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好远,特意等脸上泪痕被“风干”后,我才放下窗帘转过身来,默默感叹幸亏现在不是寒冬,风还不算刺骨,不然真得皴了脸,冻成冰棍了。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有片刻停留,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一时有些尴尬,一路无言。他变了吗?是因为我吗?虽然我向来不想欠别人,可是他值得我也为他改变吗?我有满肚子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如何开口。
途经集市,城市的喧嚣让我有了短暂的放空。叫卖声一片,恍惚间有种还在现代逛步行街的错觉。“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掀开窗帘,
果然见一小贩扛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上端被草包裹,插着一串串诱人的冰糖葫芦。这大概是少有的从古至今一直沿袭的传统小吃了,不过皇子福晋要停车去买冰糖葫芦,好像不合情理也不合规矩吧。我咽了口口水,纠结要不要开口。
“停车!”
吁!颠簸了几下,马车停了下来,卖冰糖葫芦的叫卖声还依稀可闻,门帘外高旭的声音响起:“五爷,请问您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扫向我,我略有迟疑,咬咬牙还是把握好机会:“额,爷,那个,我想吃冰糖葫芦。”
他满脸惊讶,既而笑笑,点了点头,我满心欢喜地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止不住惯性,径直跌到他怀里:“高旭,去买串冰糖葫芦。”
“是,五爷。”
“喂,两串!”我来不及从他怀里起来,急急忙忙冲高旭喊道。
“是,福晋。”
隐藏不住笑意的声音,不止高旭,还来自头顶:“你这身朝服可没法儿下车,不过真没想到你这么爱吃这个。”
我明明是给他买的!不忽略身边的每一个人,是我很早以前就养成习惯。可是现在,确实是多此一举!真苦恼自己紧急情况下就不经大脑的行为。
“还不是怕你馋,到时候又来抢我的。”我白他一眼,推开他坐回了原位。他心情好,不仅没生气,反倒笑地更大声:“哈哈,这倒真是多虑了。”
不一会儿高旭就带着两串冰糖葫芦回来了,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红艳的山楂,被浇上一层透明的冰糖浆,真是让人垂涎,兴许是古代没有糖精反倒更正宗,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糖浆的味儿。
我递给五阿哥一串,他却摇摇头:“你吃吧。”
装什么大度,分明就是瞧不上这些平民百姓的食物。我在心里暗自嫌弃他一番,却也不坚持,接了过来,反正物质上说占便宜的也是我。
一口下去,甜甜的糖浆夹杂着酸酸的山楂果,酥脆可口,口感很好。一转头发现他看我吃的特别认真,伸手又把那串塞给他,口齿不清却信誓旦旦:“你尝尝啊,真的好吃!”见他皱眉,我也皱眉:“干嘛嫌弃,就算你们要把人分三六九等,食物可不是。”
“我并未嫌弃它。”他的话说了一半,我接了下去:“嫌弃我没关系啊,那你快吃。”
看他惊讶的表情,我才反应过来,该死的强迫症又犯了…不过可喜的是目的达到了——他真的吃了!
不愧出生皇家,吃东西之文雅可够要我练好几十年了,也难怪他嫌弃我的吃相。不过看他似乎吃得还是很愉快的样子,烦恼抛于脑后了。
回了府才后知后觉,我们好像还在冷战啊。也罢,这样和谐的朋友关系,不正是我想要的么。
精神抖擞地一起回来,没借口推脱了,和五阿哥、宛凝一起用晚膳,令人尴尬的是大家都未想到我会与五阿哥一同用膳,晚膳像往常一样设在宛凝的院子。不过我倒是不在意,吃了山楂本就开胃,看着佳肴满桌大都是我的爱,再也顾不上其他,自顾自吃了个够。
酒足饭饱漱过口,告辞回房,谁知刚出了院子不久,五阿哥也出了来,叫住了我:“明儿下午可有空?”
明天?什么日子?思索片刻,貌似他该来我房里,可是跟下午什么关?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明天下午确实没什么事,纠结一番,还是好奇心当头,回了句有空。
“那好,下午着便服,未时三刻我派人来接你。”
胡思乱想瞎猜了一夜加半天,终于等到了揭晓谜底的时刻。果然很准时,未时三刻,我出门时,高旭的马车已停在门口。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福晋,爷吩咐您不用问,安心坐着,到了便知。”
“还玩神秘。”我喃喃了一句,听话地安心坐在车中。
路过集市,热闹依旧,我心中充满了疑问,也没闲心去看看,莫非是去郊外?
