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齐以翔阴沉着脸回到齐家别墅。
“少奶奶有没有吃饭?”齐以翔问一个佣人。
佣人上前问安,接过公文包和烟灰色西服外套,低着头诚惶诚恐地回答:“少爷,少奶奶她今天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下来过。”
齐以翔听闻后,脸色更沉郁了一分。
他挥了挥手,示意佣人退下,而后大步走上楼梯。
推开门,果然看见她的背影。
宁美丽坐在卧房的露台上,单手支着额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夜幕。
整个卧房里只点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撒了一地,那一点点微薄的光映衬的她的背影更加单薄,纤瘦的让人心疼。
露台外,子夜星辰,齐家别墅最好的一点,便是天晴少云的夜空,能看见满天繁星,银河如缎,摇摇欲坠。
“跟我下楼,我们一起吃晚餐。”齐以翔深吸一口气,尽量压制住胸腔内的怒气,心情稍稍平定一点后才沉声开口道。
宁美丽没有回头,彷如根本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他囚禁了她,竟然还能将一切说的云淡风轻?出事至今,他甚至没有好好的向她亲口解释他和那个假的宁美丽的关系!也没有提过要为他们的孩子报仇!难不成他以为那件事就可以这样过去?
宁美丽沉默着,隐忍不发,只为等一个机会可以离开他。
齐以翔有本事当作一切相安无事,可她宁美丽做不到!
那场车祸,被抛弃的婚礼,那个失去的孩子,还有之前齐以翔和假的宁美丽那些暧昧不清的新闻……
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不可能因为齐以翔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一笔勾销!
伤害已经存在,他们的感情覆水难收。
如今她心意已决,她要离婚!她必须要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
齐以翔走近她,立在她身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婆,我知道你还在置气。你生气可以冲我发脾气,你犯不着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宁美丽依旧没有转头,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她眼波冰冷,望着夜空中的满天星辰。一阵晚风拂过,更是吹凉了她的心火。
她一直背对着他,不理不睬。
齐以翔终于忍不住,拔高音量道:“你别再折磨你自己!你不吃饭,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下去,就算是请医生帮你吊葡萄糖点滴,你也别想用绝食这种办法逼我就范!我不可能同意让你离开我!”
宁美丽面色平静,眼神死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她语气平淡又无力地说:“我不会怪你,也没有再跟自己置信。我不怪你,因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她声音凉薄,声声如冷泉般冰冷浸透齐以翔的心。
齐以翔的眸光一寸寸的暗下去,比露台外的浓夜更加深沉。
他握紧拳头,忍耐着痛苦:“老婆,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离婚,放我走,以后各不相欠。”宁美丽无比坚定的说。
齐以翔血液凝固,脸上褪去了血色。
呵呵,说到底,她还是要离婚?
他竟然被他的妻子嫌弃到如此地步。
他想自嘲的笑,却笑不出来,心里很痛很痛,几乎窒息。
“不可能,我既然跟你结了婚,就从来都没打算离婚,即使你不愿意,咱们也要一辈子在一起,你别心存幻想了,我绝对不会离婚的。”齐以翔恶狠狠的说着,同样的态度坚决。
宁美丽看着他固执的态度,狠心的威胁道:“那么你就别怪我对你无情,我会一直对你这么狠,直到你受不了为止。”
总有一个人狠,才能结束这段伤痕累累的感情,如果他不狠,那么就让她来狠吧!
周围的气氛仿佛凝结成一团,冰冷的让人无法喘息,低气压将两人环绕。
短暂的沉默后,齐以翔紧锁眉心,骤然伸出手握住宁美丽的手臂,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逼迫她正面面对自己。
宁美丽低垂着眼睫,仍旧避开他强烈的目光,她的冷淡如同冰锥一般刺痛齐以翔的心扉。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警告你,不要再拿你自己的身体威胁我!你是我的妻子,你只属于我!”
宁美丽终于抬起头,她紧咬着嘴唇,眼神倔强地看着他:“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不属于任何人,我的命运只会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命运!?”齐以翔忽然冷笑一声,他抬起另一只手,掐住宁美丽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正视他,“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命运,当然只属于我!”
