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的故事,已经开始向未知的方向续写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牢牢地抓住这里面的一切,可现在他却迟疑了,他以前虽然知道未知可能发生的无穷后果,但是他依旧是相信,凭着他自己,也可以让这个世界分崩离析。可现在,他心里却有点慌乱。
他并未有那么强大,但他始终相信,一个人若是坚信心中的信念,定是不会被轻易动摇的,织幻者便是依据着万物最内在的软弱,来动摇一个人的心智,使其深陷其中,迷失自我,他大概知道了盛沅心中所打的算盘,好一个幻障!他是想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心中的墨桦。
他如此,难道是想展示自己心中的深情?想到此,宋白都不禁冷笑一声,如此冷血无心之人,何来深情,怕只是得不到的越想禁锢在身边,好完成自己心中的夙愿。
若是自己真的在其中迷失了自我,身处混沌,他便真的会成为墨桦了,他会在幻障中忘却自我,只记得,这幻障中,盛沅为他织出来的一切,那便会成为他新的记忆······如此下作的手段,便只有那龙族太子使得出来了。
墨桦是无法回魂了,他现在对于盛沅来说,只不过是一尊容器罢了,他已经满足不了那些替代品了,如此深的执念,又是何苦呢?
他又叹了口气,将书扣上了,成进将那只鸡在厨房安置好,刚刚进门,便看见宋白在叹气,不禁打趣他道:“公子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叹上气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道:“这都快过年了,公子莫要叹气,多笑一笑,一年的霉运也少了许多。”
宋白道:“我可是心情好的很,你就不准我偶尔难过下吗?”
成进听了他的话,有些不解:“那公子可否告诉我,是为何不高兴,今早上看雪的时候还高兴的很。”
宋白不说话,成进便在心中猜了下,抿抿嘴,小心翼翼的说道:“难道是三公子刚才来,惹得公子你不高兴了?”
宋白又不说话,成进看到了,觉得八九不离十,于是安慰道:“嗯······怎么说三公子还是公子你的弟弟,公子你是兄长,还是要多担待点,莫要怄气了。而且三公子还给你送了野物,也算是有心,公子你便别气了。”
宋白被他逗笑了,眉眼舒展了开来,用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我在你心中难道就这么的小气?”
他也没告诉成进,墨瞿哪里是有心,分明就是自己沾了墨老爷的光,墨瞿这才送上来。
成进不好意,耳根子红了红,道:“那公子是为何?”
宋白将书本撂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负手站在屋檐下面,静静的看着外面被雪覆盖的花草树木,轻轻的说了一句:“我怕这雪会化掉。”
“啊?”成进有点懵,这句话没头没脑的。
难道公子开始触景生情起来了,居然担心雪会化掉,宋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了点笑,眼睛眯着看着他。
成进局促的捏捏衣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好嘟囔一句:“那公子你今早在院子中踩雪,不心疼一下吗?”
宋白的嘴角一僵,不知为何,他被成进问的有点尴尬,自己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想忽悠下这个小子,又觉得这话要符合他的气质,便学着以前看过的那些话剧本子上的忧伤公子来了一句,没想到居然被当真了!
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下:“那什么,好像有些冷哈,你去把我刚才丢在榻上的大氅拿出来。”
“好嘞。”成进听到宋白这么一说,急匆匆的向内室跑去,把刚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宋白叹道,果真还是个孩子啊!
的确是有些冷,他缩了缩脖子,成进动作很快,把大氅抱了出来,给宋白系上,边系边说:“这大氅是今年夫人新给公子做的呢,你看这领上的毛,多漂亮,多舒服穿上是不是暖和些了?”
宋白摸了摸这领子,他刚才还未仔细去看,的确很漂亮,雪白的毛领,而且十分的暖和,这不站在外面,一批上,脖子立马就暖和了,身上的寒气也驱逐了不少。
外面又开始飘起了小雪花,一小片一小片的,很是好看,余氏顶着雪,从院子门口进来了,背后跟了几个丫鬟婆子。
宋白上前去扶住她,笑着问:“娘怎么来了?”
余氏站在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宋白扶着她的手抓在手中,抚着他的手,眼中的一片笑意,遮也遮不住。
宋白有些疑惑,瞧着余氏这开心的样子,难道是遇上了什么喜事?他问道:“是何事让娘这么开心?”
“可是有好事!”余氏笑着说。
“嗯?”
后面的丫鬟婆子脸上也带着笑,宋白挑眉,难道是三姨娘失宠了,不然为何她笑的如此开心。
余氏看着他,又皱了下眉,她的语气中带了点责备:“头发怎么也不挽起来,就那么松松垮垮的束在身后,像什么样子!”
宋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虽然松散,但是胜过整齐,况且他在屋中一直这样,今日余氏怎么还责备起他来了?
