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快速跟上大队,身后的辽骑却没有再继续追击。张环纵马赶上赵通,抱拳一礼道:“谢过赵兄救命之恩!”
“张兄无需如此,战场之上,既为袍泽,便应同生共死!若我赵通遇险,张兄定也会舍身相救!”赵通抱拳,沉声说道。
张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二人四目相对间,均从对方眼中读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一行五十余骑,绕道而行,一路向着南方大名府方向而去。他们途经赵州、洺州告知守军祁州陷落的消息,提醒其做好防范。却也获得了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喜的是萧太后母子一路率军南下攻打瀛洲城,却被李延渥所阻,折损兵马三万余骑。忧的是辽军直接绕过了瀛洲南下冀、贝,威逼大名府。
田思明一行日夜兼程,奔行十余日终于在十月底进入大名府。大名府乃是天雄军治所所在,城墙高达三丈有余,厚一丈有余。此时,真、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王超已率主力移驻大名府,府中兵力雄厚已达十五万之众。
这王大人同时也是威虎军主帅,在听了威虎右军田都指挥使禀报完祁州战事后也是唏嘘不已。他下令由风字营指挥使田虎暂代左军都指挥使一职,与田思明一起重建威虎左右二军。
张环因祁州之战作战勇猛,杀敌众多而顺理成章被任命为风字营指挥使。而赵通也因战功卓著而顶替战亡的左军天字营指挥使一职。而其余诸将士皆各有封赏,还特意准了三天假期,让大家做好休整,以待大战来临。
大名府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便有狂风骤雨汹涌而至。张环信步在大名府大街之上,伸手入怀掏出一封染血的信封,低声呢喃道:“李兄,当初未开口答应为你送信,实是为了让你心存执念,期望你能突围而出,岂之你却仍旧陨于城中!”
他带着几分唏嘘,望了望信封上的地址,信封上一朵梅花般的印记恰好将其挡住,看不怎么分明。他摇了摇头,走到坊间的一间绸缎铺轻声问道:“掌柜的,请问城西李府怎么走?”
那掌柜闻言一震,脸上露出几分敬重之色答道:“你寻的李府若是李相公府邸,走完这条街,向着左转,门口立着一对高大石狮的便是。”
张环有些疑惑,按理李延吉不过一名军中小校,原本与李相公这种高门大户不应有任何的牵扯。不过,既让送到李府,不如姑且一试。
他径直向前行去,穿过蜿蜒的街道,左转进入一个巷道。巷道内一眼看去家家朱门高第,户户楼阁重重。
前方,一座大宅朱门碧瓦、雕梁画栋,府门前蹲着一对巨大的石兽。石兽后方是一扇宽阔的朱漆大门。此刻,府门紧闭,门户两侧各立两名青衣仆从,门楣之上高书着“李府”二字。
张环心中一肃,走上前对着门子试探着轻声问道:“敢问此处可是李府?我受李延吉所托送一封家书至此。”
张环心中正自忐忑,哪知府门前却突然沸腾起来。其中一名仆役满脸喜色,一边从侧门向内飞奔,一边高呼道:“有小公子的消息啦!有小公子的消息啦!”
其余几名仆从围到张环身侧七嘴八舌问道:“请问公子可是我家小公子好友?我家公子离家数年,不知现在可好?”
张环望着几人正不知如何作答,府门前突然传来阵阵急剧的脚步声。一名年约四旬的文士疾步走到他身前拱手一礼道:“在下李翁朝,乃是延吉长兄,
公子既送有书信而来,还请府中奉茶。”
这李翁朝一边说完,一边亲自头前引路,颇有几分文士风范。刚入得府中,未行几步便远远传来一声哀嚎:“我那狠心的儿哪,竟然舍弃爹娘一去经年,到了今日方才盼到了你的消息。你这不孝子,可知你爹爹故去之时都因牵挂你而合不拢眼睛!”
继续向前几步,见大厅内一名老妪在几名丫鬟搀扶下一边向外行来,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身旁的李翁朝紧走几步,到得老妪身前轻声道:“母亲,这位公子便是受延吉所托之人,孩儿正要请到花厅奉茶。”
“快快有请,快快有请!”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随李翁朝向着身后厅中走去。
几人分宾主坐定后自有丫鬟奉上香茗。 有了李延吉的消息,老夫人自是十分欣喜,高声笑道:“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我那幼子延吉现今可曾安好?那孩子自幼顽劣,生于诗礼之家却偏生喜好舞枪弄棒。老爷说了他几句,他便负气出走,还扬言功业不成永不还家!”
张环缓步走到厅中,对着李老夫人弯腰一礼,掏出怀中李延吉家书沉声道:“我乃威虎军张环。李兄与我同为威虎军袍泽,他是英雄,已经在祁州城为国捐躯!”
“啪嗒”一声脆响,李老夫人手中茶杯悄然掉落,眼角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张环手中的家书,轻轻展开看了片刻,身体向后一仰险些跌倒,在众人搀扶下方才重新站稳。她对着身旁的长子李翁朝哽咽着说道:“替我送一送张公子。”
李翁朝亲自将张环送到李府门口,右手轻轻一挥,管家端上一盘银子,说道:“家中已有数年未有延吉音讯,今蒙公子送回家书,感激不尽!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张环向着对方弯腰一礼,转身离去,轻声道:“环与延吉乃同袍兄弟,今兄弟蒙难已是悲痛万分。送书而归不过信守承诺,顺手而为,岂为银钱?”
他一路大步而行,心中却是郁郁难安。小小的祁州城头便有将近五千袍泽蒙难,他们身后的妻儿老母又该是如何的悲痛。若有一日自己不幸阵亡,想来思华也定会悲痛难当吧!
他抬头望了望天边又厚重了几分的乌云,心中暗自想道:“祁州城破,思华久久未能收到回信,想来定是担忧不已。是该书信一封,报个平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