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也只有你自己才明白,你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老人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能再容我多问一句吗,光辉十字教会……或者说,您打算怎么处理我?”爱德华表情平淡的转过身,双手都背在了身后,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门外面是不是已经有人拿着锁链,准备把我捆起来扔进牢房里面了?”
“我们不会伤害你,孩子。”卡斯特罗大主教摇了摇头,目光无比的深邃:“你死而复生,就足以证明光辉十字对你另有安排,至于之后的道路就要看你自己了,希望你能够珍重如此难得的机会,并且永远保持着你虔诚的心灵!”
卡斯特罗大主教的目光和话语就仿佛带着令人心灵平静的力量,让黑发少年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适——仿佛是傍晚的阳光让人全身都无比的放松。爱德华将头低到了胸口,一副谦卑的听从对方教诲的样子。
“光辉十字会永远注视着你的,孩子。”面对依然不肯放开的爱德华,老人除了叹息也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了,打开门:“你们可以带他离开了。”说完,卡斯特罗大主教就转身走向楼梯。
“圣树骑士团向您致以最真挚的问候,祝愿光辉十字在世间的第一仆从永远健康长寿!”洪亮而又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穿着黑色罩衣链甲的熟悉身影站在了门口,带着无比尊敬的口吻向那个老人的背影问候着。
“莱昂纳多·贡布雷爵士?”爱德华像是刚刚才发现对方似的,故意带着点儿诧异的口吻拧过头去:“这么早来到这里,您是来做祷告的吗?”
“不,我是为了某个该死的小混蛋,甚至还为此惊动了大团长。”莱昂纳多猛地转过脸来瞪着爱德华,不怒反笑:“别装了,我猜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的,而且现在八成很得意,对吧?”
“只有一半而已,我还以为您会过几天才能找到我呢。”爱德华很清楚这位莱昂纳多爵士对自己还是很有好感的,倒是露出了些许讨好的笑容,就像是晚辈故意做了坏事,吸引前辈注意的表情:“想来恐怕是有人告诉您了。”
“当然,而且你应该也认识。”莱昂纳多点了点头:“就是那位克温家的艾伦少爷的小侍女,昨天告诉我们如果找不到你的话,八成就是和你的教士朋友一起去光辉十字圣堂了。”
“而且,我们还顺便打听到了一些别的事情,关于你复活的那个神迹……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莱昂纳多爵士目光深沉的看着爱德华:“但是那个头衔对现在的你而言,实在是太过沉重了,我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来得还算早。”
狠戾的光芒从爱德华的眼中一闪而过,表情立刻恢复了刚刚的样子:“我想我可能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或许您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你想要得到这个身份,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分量和价值,免得被圣树骑士团抛弃掉……我想我没猜错。”莱昂纳多摇了摇头:“看来你很可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或者见到过,但是圣树骑士团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我向你担保!”
爱德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既像是在承认对方的想法,又像不敢反对一样,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直接承认,哪怕对方说的并没有错。
“圣树骑士团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而且我们找你的目的也并不是利用你,至少目前我们的意愿相同不是吗?”莱昂纳多拍了拍他的肩膀:“绝对不能让托尔尼尔白白死去,他即是你的主人,也是我的弟弟,更是骑士团所有人的弟兄,我们要为他复仇!”