说着她便拉着宋白进屋,把他按在椅子上,余氏冲着后面的一个小丫鬟说道:“你快去,帮少爷把头发挽起来,快些。”
宋白一脸迷茫,刚想说不,那个小丫鬟便从他屋内找了根玉簪,拿了把梳子,过来帮他挽发。
余氏在旁边看了眼宋白,对那丫头说:“全部挽起来吧,精神些。”
那丫鬟点点头,帮他把发带松开,长长的头发便披散了开来,搭在他的身后。
余氏赞叹道:“果然是我的儿子,如何都好看。”
宋白皱眉:“娘今日是怎么了?”
余氏笑的开心:“待会儿你随我去大厅,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你呢。”
余氏说的神秘,宋白将信将疑,那个丫鬟替他挽好了头发,余氏便拉着宋白出了院子。他不知道余氏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跟着她走,一众人穿过回廊,在其间,宋白还带着闲情雅致,赏了赏院中的雪景。
他刚刚踏入厅堂,便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有个声音是墨老爷的,还有个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年轻,是个少女的声音,说话细细的,他听不清楚二人在交谈些什么。
待他走进去了,他才看到,墨老爷坐在主位上面,下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粉衣袄子的小姐,旁边还站着个穿着黄衣的小丫鬟,那个小姐背对着他,他看不到脸,只看见她脑后面的发饰,很是好看。
余氏走的比宋白快,三两步就走了上去,那个小姐听到了声响,转过身来,明眸皓齿,笑的露了几颗牙齿,看见是余氏,站了起来,将手放在腰侧行了个礼,叫了声:“姑母。”
宋白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少女,鹅蛋脸型,皮肤白皙,柳叶眉,一双眼睛十分的大,扑闪扑闪的,睫毛长长,鼻梁又小又挺,樱桃小嘴,笑起来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十分的好看挽了个少女发髻,还有一缕头发垂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小家碧玉,却又别有一番风味。
余氏上前,握住那个少女的手:“絮絮快坐下,你瞧,我把谁带来了?”
那个少女跳过余氏的肩膀,看向她的后面,待她看到宋白,二人四目相接,那个少女的脸颊瞬时就红了起来,做出一番小女子姿态,还娇羞的垂下了眼睛,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宋白的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他大概是知道了,余氏说的天大的好事是什么了,他也知道了,为何余氏叫他把头发给挽起来。
余氏越看这少女越喜欢,眼中的笑意越浓:“你这孩子就是脸皮薄,莫要害羞了,你和小花,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那个少女听了,低头一笑:“姑母说笑了,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表哥哪里还记得。”
余氏笑的慈祥:“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她转头,对宋白说:“这是你表妹,黄絮絮,你可还记得。”
宋白冲她点点头,认真的回答余氏:“时间太久远了,我还真的有些记不得了。”
宋白的话一出,余氏的笑容僵了下,氛围顿时有些怪异了起来,她瞪了下宋白,那个小姐娇羞的表情还未收住,明显看出来带了丝窘迫,墨老爷坐在前面,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成进站在厅口,宋白的话只字不落的窜入了他的耳朵,他一个笑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小小的,幸好黄絮絮未听到,不然这个小姐更窘迫了,怕是当场就会哭出来吧!自家少爷也是,也不知道顺从下二人,可让这位絮絮小姐尴尬了。
余氏将宋白叫到大厅中见这个小姐,定是想将这个小姐塞给宋白,况且只来了他一人,墨瞿并未来,想来也是墨老爷授的意,自家公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宋白怕是逃不掉了,成进想着又想笑,自家公子才不会这么逆来顺受,他也很好奇,公子会如何做,一定很有趣。
宋白又说:“不过表妹如此贤淑温婉,墨桦倒是有些映像。”
这才缓解了尴尬,余氏和黄絮絮坐下了,宋白也坐在余氏的旁边。
墨老爷坐在主位上面,一双眼睛笑的眯了起来,微微发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他说:“絮絮好不容易来一次,年后也要多住些时日。”
那黄絮絮的点头:“这个年还是叨扰姑父姑母了。”
听她这么说,宋白才知道,原来这个他没见过的表小姐,今年会和他们一起过年,不过她还真是个讨喜的模样,说话细声细气,又礼貌,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得余氏和墨老爷的喜爱。
墨老爷又说:“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们,我们也应当好好照顾你,你来了,便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便好。”
余氏应和道:“对啊对啊!正好小花也有空,你若是想出去游玩,可以让小花带你去。”
宋白听了后,眉毛皱了起来,第一次看到余氏和墨老爷夫唱妇随,却是这样的事情,让他带着这个小丫头,他可没有这样的心思。
黄絮絮听了倒是很开心,一副面若桃花的样子,低头含笑道:“那便打扰表哥了。”
如此好看的女子,塞给他,真是可惜了,他实在是不想辜负人家,他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用手叩击着桌子,道:“娘,儿子最近功课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三弟才思敏捷,功课也弄的一清二楚,平常闲暇时间也多,今个儿才出去狩猎了,若是她带着表妹,表妹定是好玩一些。”
如此推脱,直截了当,黄絮絮听了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被一个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扫了面子,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
余氏又瞪了宋白一眼,看见黄絮絮白了脸,连忙安慰道:“你别听他胡说,他哪里忙了。”
黄絮絮低头,眼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出了眼泪,包在眼中,好不可怜。
墨老爷也有点不高兴,脸色沉着,用手拍了下桌子:“你表妹难得来一次,让你照顾下她,就如此推脱,以后如何能担当的起大事!”