宁美丽眼瞳紧缩,下意识的想要抗拒,而掐在她下颚上的手指正在逐渐用力。
齐以翔怒气勃发:“你要离开我,你想都别想!”他搂住宁美丽的腰瞬间把她带入怀中,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
医生说过她术后身体虚弱,一个月内尽量避免同房。齐以翔克制着自己,但今天她的态度实在令他忍无可忍!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受得了被自己疼爱的女人漠视!齐以翔这种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大少爷,更是无法忍受!
他的吻汹涌而来,铺天盖地,压迫住她的胸腔,仿佛要将宁美丽整个人掏空。
齐以翔将她打横抱起,一边深吻着一边带进卧房,丢到床上,根本不给她任何出喘息的机会,他高大的身体,密不透风地压上去。
“不要碰我……”宁美丽在他身下无力地挣扎着。一整天没有进食过,她的力气小的根本抵不过他一只手的掌控。
齐以翔用嘴唇堵住她的唇,用力撕咬似的强吻着,大手从她的小腹部滑下去,想要挑起她的热情。
他们之间曾有过太多的欢愉,身体早就适应契合,宁美丽即使抵抗,终究抵不过身体上的本能。
她为自己此刻还会对齐以翔产生反应而感到羞辱,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停止所有的抵抗,一动不动,仿佛一具任人摆动的尸体。
宁美丽冰冷绝情的反应,让几乎失去自控力的齐以翔,骤然停止一切动作。在最后一刻,他终究是顾念着她的身体虚弱,强忍着控制住自己停下来。
齐以翔低喘着气,撑起手臂,眼眸浓黑,居高临下地紧盯住她。
“你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嗯?”
宁美丽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没入乌黑的发迹。
她明明没有说话,可在这一瞬间,齐以翔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他整张脸都沉郁下几分,仿佛被严霜封冻住一般。
他把头埋进她的肩窝,深深地呼吸着,语气中隐隐地竟有一种无力感:“我要拿你怎么办?到底要怎样我们才能回到过去?”
饶是心死如灰,宁美丽心中仍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悲伤。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地说:“以翔,我们回不去了。”
“够了!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继续留在我身边?”齐以翔强忍了许久,眼底仍蒙上一层泪雾。他的心被深深扯痛,他挚爱的女人仿佛一阵轻烟,他再是强大,也掌控不住她的离去。
宁美丽睁开眼睛,目光放开地望着天花板:“放了我吧,如果你还爱我。”
这一夜,齐以翔离开了别墅,彻夜未归。
他一个人回到公司,在办公室里喝酒买醉,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拿起手机,接听那个已经响了一整夜的电话。
“以翔,你在哪里?怎么我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你都不接?”电话那边的亚岱尔抱怨道。
“有事?”齐以翔揉着宿醉后头疼欲裂的脑袋,声音沙哑的问。
“你叫我去查找的那个假的宁美丽,她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有不少记者,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全都围堵在医院门口,说她是为情自杀什么的,我估计又是那个幕后主使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前段时间把你的绯闻闹得那么凶,他还嫌不够,现在又利用这个假的宁美丽来做文章。”亚岱尔十分气愤的说道。
“什么?那个女人有消息了?她在哪个医院里?为什么会昏迷不醒?”齐以翔听到亚岱尔的话后,醉酒后的神色立即恢复清明,他急忙追问。
亚岱尔忍不住皱眉:“翔,你该不会是要去医院看望她吧?这个女人搅和了你跟梅香的婚事,还故意向媒体散布你跟她的绯闻,她一定另有目的。这次又突然出现,肯定又是他们精心设计的一个大阴谋,你还要去医院,这不是主动跳进他们的陷阱里吗?”