“你不是一直想要成为圣树骑士吗?这次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顺利的话你很快就能继承他的戒指,成为我们当中光荣的一员了。”说完,莱昂纳多转身朝外面走出去:“等到你准备出发的时候,就到外面来找我,你的马我也已经给你牵过来了。”
………………走下塔楼,孤身一人的爱德华背着那柄安杰丽卡夫人赠给他的长剑,踏着脚下洁白的大理石板朝着阶梯的方向走去。此时的爱德华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至少在得到那位大主教的承诺之后,他暂时不用担心某个小教士会因为太过单纯而丧命了。
走在空旷的大理石广场上,天边远处正在徐徐升起的朝阳将金色的晨曦播撒在壮丽的光辉十字圣堂尖顶上,黑白相间的塔楼和宫殿完全沐浴在这片神圣的气氛当中。
说起来其实相当的讽刺——按照光辉十字教会的说法,夜晚天空正是星空神国的全貌,而这座为了体现光辉十字神圣的教堂,最壮丽而最震撼人心的时刻,反而却是在黎明时分,阳光照耀人间的时候。
即便是在清晨时分,光辉十字圣堂大门前依旧有许许多多的人双膝跪地,仰望天空双手合十,低声诉说着自己犯下的罪孽,请求光辉十字的宽恕,甚至有不少人激动的留下了眼泪——显然作为光辉十字教派的圣地,朝圣者同样不在少数。
伫立在大门前的爱德华完全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一双黑瞳默默的注视着塔楼顶端,巨大的白银色光辉十字雕塑,沐浴着黎明的曙光,仿佛是穿着银色盔甲的骑士,披着金色的斗篷站在那里,俯视着他的信徒们。
“究竟是你,还是别的力量将我带到了这个世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爱德华喃喃自语着,他的声音很小,甚至都不能确定声带是不是在颤动:“将我一个了无牵挂的人复活,又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摇了摇头的爱德华,不再去看那个不知道花了多少金子堆砌出来的死物,刚刚走到圣堂前的大理石阶梯,他就看到了韦伯那瘦小的身影,面色苍白的跪在那儿,大概是因为腿上和脚掌还绑着厚厚的绷带,他甚至都没有穿靴子。
“你要离开了吗?”过了好半天,跪在那里祈祷的小教士才发现了爱德华的存在,赶紧站起来关切的问道:“我早上的时候听到卡多教士说,有几个圣树骑士团的人来了——他们是来找你的对吧?”
“没错,所以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爱德华点了点头:“那位大主教告诉我,他们暂时会将这件事情的消息封锁起来,等到日后再去决定。”
“感谢光辉十字!”韦伯浑身放松似的长长松了口气,一抹安心的笑容浮在了脸上:“至少这样的话,我总算还能够饶恕自己的过失。”
“那么,你又有什么打算?”爱德华露出一丝好奇的笑容,像是在打量着小教士的表情:“在完成了这份无比荣耀的使命之后。”
“我……大概要回海牙堡的教堂去了吧,教士总归是要待在教堂里面的,我也不曾像那些修道士们学习过,也不懂怎么向外乡人传教。”韦伯的表情里全都是自卑:“也许回到教堂里,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海牙堡距离这里有上千里的路程,你一个人回去会很危险的——同样都是教堂,为什么这里的教堂就不可以呢?”爱德华反问道:“你不是一直渴望着,能够亲眼见到这座光辉十字圣堂的样子吗?”
“是啊,只有在亲眼见证过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自己是多么多的无能。”一点一点,肩膀颤抖的小教士低下了头:“我……我甚至连传播光辉十字的意志,甚至都无法让别人相信光辉十字神迹的能力都没有!”
泣不成声的韦伯双腿一软,绑满了绷带的膝盖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水再一次浸满了洁白的纱布:“我愧对光辉十字的恩典!”
掩面而泣的小教士双膝跪在地上,爱德华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如果告诉他真想的话,恐怕对韦伯的打击会更大,对这个单纯又虔诚的小教士而言,过度惊吓都是其次的,整个世界观可能都会因此而崩溃掉!
“你是个合格的教士,我亲爱的朋友韦伯·亚历山大,事实上就连那位尊贵无比的大主教不都一样这么说了吗?”爱德华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
“可、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他们仅仅是无法接受现实而已——你其实已经让他们相信了,只是他们还不愿意去面对而已,这份神迹带来的恩典,不仅仅是对我一个人而言,对所有人都是无比沉重的!”爱德华托起小教士的下巴,看着那张满是泪水,还带着几分困惑和惊愕的稚嫩面庞。
“难道你就不想完成这份光荣的使命,就不想在这片光辉十字的圣地上,让神的意志真正的传播到所有人的心灵当中,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否则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韦伯·亚历山大,你注定要在这里开始你的信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