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善恶（上）
由锦的整个世界突然间颠倒得厉害。本来就是些光怪陆离的东西，她本是知道的。可是，当听到修罗把实事的真相说出来的时候，一直以来，心里那无坚不摧的墙，终是碎裂开来。
或许，修罗的话只是敲开了一个小小的裂痕。那缝隙却慢慢地碎裂着，直到变得四分五裂……
她感到眩晕……
她被扣留在雪山上的时候，接触过的那些人，他们本不是什么恶人，被逼得活不下去才当了修罗的手下。他们不是什么鬼怪，只是长得已于常人。
仅仅是长相不好，就得不到公平的待遇。
由锦突然想起了小扣子，那个可怜的，不幸的孩子。他是那么的年幼，却始终都是那么的愤怒。他有愤怒地理由。由锦又想起了老骆驼，那个真心把小扣子当成自己孩子的倒霉男人……还有……那一张张凶恶强悍异于常人的面孔……
高大甚人的身体里，其实却有着一颗温顺甚至可以说是懦弱的心……
那些人……
他们都被残忍的杀死了。行凶者没有任何仁慈。他们不需要不忍，因为他们杀死的是“怪物”？
修罗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难怪她会发疯……
而那些凶手，是她银龙由锦的朋友。他们一直在找她……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他们杀人是因为她？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了此时，由锦已经哭不出来了。
体内那曾经激情澎湃的热火，此时已幻做了冰冷的泪，停滞在眼睑里，却流不出来。
突然间，她是那么的茫然，那么的绝望。
这便是她要找寻的真相？
不，不是。
她不要这样的真相。
这便是她一直留恋着的侠义？
不，不是。
她不要这样沾染了别人鲜肉堆砌出的侠义。
这便是曾经属于她的江湖？
不，不是。
她已经厌倦了鲜血淋漓的日子。甚至可以算是恐惧。
身后的手臂，无力地环抱着她的。是她这一生，唯一的爱人。
“我们离开这里吧？”她无力地问着，到了此时，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她不想再做银龙由锦了。
她也做不来。
或许，她离开之后，就不必再死那么多人了也说不定。
傀看着她，同样的无奈，同样的茫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伤口似乎奇迹似的不再流血了。因为喝了她的血？
那么下次发作的时候，他又能去找谁？又要去喝谁的血？
她想要平静的生活。他终究是给不起。可是，却贪心地期盼着，能够在一起，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
在她的期盼的目光下，他轻轻地点头。
他终究是不会拒绝她，唯一能够期盼的就是，最后能够死在她的手里。
其实，他知道的，他们即便是幸福，仍是得不到任何承诺。哪怕只是一天，只是一个时辰，只是此时此刻，他无法承诺让她幸福。
他给不起。
错觉是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温暖了起来。似乎已经有了正常人的温度。可是，事实上，这并不代表什么，他早已不会相信所谓的奇迹。
由锦用力地把他搀扶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山谷的深处走去。他们即将远离江湖中的血雨腥风，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过平静的日子，就像普通人一样。
可惜，要离开并不是那么容易。
突然间，一个冰冷地声音问道：“由锦，你真的要跟这么个吸血的怪物走？”
由锦停住了脚步，不管说话的人是谁，都让她愤怒。她不许任何人说他的不好。哪怕那是真的存在。
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此人白发童颜，正是……沈沧海的师父，“白眉圣医”。
不，事实上，他并不是。
此时，他明明正暴怒着，用仇视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无力地瘫软在由锦身上的“恶魔莲七”，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地过分。或者说，这张脸，其实并不是他的脸。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没有认出我吗？”这个事实显然让“他”更加不悦起来。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由锦，带着浓浓的杀意。
由锦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论是声音，还是动作，都太过熟悉了。
由锦并非出出江湖的新人，自然知道什么是易容术。只不过，到了此时，她仍是难以相信。
“你是沈沧海？”
“终于认出来了吗？”沈沧海冷冷地笑着，同时用手把脸上的人皮撕扯了下来。可惜他的动作太过急躁，只撕下了左脸的一部分，而右脸却仍是那个平静仁慈的白眉圣医。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狰狞。
显然沈沧海并不在乎自己的外貌。他只是狠狠地盯着那个软弱的“莲七”，像是要把他撕碎一般。“莲七”也并不是好招惹的人，即便是重伤在身，他仍是冷冷地回视沈沧海的那挑衅的目光。
“沧海，你没死？”由锦低声地问着。
沧海转头看向由锦，轻轻地笑笑，竞如雾中花一般。“是呀，我没死。知道你那么用心地给我报仇，真是感动得要命。”
“你……”由锦看着这样的沧海，一时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往事种种突然如同雾一般，涌上了由锦的心头。可偏偏印象最深的就是年幼时，沈沧海对龙由锦的照顾。
沧海看着她这样子，反倒笑得更加开心起来。“怎么，知道我没有死，反倒要开始记恨我了，是不是？”他一边说，一边抚向了自己那刚刚袒露出来的苍白脸孔。由于刚刚撕扯的太过用力，原本光滑的脸上，渗出了一道血丝……他却毫不在乎地将那刚刚渗出的血丝狠狠抹去。从始至中，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由锦。就像是他的世界里只能容得下她一人，可惜眼神却并不温柔。而是包含着几分怨恨。
“你还在怨恨我吗？”沧海问得小心意义，还带着几分讨好。
由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老实地回答。“不了。”
她突然感到莫名地怯懦，只能用力地握住了傀的手。到了此时，她已经完全糊涂了，不知为何竞会对这样的沧海产生愧疚。
沧海看向他们紧握的手，不怒反笑。
“你爱上了一个吸血的妖怪，自然不会再记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