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重新笼罩在大地,天空的黑幕上挂着点点星辰。
云层后藏着羞涩的明月,犹如娇柔舞女身上披着的薄纱遮住了无限的诱惑春光。
小院内中央长着一颗巨大的榕树,盘扎的树根一部分裸露在外,像是在好奇伸出脑袋打量这片美丽的星空。
榕树覆盖了大半的院子,若是在酷夏肯定十分适合乘凉。
一片枯黄的树叶脱离了枝桠,乘着秋风在空中盘旋,顺着不可捉摸的轨迹飘落。
枯叶向着灰黑的瓦顶缓缓落下,犹如挎篮的仙女洒下一瓣鲜花。
然后这片枯叶中间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像是被一枝无形的飞箭射穿,透出皎洁的银色月光。
有一只箭穿过。
一枝无形的箭。
绕过屋内粗壮的房梁,艰难射穿了灰色湿泥烧成的瓦砖,枯叶无法拦住它的去路。
箭自屋中起,欲探云霄。
手指粗细的无形飞箭如挣开了弦扣,从巨大榕树枝叶中穿过留下无数孔洞,落叶纷飞。
无形飞箭从皎月之下的云层穿过,带起几缕白雾。
飞箭去势不减,远离尘世,朝着苍穹而上。
不知在空中驰行了多久,飞箭上依附的气息才开始有消散的痕迹。
但飞箭仍然穿梭在夜空中,只是去势变缓。
芝麻大小斑点的星辰在贤一脑海中逐渐变成了婴儿紧握的拳,变成了夏日清凉解渴的西瓜,变成了房屋大小的球体。
直到这个球体占据了贤一的脑海,如若望不见边际的荒原。
最终即将触碰到这片荒原的时候,这枝箭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消散在天地之间,完全泯灭。
噗!一口鲜血从贤一嘴中喷出染红了新换的青色僧袍。
贤一睁开了眼,心神震撼。
古籍之上记载的果然没错,头顶上无数的星辰并不是看上去那般渺小,而每一颗都辽阔如大地,如海洋。
这样的星辰有无数颗,每一颗星辰之间的距离无数远,要找到自己的那颗命星很难。
但贤一并不气馁,越来越有强烈的感觉。
只要跨入了通脉后期,等自己身体在一起全方面的增强,到时肯定可以成功找到那颗命星。
衣袍下散发出微弱的内敛红光和若有若无的清香,无声透入了贤一的体内时刻恢复着他消耗的元力和念力。
贤一手伸入怀中握住了那颗破境果,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摇头。
...
此时夜色已深,贤一起身下床后推开了半掩的房门,顺着缝隙往外打量。
没有发现常威将军的身影,贤一松了一口气。
“这常威将军负责倒是负责,就是有些时候碍事的一些。”贤一小声嘀咕道。
这所说的碍事自然是指常威将军这几日寸步不离守在贤一身旁,让他吃了好几日的瓜果清斋,连想带着大花去山里偷偷开荤都不行。
趁着月光,贤一轻易避开了城主府守夜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后院的马厩。
找到了车厢,此时拖车的马已经被松了绳子放去休息。
还不等贤一上前,大花用脑袋顶开了黑色的车帘,冲着贤一发出讨好的鼾叫。
“委屈你了。”贤一抱着大花放在怀中,抚着它的脑袋说道:“走,大哥带你去吃个饱。”
大花舒适地用头拱着贤一的手掌,咧开嘴极为享受的模样。
旋即贤一抱着大花一个纵跃消失在了原地,轻易跳过了城主府的围墙朝着夜市走去。
不用多时贤一便走出了黝黑的巷子,不知道来到了哪条街道,两侧还有未歇业的店铺和叫卖的小贩。
大花好奇地伸出脑袋打量四周,空气中夹杂着无数的各种香味,引得它兴奋轻哼。
贤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看你这模样,有点出息行不行,好歹也是道明寺养的猪。”
大花又轻哼两声表示抗议。
贤一说道:“我们先看看,好几天没吃荤了要找个好地方。”
贤一抱着大花在街上游荡,酒坊里仍然有许多酒徒在大声喧哗或者兴奋划拳,青楼里传出琴瑟齐鸣正是生意最火爆的时刻,寥无几人的酒楼小二正在收拾桌椅准备打烊。
贤一踩在青色石砖街道上,心想着金石城倒和长安城里没什么两样。
贤一路过无数的店铺,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摇头,却是没有抬脚迈进门槛。
大花下午没有进食,或者说这几日都没有怎么进食,此时早已经饥渴难耐。
看着贤一还在往前走,大花有些焦躁,发出几声愤怒的怒吼,传入贤一耳中成了几声可爱的鼾叫。
不知不觉贤一已经在街上走了半个时辰,早已经离开了城主府数里远,右侧的房屋逐渐减少,最后取而代之变成了一条不过三丈宽的河流。
这大概是护城河从城中穿过,贤一望见河对岸任然灯火通明,河面漆黑倒映一轮新月。
河中还飘荡着许多的纸制小船,不知承载着哪位痴心的农家小女许上的愿望。
秋风微凉,但是贤一却丝毫受不到影响,一时打量着河面的小船随着水纹荡漾看出了神。
大花身子在他怀中不停的拱动抗议将他惊醒,然后他肚中同时响起咕嘟声响。
贤一低手看着大花说道:“好好好,现在就去吃。”
贤一伸手指着河岸对面的一件小楼,上面写着“全聚来”三字。
贤一说道:“去哪里吃怎么样?我听长安城酒馆里的人说天底下最好吃的烤鸭在全聚来,这里有家分店我们进去尝尝?”
