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雪原终究会有尽头,在那苍茫的天空下,一切的尽头处矗立着一座城池。城高池深,固若金汤,漆黑的外表依然掩饰不了它压抑的气势。城头,城墙和城墙脚下,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残破的兵器随便的堆叠在一起,它们横七竖八的样子,像极了凌无双小时候看见的那些被风吹倒成片成片的杂草。
寒号鸟蹲在枯败的树枝上叫喊,寒鸦在空中盘旋,它们眼珠子血红血红的,比那漫天的鲜血还要红。
人都在哪儿呢?凌无双想着,漫天的大雪变成冰雪的瀑布,洗刷着他的眼皮,陡然睁开,无数面目狰狞的人直勾勾的看着我。但他们都冻在冰里,身上的甲胄都已坚硬,他们都是被冻僵死人了。
“啊!”凌无双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他迷茫的看着周围。终于缓过神来,用手揉了揉发胀头痛的脑袋,他想起来了,昨晚自己和秦梦阳喝酒,喝的伶仃大醉,看着肋骨边儿上还有一块儿淤青,不过那不是秦梦阳打的,而是自己耍酒疯时候踢翻的桌子角撞在了肋骨上形成的淤青。
义高城的东北角,城墙依着铁线山而建,山势余脉伸入城中,形成天然的屏障。之所以说义高城是宣州的桥头堡,也是因为此城地理形势特殊,虽然敌人可能会爬到山上居高临下,但义高城坐北向南,爬上山的只可能是宣州人,而不是凉州人。凌无双到达义高的时候,无数冻僵的尸体躺在地上,躺在地上的,大多数都被大雪卖了半边身子,如果再等几个时辰,他们就已经深深的埋在雪下面了。
死在角落里的更多,他们以为可以抱团取暖,但凉国的暴风雪绝不是抱团取暖就能解决的。于是抱团的越多,死的就越多,十多个人冻死在城脚下,二十多个人死在城门外的敲门锤下面。不光城外,城里措不及防的士兵死的也不少,两万多人,暴风雪过后,连一千人都不剩。凌无双所见,尽是死尸,是胡光效和他的错误预估,导致了这种惨剧的发生,不过也多亏这场暴风雪,让宣州的凤鸣军全军覆没。韩胜气再没有和帝国的抗衡之力了。
穿上衣服走出门,凌无双心情多少有些沉重。但凌无双知道那也无可奈何,在后院洗了把脸走到正堂,一个长发及腰的男人却正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看了看周围,昨天的狼藉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大堂的四周也都清理的一尘不染,这肯定不是秦梦阳的手笔,而且秦梦阳也没有给别人擦屁股的习惯。
唐灵在厨房里忙活,现在天色不早,几个小孩吃完饭便去了学堂。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正闭目养神,耳朵听到了从后院走到前堂的脚步声,立刻睁开眼见到凌无双正打量着自己,他笑道:“凌统制,你可算起来了,徐某在此等候多时了。”他身后站着一个长着桃花眼的男人,那是庞皓,腰间的刀没有刀鞘,冰冷无情,一如他的脸。
庞皓抓到了韩硕,却依然没有升官,还在原地踏步纹丝未动。凌无双明明不是捉拿韩硕的主要功臣,现在却混到了御龙班直总节制,要说庞皓心理不平衡是不可能的。凌无双没有去看庞皓,而是对这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拱手道:“徐大人,是那阵香风把您给吹来啦?”
“呵呵,不是香风,是冷风。”
“天确实挺凉的,徐大人要注意保暖。”
他正是徐森,他敲了敲椅子把手,对凌无双的敷衍话显然已经不耐烦,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勋章道:“凌统制,你认不认得这徽章?”凌无双以为他是要拿出什么帝国一等功二等功的勋章,仔细看去上面刻着两把弯刀和一个日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分明是步千秋给自己的勋章!那勋章一直被他放在箱子底下,没想到竟然到了徐森手里。徐森是参议院的头头,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说的话几同于圣旨,所以凌无双很害怕他认为自己与胡国勾结。当然,那枚勋章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既然他拿出来这个,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
徐森见凌无双不说话,则是独自说道:“这是胡国的弯刀章,外交使节,都要用这么一个章。当然,安国也适用。”
“安国?”凌无双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这种徽章只是一种普通的外交勋章,但不知怎地,凌无双却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在步千秋眼里,自己和于俊达也不过是能见她一面而已,至于她的口头承诺,恐怕到时候都已经忘记了吧。想来凌无双也觉得好笑,自己不过是见过她一面,当时还对她出言不逊,现在却竭尽全力的以为对方会给自己多少好处,自己不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安国?”凌无双又说了一句,他险些以为那是南洋的国度,中土神州可从没有安国这个国家。“是安德万金科,不过现在,已经叫安国了。”徐森淡淡的道。
“哦...”对于安德万金科那种地方,凌无双唯一了解的只有当初咬伤自己的戮龙在安德万金科非常多,除了这个他对安德万金科一无所知,只是知道那里非常贫瘠,人民生活也是困苦不堪,作为唐国的属国一直在给唐国输送物资的部队让路,并从中赚取利润。凌无双只知道这么多。
“安国其实不小,只是富庶的地方很少而已。大概,有两个凉州这么大吧。”徐森道。凌无双“啊”的一声,他惊讶的看着徐森,简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两个凉州那么大,要知道凉州有一半是山地,就算如此,凉州的人口也是三洲之中最多,也是最富的。他竟然说安国有两个凉州那么大!如果真的是如此,自己还真是坐井观天了。
怎么看徐森都不像是骗人,但凌无双也不明白为什么徐森要跟自己介绍劳什子安国。
“到我那里说。”徐森似乎看出了凌无双的想法,凛然笑道:“你有任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