齐以翔目光深不可测:“亚岱尔,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去医院,又怎么知道他们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可是你一旦出现在医院,万一被那些记者拍到,一定又会大肆渲染你跟宁美丽的关系,你难道不怕梅香会继续误会下去吗?”亚岱尔担忧的劝说。
“你帮我,安排周密点,不要泄露消息。这事情我不会让她知道的。”齐以翔坚定的说。
他这些天把她困在齐家别墅里,只要瞒得密不透风,宁美丽就不会知道。
等他处理好那个假的宁美丽这件事,再把那些保镖撤除了。
宁美丽现在身体十分的虚弱,她需要在家里好好的静养,那个女人的事情实在不宜打扰到她。
“好吧,我希望你能理智的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那个女人成为你和梅香之间的矛盾。”亚岱尔叹了口气,挂上电话,去做安排。
当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医院门口蹲守的记者们都有些懈怠,齐以翔从后门秘密进入。
医生恭敬的把他带进加护病房里。
病房里的床正安安静静的躺着那个假的宁美丽,只见她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显得很憔悴和可怜。
齐以翔走到病床边,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容,微微变色,回头冷冷的看着医生。
“她怎么回事?”
明明上次他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如此虚弱的躺在医院里?
“我们是在医院门口发现她的,她体内被人注射了很大计量的毒素,虽然不足以致命,但会让她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已经在给她做透析,排除她体内的毒素,应该过不了几天,她就会苏醒了!”主治医生回答道。
齐以翔听完后极为震惊,居然有人给她的体内注射毒素,是什么人那么狠心?
据他的估计,这个女人应该是被人利用,接近自己。
但他并没有被她迷惑,也就是她的任务失败,所以被杀人灭口,利用她的人还趁机制造出一场为情自杀的绯闻。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都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
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齐以翔心中忍不住怜悯。
她是无辜的,只是被人利用了。
不管她究竟是何身份,也是因为自己,才遭受如此残忍的对待。
“你尽快救醒她,她醒了以后要第一时间通知我!”齐以翔命令道。
“是的,齐总!”主治医生明白的点头。
齐以翔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补充:“另外,给她做一份DNA报告,发给我!”
“是!”
*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日。
自从那天大吵一架后,齐以翔连续几天没有回去过,下午却意外地在办公室里接到了别墅的佣人打来电话,说少奶奶请少爷晚上按时回家,少奶奶希望与少爷共进晚餐。
“梅香”竟然主动提出要与他共进晚餐?
齐以翔出现了几秒钟的晃神,暗暗地咽了咽口水,才缓慢地反应过来,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心念一转,下一秒,唇角微微上扬。难道他的老婆终于回心转意了?
老婆让佣人打电话通知,齐以翔自然乖乖地,到了下班时间后准时从公司出来,取了车心急火燎地直奔回家。
他希望一切如同他猜想的那样,雨过天晴。
果真,跨进家门时,齐以翔第一眼便看见他老婆静悄悄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纤瘦修长的腿上,盖着一张薄毯。因为那场伤病,她整个人又清瘦了许多,侧面宁静柔美,看模样像是等待着他回来。
听见动静,宁美丽转过头,目光迎上齐以翔。
“回来了?”她主动开口问道。
齐以翔心头一跳,绷直的脸终于松懈下来,露出一丝微笑:“嗯,你说的,要我按时回来吃饭。”
齐以翔把外套和公文包丢给候在一旁伺候的佣人,大步向宁美丽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事了,对不对?”
宁美丽懂得他话中的含义,她拿开盖在腿上的薄毯,缓缓站起身。
“吃饭了。”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语,避重就轻地说。
齐以翔也没有追问,毕竟他老婆肯主动让佣人打电话给他,叫他回家吃饭,这就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他们很久没有像今天一般,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
越是难得,越是珍惜。
宁美丽亲手为齐以翔盛了一碗汤,送到他的手边。
“今天对我这么好?”齐以翔眼角眉梢染上如释重负的笑意。
这一刻他以为是幸福的开端,只是在今天过后,齐以翔才恍然大悟,什么叫做海市蜃楼,南柯一梦。
吃完晚餐后,宁美丽主动提出要去庭院里散步,齐以翔自然乐颠颠地牵着老婆的手,两人在花前月下漫步。
就算彼此不言不语,只是牵着手,静静地呼吸着夜晚山间的沾着露水的华曹芬芳,齐以翔也觉得心满意足。
“以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宁美丽望着夜空,突然眼神悠远,无限感慨的说。
“什么故事?”齐以翔眯着眼睛看着她。
宁美丽静静的开口:“以前有对相爱的男女,他们经历了很多才走到一起,可偏偏那个女孩亲人的死跟那个男孩的父母有关,你说那个女孩最后的选择会是什么?”
