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疏远你?他不是很爱你吗?他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很辛苦吗?”面对梦里的他塔拉潇洛一系列的问句, 我无言以对。
对着她哭了一通,才发现当下能这样交心抒怀的竟只有她了。
他为什么疏远我?正是因为他爱我,这我明白, 他怕我有危险不希望我介入,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他不要参与, 可软硬皆施还是劝说无果, 恰好又摊上这么一事,他便趁此机会故意疏远我。
怪我活得太自我,竟丝毫未察觉他还有那样的宏愿。
事情还要从四姐来信那日说起, 她在远方也有留意我们的消息,大概是府上又添福晋又添孩子我却没动静, 她便劝我若真无法跟胤祺好好过就看淡情感, 着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作为胤祺的亲人, 我知道她是真心关心我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感动也无奈,我不过是不想要孩子呀。
提起笔我却顿住了, 其他人看我,会不会也是这样?来自这个时代不在身边的亲人朋友,是否都在担心我过得不好?又是否有人以此来奉承或是欺凌他们?
晚上窝在胤祺怀里,我认真做了决定:“我想要个孩子。”
他轻揉我发的手顿了顿,捧着我的脸就着月光细看:“为何突然这么想?你平日就最怕疼了。”
“我知道, 说实话我怕极了。”我努努嘴:“可我想让不在身边的亲人朋友知道我过得很好, 不为我担心,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我的傻洛洛。”他将头抵着我头顶:“是因为四姐的信吗?想念她担心她了吗?你放心, 我一定会努力让漠北不在有硝烟, 若她不喜敦多布多尔济,便助她实现自己政治抱负, 四姐可是个志气不输男儿的人。”
他越说我心越是沉:“胤祺,还记得我们说过再不隐瞒吗?”
“当然。”他奇怪道:“怎么了?”
我声音有些颤抖:“你有称帝的心吗?”
沉默,沉默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我是问到他的禁区了吗?
一声轻笑打破我的紧张:“本不打算告诉你的,这条路会很危险,我希望你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我成功就好,既然现在被你看出来了,也好,有你精神支持我会走得轻松些。”
历史不可更改,未来又不可言说,我能改变的,就只有他。
我劝道:“既然这路凶险,那可以选择不走啊,我只求我们平平安安过一生,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不重要,你不也一直这么想吗?”
他很是坚持:“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日后的安稳,过程艰辛我不希望你介入,我想给你美好的以后,你不是也喜欢我为百姓吗?我想为百姓为国家做更多更大的事,你不支持也行,但我不希望你反对,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能力?”
“就当是我自私吧。”我心急如焚:“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我想你以后多一点时间陪我过安定闲适的生活,而不是执意于那条成天担惊受怕的路,尽快收手吧,欲望会让你骑虎难下的,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结局是不欢而散。
随后弘晊满月第二天家宴,我按与诗蕊的约定献上了彩杯,里面盛满了玉液琼浆。
满堂笑语,胤祺喜上眉梢,连偶然视线飘到我这儿,都与他人一样是有温度的。我不禁感叹,这么多年了,历经世事,他早已不是那个与我闹脾气就会怒形于色的少年,如此也再难从他脸上读出我对他的特别了。
不知诗蕊说这毒酒不会致死是真是假,这一刻的我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焦躁难安,如果我真离开,他会不会听我临终之言断了那执念?
丫鬟将彩杯呈了上来,我面前的却并不是红色的!
我一惊望向诗蕊,她起身装模作样向我行礼答谢。
快速扫过众人面前,红色的杯子赫然落在弘升桌前。我到此刻才明白她说:“喝不喝全凭姐姐自己的意愿。”这句话的含义。
我不喝,受伤害的就是弘升,我特意去换弘升的,就会跳入诗蕊为我设的局,将我刻画成一个迷途知返的形象,确实更让人信服我有过想害弘升的心,果真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可她不知道,我因为胤祺的事心绪不宁已顾不了其他,与胤祺未来的命运相比,怀疑与勾心斗角又算得了什么,我在众目睽睽下坦然起身道:“升儿,嫡额娘偏爱绯色,与你换一杯如何?”
意味不明的眼光灼热地投射在我身上,我只微笑看着弘升,他愣了愣,爽快地答应了,端着杯子朝我过来,我也往前几步,在宛凝背后交换酒杯,我忍不住瞄了一眼诗蕊,她移开了目光。
我回位举杯:“恭喜贝勒爷,恭喜诗蕊妹妹,祝福弘晊平安长大,我先干为敬。”说罢仰头饮尽,冰凉的浆汁滑过喉咙,□□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等等。”弘升脆声打断欲饮的众人,突然向诗蕊道:“弘升想与姨娘换一杯,这栗色杯与您衣裳特别配。”
诗蕊怔了怔,极为勉强地同意了:“臣妾也先敬贝勒爷一杯。”她起身往这边走,不料身子一滑,杯里的浆汁溅出了大半,幸得身边有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小心些。”胤祺皱眉前去查看,还没走到便听诗蕊一声惊呼:“臣妾的银首饰!这,这浆汁有毒!”