高旭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福晋,到了。”
啊?这里,听声音没错的话应该是集市啊,我掀开门帘,果然是“市中心”。
我随高旭下车后走入了一家珠宝店,老板认识高旭,带着众人恭敬地朝我们弯了弯腰,亲自来带我们进去。
这家店店面很大,装修也精致大气,小厮众多。细心便可发现,来这儿逛的也都是有钱人家。老板中等身材,相貌端正,正直中年。
我们随他走进了一个侧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时不时几道门,老板解释道这是守夜小厮的住处,这里日夜有人看着,防备挺森严。稍后右面的两件屋子用来储存货物和粮草,左面稍大的一间屋子就是我们要进去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老板有节奏地轻敲门,五秒钟后,门开了,一小厮迎出来对我们行了礼,将门打开,我走进去,才发现门边还立着俩小厮,见着我们也是躬身行礼。里面空间很大,一列一列纵横摆放着书架,几近数十列,整整齐齐的放满了书。
“福晋,这主要是有关珠宝和生意的书籍,福晋,高侍卫,请随奴才这边走。”
穿过层层书海,原来后面还有楼梯,是个阁楼。
往上走,楼梯的顶端,是五阿哥。
“你们来了,这地狭小,都不必多礼了。”
“谢五爷。”
五阿哥说罢伸手示意扶我一把,这里是外面,别人不知晓我们真实的状况,而且目测这是五阿哥的地盘,看起来得宠一点当然更“占优势”。我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谢谢爷。”
上边跟楼下一样的大小,书架却只有七八个,显得房间更空旷,写字台,笔墨纸砚,账簿,一看便知是账房。
“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留我和福晋就行。”
众人退下,他当起了“解说员”:“这家珠宝行主要经营玉器买卖,是额娘与二舅曾经的产业,虽是官宦人家,可额娘从小便对经营感兴趣。后来额娘入宫,便由二舅和小舅接管,现下两位舅舅为官事多,无力管辖,交由我与九弟,九弟年幼,学业繁重,我一边管着一边教九弟上手。”
“哇,难怪宜妃与九阿哥在历史上就常被提及家产丰厚,原来不只是俸禄,还有这么大的店。”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说这家店真大,一定能赚不少银子。”幸好没听清。
“嗯,收入确实不少,这里是账房,你来之前我正与周管家对账。走吧,账房你也没什么兴趣,我带你去别处看看。过来,帮我将这沓账本放在那个架子上。”
我按他说的做好,将一边的账本整齐地堆高,另一边只放两本,他又将桌上未用的备用砚台放在了那两本账本下,竟然刚刚好,那账本下,居然是个放砚台的地儿,正好卡进去,顺时针方向扭了半圈,他将账本放好,稍稍用力推了推整个书架。
有石门打开的声音,只见右转角处出现一个甬道。
他带我走进去,四周都是石头,隔一段有一个油灯,闪着悠悠的光,有一种进了密室的感觉。他轻轻触摸了下左边的石壁,门又缓缓关上,屋内顿时暗了下来,他从右边的石缝里摸出一个火褶子,领着我往前走。
激动雀跃,机关,密室,真像盗墓吖,可是前边有个明白路的,不会有危险,那就只管着乐了呀。
甬道不长,终点却是三个石门,两门之间分别有一个按钮。
他不由分说地拉过我的手,将我拉到右边靠石壁站好拿着火褶子,他自己则到了左门和中间之间,按下按钮,侧身站在左门和中间门之间。
三扇石门同时升起,嗖嗖两声,左门和中间的门飞出两支箭,一前一后几斤贴身擦过。虽然知道他定是清楚这个机关,可还是看得我不禁惊呼一声。
他走过去从石洞里拿出刚刚射出的箭,走到我面前笑笑:“没事的。”拿过火褶子,握住我的手往中间那扇门走,进去后三步,三扇石门都关闭。再往前走不了多远就是出口,他用火褶子点燃三个方位的灯。
“这灯也是机关吗?”
“聪明。”
“我看这造密室机关的人才是真聪明,细节上都这般用心,怎么有人敢闯进来,哇!天呐!”言语间,五阿哥掏出钥匙打开了这一排一排的大箱子,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全是金子!
他看我惊讶的表情,轻笑一声:“此处地理位置好,不仅是这家店铺,多年来的积蓄,几乎全在这儿,几辈人的努力,必得好好守护,不然也不至于设这么个机关,招招致命,哎。”
“爷心善,不过若是有人硬闯丢了性命,也是贪心作怪,留下也是祸害百姓,你也不必自责。”
“嗯,想不到你年纪不大,道理倒是懂得不少。哈哈,走吧,再去看看打磨室,就该用晚膳了。”
看他走过去将箭放回原处,才知道两道门射出的箭其实来自中间的门,从里面的一小孔发到旁边的门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扰人心。
“每次来都得自己将箭放回去吗?”
“不放回去也可啊。”
我询问地看他,他继续道:“只不过要在里面待到下一人来,我们进总库,大抵也就一个多月一次吧。
我无语地瞥了眼他,默默随他往外走,却发现,绕到了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