这个问题压在她心上很久,也是她做出所有选择的原因,只是今天她突然想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他。
“他们很深爱吗?”齐以翔问。
“在女孩得知她的身世之前,很深爱。”宁美丽说。
“那个女孩亲人的死,是男孩直接造成的吗?”齐以翔又问。
“……不是。”宁美丽摇摇头,脸色黯然,“只是跟他的父母有关。”
“既然跟他父母有关,又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上一代人的恩怨,何必要加诸在这一代人的身上?”齐以翔不能理解。
宁美丽苦笑:“可是死去的那个,是女孩的至亲啊,比如说,她的母亲!”
“那这个女孩子因此恨这个男孩吗?”齐以翔问。
宁美丽摇头,垂下眼眸:“没有……吧,她也明白这件事跟他无关,只是造化弄人,两个本不该相爱的人,却走到了一起。”
“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两人假装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他们既然相爱,就该幸福的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怨,再互相伤害呢!难道他们分开了,会觉得更幸福吗?”
“可是女孩子心里怎么可能忘记她母亲的死呢,即使明白,却未必能接受,因为若在一起,就是背负着母亲的罪孽在一起,一辈子都会活在这种巨大的愧疚中。”宁美丽的声音变得哀伤。
大概他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坚持要离开吧!
以前她没有恢复记忆,对小时候的记忆模糊,她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他一起。
可是她现在已经想起来了,那场车祸,夺走的不仅是她的孩子,上天还还给了她曾经的记忆。
有了儿时的记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跟他的恩怨纠葛,再强求着和齐以翔在一起,然后她遭到报应,如果她不是那么执迷不悟,或许她的孩子就不会遭报应流掉。
所以如今,她更相信这是罪孽的爱恋,不应该的。
齐以翔皱眉,质疑道:“你的意思是,其实无论那个男有多么倾尽全力的去爱她、弥补她,那个女的最终还是不会选择爱。这个结局没劲透了,为什么不去想想,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去珍惜剩下的爱呢!”
“因为人的生命里,有很多事情比爱更重要,人活着,真的能只为了爱情而活吗?那些所谓为爱痴狂的人,连命都不要的人,真会有那样的人吗?”宁美丽不禁露出淡淡的讽刺。
齐以翔轻哼:“我一点也不怀疑,肯定有人只为爱情活着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才会觉得那种感情太偏执。其实那故事里的女主角,我觉得她只是不够爱男主角,或者说,爱情在她的生命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她能放弃。如果她是真心爱那个男孩子的,那么就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拼死也不会放弃。”
齐以翔的话提醒了她,或许她真的是不够爱吧。
如今她已然打算放弃了!
宁美丽低头沉默。
“困吗?”过了半响,齐以翔看着旁边的女人,眼神温柔无限。
“不困,不过有点冷,夜里的风真大。”宁美丽说着瑟缩了一下肩膀,带着一丝被冷到的轻颤。
“这样就不冷了。”齐以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拉过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宁美丽抗拒的挣扎:“我是暖了,那就该到你冷了,会着凉的。”
“我是男人,才不会那么容易着凉。”
“走,我们还是回去吧!”宁美丽率先回了屋子。
齐以翔跟着她一道回了房间,他站在门口,心情紧张的问:“今晚,我能跟你住一起吗?”
宁美丽本想拒绝,可是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剩下不多了,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他。
“你可以进来睡,不过我身子还很虚,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宁美丽叮嘱他。
齐以翔眼神亮晶晶的,连忙发誓:“我保证只搂着老婆睡觉,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做!”
虽然对她的态度转变有点疑惑,但是总比她僵硬的拒绝自己好。
“快去洗澡吧,我累了。”宁美丽淡淡的说。
“好。”齐以翔脱完衣服,随意在腰上披了条毛巾,走到她面前,亲了她一下才肯进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