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外头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丫鬟们打着伞过来接了她们,崔锦屏见沈清薇依然颦眉蹙宇的样子,只忍不住问道:“你二姐姐出了事情,缘何你却这样闷闷不乐的?”
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见丫鬟都跟着,自然不好明说,便拉着她的手道:“崔姐姐,你跟我回去,我慢慢说给你听,只是今儿我说的话,你可一个字不能透露给别人。”
崔锦屏和沈清薇本就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便是前世沈清薇进宫之后,作为长嫂的崔锦屏也时常进宫去看望自己,两人之前的感情自是非同寻常的。崔锦屏苏知道沈清薇是个大小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性子,如今见她憔悴成这个样子,终究是有生命内因的。
“你还明白我吗?你同我说什么,便是烂在了肚子里,我也不会跟外人提起的,只是你这样,我看着担心罢了。”
自从知道镇南王世子存了这样的心思,虽然李煦百般安慰,如今又有老太太明确表态,可沈清薇心里却还是担忧的很。没有出沈清蓉这事之前,沈清薇尚且对那刘铮的为人还抱一些希望。可如今出了沈清蓉这样的事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镇南王世子的品性了,他若真的无法无天起来,将来自己到底是个何去何从?却也不得而知了。
两人会了流霜阁,在沈清薇的书房坐下了。丫鬟送了茶进来,便都在外头候着。沈清薇低头摩擦着手中的盖碗,眉眼中都带着淡淡的愁绪,将这一段日子的事情,毫不遗漏的说给崔锦屏听。
崔锦屏一边听,一边惊,一边又安慰起沈清薇,到最后才恍然大悟一般的舒了一口气,淡淡道:“没想到这段日子我没有去书院,你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那镇南王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这般孟浪无礼?”
沈清薇如何敢说起她和镇南王世子之间的那些事情,便低着头道:“看上去就不像是一个正经人,且镇南王在南边独大,他必定是一个纨绔的性子,这样的人躲着还来不及,真不知道二姐姐她……”
当日沈清薇瞧见镇南王世子也过来,早已经吓得退下了,倒是真的没料到沈清蓉会凑上去。
崔锦屏跟着叹了一口气,眉梢中到底露出一丝淡然来,只劝慰道:“如今老太太和你父亲都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必定是都不从的,既然圣上还没开口,凡事都有一个回还的余地,若是你二姐姐真的能嫁过去给镇南王世子做妾,你这个事情,多半也是能解决的。”
沈清薇如今也只寄希望于此,听了崔锦屏的劝告,也稍稍放宽了一些心:“我心里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想着老太太和父亲都这样对我,为了我不惜让二姐姐去做妾,我心里……”
崔锦屏听她这样想,只忙道:“别傻了,她能做镇南王世子的妾,还是托了你的福分呢,若没你这事情在上头,兴许老太太和你父亲都懒得管她,若镇南王世子从此便忘了她,那她也只能呆在家中,一辈子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罢了。她如今能有这样的路,还是你帮扶了她的,她又怎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过不知廉耻了。”
崔锦屏平常看着谦谦有礼,可如今说出来的话,却还当真有一些长嫂风范,拉着沈清薇的手,继续道:“我知道你平素就不爱和她计较,倘若要计较起来,她沈清蓉还不知道有多少对不住你的地方呢!你是个心宽的,自然不在意这些,可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她以前也并不是真的同你好,不过就是装腔而已。”
沈清薇闻言,只拧眉点了点头,她最近也实在是心力交瘁,又想着那刘铮是个难缠的人,只想早日摆脱了,谁知道中途又杀出一个沈清蓉来,只把自己都搅得郁闷了几分,原先的那些淡定平和反倒少了好些,弄的心绪萎靡,人憔悴了,精气神也不好了。
“我平常也是这样劝自己的,只怨我,以前从来没操心过这些事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崔锦屏只笑着道:“我看你这是思虑过度造成的寝食难安、心绪不宁,应当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好好开几幅药喝一下,也就好了。”
沈清薇见她这么说,倒是忍不住笑了,想想这一阵子,也确实夜夜都不曾睡好,想来也确实如此,便笑着道:“请大夫倒是免了,如今家里病着好几个,我又请大夫,看着也不好,今天晚上我让丫鬟熬一碗安神茶喝了再睡,只要睡眠好了,大约这些都会好起来。”
崔锦屏见她听了进去,这才放下了心思道:“薇薇,你平素是最高洁淡然的,以前想看你颦眉蹙宇的样子都看不见,没想到你也有着一天,可见情这一个字,当真是害人不浅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不觉脸颊便红了起来,又想起李煦来,心里头个中酸涩甜蜜,便又冒了起来,一时又羞赧了起来,只开口道:“好嫂子,你还没过门了,就知道欺负小姑子了,一会儿我告诉哥哥去,让他以后好好治你!”
