桃林里,你把蛇打开,哎呀不是,是我掉下树……就是、纸鸢……”他心中惊慌,竟有些语无伦次。
嘉卉大致听清了,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朝他伸出手。
她衣服穿得齐整,但头发已经解开了,随意地披在身后,鸦羽一般黑亮。烛火的暖色微光在身后,弯月突破云层,将皎洁的银光洒在她白净的瓜子小脸和伸出的小手上。看起来真如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
卓天铭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心中狠狠砸了一下,顿时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脸上火辣辣地发烫,好在他背对着月光,嘉卉大约看不见。
嘉卉拿回了帕子,对他轻声道了声谢。虽然她并不在意一张普通的帕子,但还是因有人能这样珍重她的东西而有些感动。
卓天铭还了帕子,本该离开了。但他一想到此去便是好几年不能再见,心中顿生不舍,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再说些什么。好……再和她待一会儿。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能不能把那帕子送给我?”
“……诶?”嘉卉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你还给我就是为了让我送给你?那你为何要还给我呢?
卓天铭在那句话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是说,咳我就要离开上京了,你能不能送我个什么东西留作念想什么的……”话越说越蠢了,卓天铭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咬牙,道:“我会想你的……”
看到他通红的双耳,带着一丝祈求的漆黑眸子,嘉卉忽而明白了。现在卓天铭的样子和上一世对她表述心意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心中顿时溢满柔情,她生出一丝玩心,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我身无长物,实在没什么东西送给天铭哥哥。但天铭哥哥一直很照顾我,甚至那么相信我,为了救三皇子还……”看到他尴尬的样子,心中偷笑不已。
罢了,上辈子是她欠了人家,这辈子便用来还债吧。
她招招手让卓天铭弯下身子,嘴角勾起一丝狡猾的弧度,飞快地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这个……送给天铭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