大花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欢快发出几声哼叫。
于是贤一再往前走数十步,跨过了一座白石雕刻的拱桥,来到了全聚来楼前。
此时已经不是吃饭的时辰,但楼内生意异常火爆座无虚席,店内的小二端着盘子不停忙活,隔着许远空气中便闻见了一股肉香。
贤一对着怀中的大花说道:“我没骗你吧,你看这人多的。”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被人推嚷着狼狈倒退出了店门。
随即出现一壮汉指着那人凶狠说道:“没钱还想吃霸王餐?!也不打听一下这楼子是谁家开的!”
贤一诧异,往那道身影看去艰难分辨出是一女子。
要说艰难分辨,因为这女子穿着实在随意,一身发白布衫脏乱不堪,蓬乱的黑发被一细短树枝簪住,身材娇小只够贤一肩膀,看上去更像一穷人家的调皮少年。
只听见那女子气鼓鼓单手叉腰说道:“你们凭什么打人?我说了不给钱吗?”
那壮汉反驳说道:“你可别信口胡言,我让你吃不起就出去,哪里打人了?”
壮汉接着说道:“那你的钱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女子一时言塞,支吾半天后说道:“我...我在等我朋友!我朋友有钱!”
此时周遭已经有许多路人旁观,好奇之余响起许多议论声,对着那女子指指点点。
壮汉看见碍着了自家生意,不耐烦说道:“鬼才信的你话,别在这挡路赶紧给我滚。”
那女子感到羞愧无比,贤一看见她因为愤怒而无力握紧拳头。
骨节发白,因为瘦弱而拳背上显露出几根青筋,虽然有些泥泞但隐约看出皮肤白皙。
女子转身正欲退去,转身也望见了打量她的贤一,刹那间四目相对。
贤一看着那女子脸上有些脏乱和灰尘,额上垂下几丝干燥枯黄的黑发,两道眉如翠羽,眼神明亮如秋日下一湖清澈碧水,鼻梁纤巧挺立,唇若胭脂。
第一眼望上去不见得惊艳,但是仔细打量会发现十分耐看精致。
贤一与女子对视瞬间后脸红耳赤,感觉心跳加快无比紧张,连忙低下头心不在焉不停抚摸怀中的大花。
大花不耐烦扭过头用鼻子拱着贤一手心,催促他赶紧进楼。
然而下一刻那女子靠过来抓着贤一的衣袖,扭过头对着那壮汉说道:“我朋友来了!我没有骗人!”
贤一抚摸大花的手呆住,身子都变得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那壮汉看着身前穿着僧袍搂着一只猪的和尚,没有开口说出和尚也来吃烤鸭一类的话,毕竟他前几个时辰还去跪拜过道明寺的圣僧,虽说在酒楼里做杀鸭子的工作但不妨碍他也是佛门的一位忠实信徒。
壮汉也不想丢了颜面,开口问道:“钱呢?”
闻言场间议论的好事看官都望向贤一,那女子也望向贤一,开口问道:“银子呢?”
贤一此时已经精神恍惚,浑浑噩噩从怀中随手取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女子一把将银票抓在手中,同时拉着贤一的衣袍向楼里走去,路过那壮汉的时候用银票拍打在他脸上,恶狠狠说道:“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
壮汉自知理亏,极其敬业立刻忘了恩怨,换上一副笑容将两人迎进。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里面请!”
贤一怀中还抱着大花就这么被拽着衣袖拉进了全聚来,女子还极其豪爽地要了一个二楼隔间。
贤一麻木坐下,许久后才反应过来。
贤一开口说道:“这位小姐...我...”
那女子豪迈挥手打断了贤一,说道:“想吃什么放心点,我请客!”
随后补充一句:“你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