崔锦屏闻言,也忍不住红了脸,拉着沈清薇的袖子要去掐她,只笑着道:“好你个小蹄子,我说你一句,你就记仇了,下次我可不来了,一来就成了你们全家打趣的了。”
送走了崔锦屏,沈清薇稍稍小憩了一会儿,正巧遇上杜太医到府上来替老太太诊脉。良辰想着这几日沈清薇都不曾安然入睡,每天晚上总长吁短叹不得入眠,便去和谢氏说了一回,谢氏得知之后,亲自去福雅居把杜太医请了过来,给沈清薇诊起了脉来。
“姑娘是肝气郁结、情志失调,幸好如今算是轻的,待老夫开几贴药,好好疏通疏通也就好了。姑娘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心情畅快了,病自然就好了。”
谢氏听了这话,心里默念了几声佛,好好谢过了一回杜太医,亲自送到了垂花门口,这才折了回来,见沈清薇靠床躺着,只坐在她的身侧道:“你自从去年大病了一场,这身子骨就没好利索过,进来也是我太疏忽了,白让你操了这么多心思,如今有老太太和你父亲在呢,你不用再胡思乱想什么,只管把身子养好了,不让我们担心,这就成了。”
沈清薇心里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倒是让崔锦屏说中了,果然是自己这些日子生了心病了,如今想想,自己势单力薄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靠在谢氏的怀中道:“母亲说的,我都知道了,从今往后,我也不胡思乱想了。”一想起她这重活的一辈子竟还落得没有上辈子洒脱恣意,沈清薇自己都觉得好笑了起来。
一晃过去两日,老太太的身子骨早已经好了不少,沈清薇的心绪也跟着好了许多。沈清萱在家中待了几日,觉得无聊便又去了书院里头上学。只余下沈清薇和沈清蕊,时常过来陪着老太太。
小谢氏那边,大老爷因着多年的情分,终究没将沈清蓉要去做小妾的事情说出来。沈清蓉的事情,仿佛已经淡去,大家如今一心等着的,就是过几日杏榜开发,看看沈伯韬今年是否榜上有名。
沈清薇一早就知道沈伯韬这一科是中了探花郎的,因此私下已经给他备下了礼物,一想到沈伯韬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崔锦屏娶进门,说不准到明年老太太就能抱上曾孙,沈清薇的心情便又好了许多。
老太太见沈清薇坐着也不说话,只脸上偷笑,也不知道她笑些什么,便开口道:“三丫头,我瞧你这几日看上去精气神倒是好了许多,明儿跟着我一起进宫吧!”
沈清薇这时候正出神,听见老太太喊她,便答应了一声道:“老祖宗吩咐就是,明儿孙女和你一起进宫,孙女也有好些日子没瞧见老太妃和皇后娘娘了。”
沈清蓉的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镇南王府上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想必是不想认这账了,老太太前思后想,如今也唯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反正沈清蓉过去了也是做妾,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多一个妾氏、少一个妾氏,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如今只要能把沈清蓉嫁过去,好歹也算是卫国公府最后的遮羞布了。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老太太,二姑娘来了。”
沈清薇微微一愣,只见老太太朝她点了点头道:“是我喊她过来的,好的坏的,总要她自己承担,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沈清薇抬起头,看见老太太眸中那一缕复杂又带着痛楚失望的眼神,似乎也明白这所谓最后的机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