宋白心中嘀咕着,反正以后墨家的大小事情也轮不到他来做主,应当全都是交给墨瞿了,哪里还轮得到墨桦。
宋白有些无奈,只好答应道:“孩儿知道了,一定会照顾好表小姐。”
他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余氏本来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是很喜欢黄絮絮的,也不愿意将这桩她认为的好姻缘交给墨瞿。
宋白又说:“若是无事,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墨老爷点点头,放过了他,余氏越看黄絮絮越喜欢,拉着她的手也站了起来,说道:“我瞧见这絮絮,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女儿一般,既然老爷和絮絮说了这么久的话,我可否将絮絮带到我院中,说些贴己的话。”
墨老爷点头:“也好。”
余氏点点点头,笑骂道:“我那个儿子不省心,还好你来了。”
宋白听到了很是无语,虽说余氏与宋白住在一处,但二人的房间还是隔了个园子,他碍着黄絮絮在,并没有等那二人,带着成进就出来了,走的很快。
成进在后面憋着笑,自家公子这次算是摊上事了。
宋白忽然又停住了,成进没刹住,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背上,鼻梁撞的十分的疼,一时间龇牙咧嘴,揉着鼻子:“公子你停下来做什么,撞的我好疼啊!”
“你觉得表小姐怎么样?”
成进摸着鼻子想了想:“温雅娴熟,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宋白又说:“你觉得三公子可会喜欢她?”
“啊?”成进一愣,他挠挠后脑勺,笑道,“我哪里知道······”
宋白摸摸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始走,他又说了一句话,成进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依稀听到宋白说的好像是“应该会喜欢吧······”。
他摇摇头,想起来又想笑,没想到自己公子也会有今天。
二人回到了房中,宋白晚饭也没有去找余氏,余氏有黄絮絮陪着,两人应当是很投机,余氏也未叫李嬷嬷来唤宋白。
今下午的事情,宋白想起来还是脑门发涨,怎么又遇上这茬事了,想起来都让人头疼,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未有见过黄絮絮,但听着她的名字,却十分的耳熟。
成进替宋白端来一碗羹汤,给他放在了桌上,调笑道:“公子是看书看得头疼,还是因为表小姐的事情。”
宋白端起那碗莲子粥,喝了一小口,含糊不清的说:“我头才不疼呢。”
“小花。”
他把脸埋在碗里,便听见了余氏的声音,宋白喝完最后一口羹汤,将碗放在了桌子上面,抬眼,看见余氏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李嬷嬷,黄絮絮并没有来,他心中松了口气。
余氏笑道:“瞧把你吓的。”
她坐在宋白的跟前,挑眉:“呀!小花,你果真在看书。”
宋白道:“儿子怎么会骗你呢?”
余氏笑笑,想起今下午的事,她问道:“你可中意絮絮?”
余氏听了捂嘴直笑,宋白心中有些无奈,余氏要说些什么,他心中大概有个定数了,他摇摇头:“娘,我一心想考取功名,并未想这么多。”
她说:“你翻年就十七岁了。”
宋白点头,知道她想说什么。
余氏看着李嬷嬷,笑着说道:“嬷嬷你说,李老爷家的公子这个岁数是不是已经结亲了?”
嬷嬷应和道:“可不是!没过多久还抬了个偏房进来,加冠的时候,李老爷连孙子都抱上了。”
余氏说的那个李老爷的公子,宋白是知道的,他这般年纪的少年,结亲是很正常的,在书院中,有些同窗也是有家室的,但他,从未想过那么多,也没想过余氏居然会与他在此般年纪商量他的婚事,况且墨桦那世三房落没,那年所有的坏事都撞在一起了,余氏也没有心思替他考虑这个,他也忘了,墨桦是个男人,虽然不是长子,但也是要传宗接代的。
余氏赞叹道:“絮絮这个孩子很是不错呢,又温柔又漂亮,年岁和你也很是相符呢。”
宋白摇头:“我的心思娘应该知道的。”
余氏听了后,笑意渐渐的敛了下来,她叹口气:“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娘知道你想考取功名,你把这婚事结了,再去,不也一样吗?”
宋白摇摇头:“我这一去可能就是一两年,明年开春便要走,婚事刚结完夫君便走了,这不是委屈了表妹,是不是太急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