“快找大夫!”胤祺脸色很难看:“立刻派人来检查。”
我换给弘升的那杯也有毒!还是剧毒!
若非我换杯时失态没有立刻给弘升,瞥了一眼诗蕊,若非弘升与我的默契和他的聪慧,我就在众人眼前害死弘升了。
而我之前奇怪的行为,会将众人的注意力偏离,不去质疑我的动机,而是坚信看到的东西。
后怕阵阵袭来,我软了腿,抓得太急,巧月也跟着我重心不稳栽倒下去。
高旭惊道:“嫡福晋!”
我重重捏了捏他的手,视线里出现胤祺惊慌的脸,我静静闭上了眼。
意识清醒些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对话。
“叶师傅,怎么是你?”胤祺的声音。
“此刻五爷称在下叶大夫更合适,在下刚刚为嫡福晋看过了,是中毒引起的昏迷,所幸中毒不深,性命无忧,但……。”清亮的嗓音,很是熟悉,应该也是我认识的人,可我实在不记得认识什么大夫。
胤祺的冷笑打断了他的话:“是吗?我倒不知醉心木雕的叶师傅还懂医术,恰巧,我也略通医术,洛洛脉象平和,并不像中毒,倒更像惊吓过度所致。”
我没有中毒?这一切都是诗蕊故意的吗?只有那一杯有毒,还是致死的剧毒,是我太傻会去相信那个恶毒的女人会有信誉。
可是他说木雕师?难道是叶楠枫!他怎么会来这给我瞧病?看样子胤祺与他的确是认识的,可交情却不大好。
如此我又多了个疑问,我一直以为他原本拒绝后来突然改口收我为徒是胤祺的意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叶楠枫一声轻笑:“您不知道的事多了,在下除了木雕,还有涉及的不是医术,而是毒。”
相对沉默,我都能想象得出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局势。
叶楠枫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在下确实与嫡福晋有私交,原本是打算来救急,可看过之后才知道她中毒是真,这种毒不是银针一类可以验得出的,虽不会危及性命,可后果我暂时也不能知晓,信不信由你。您府上的事我管不了,可您嫡福晋也是我徒弟,若你还有一丝为她着想,无法守护她的时候,不要阻止她来找我。”
“高旭,送客。”回答他的是胤祺冰冷的驱逐。
这声音冷到了我骨子里,他真的不再相信我了吗,连一丝情感都不剩。
在院里修养了半个月出去,连在宛凝那儿都吃了闭门羹,她说她理智告诉她不可能是我,可她首先还是个母亲。
末了她送我出去,却道她现在是对谁都一样,连贝勒爷都是能避就避,我明白她的意思,落寞一扫而空,我支持她。
觉得这半月府里静得如死水一般,胤祺一直没来见我,只派人每日来探我的消息。关于这件事,我从巧月口中知道,胤祺将接手杯子和浆汁的人全都杖责驱逐了,沁珠因为上次陷害小苔和这次有嫌疑也被禁足在屋。不知是否还在继续调查,反正我与诗蕊都没事。
看得出胤祺借此事疏远我,诗蕊那边他却是去得勤,他原来最恨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所以觉得四阿哥是治国之才,可与他对立的即便是好人也会下场惨烈,才更坚定于那个位子。
我当然明白诗蕊娘家势力对胤祺的重要性,他是真心以为是沁珠干的,还是明知是诗蕊还是为了那个位子隐忍呢?我有些不敢想。
好在胤祺每天派高旭来问安,墙头草倒向风光的诗蕊的时候,也还没为难我。
噩梦惊醒,屋里漆黑一片,身边一边冰凉,以往胤祺不来的时候,我都要求在近门边留一盏灯的。
坠落山崖的惊心动魄依旧那么清晰,我不由惊道:“小苔!”
门被推开,我忙道:“小苔,门口的灯怎么灭了,你把它点上然后过来陪我睡吧,我又做噩梦了。”
“福晋,小苔姐姐已经不在府里了,奴婢是小衫,巧月姐姐守了您上半夜,这下半夜是奴婢守着的,奴婢这就点灯。”
是啊,小苔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觉也醒了大半。
“您看还有什么吩咐的吗?”我向门口望过去,微弱的灯光若隐若现,连小衫的身影都没能清晰的显现出来,我揉揉眼,还是如此:“这光怎么这么弱,你拿进些。”
萤火似得光渐渐移动到眼前,可这,比烛光弱多了,我不禁伸出手,指尖吃痛我忙缩回来,听到小衫惊呼:“福晋您怎么了,您为何去触烛火,伤到了吗?”
我根本没有看到我触到了它,可指尖的痛却是无比真实,那的确是烛火,我颤抖着扯过被子兜头裹了个严实,无尽的恐惧袭来,我的眼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