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汐澈习惯自己动手做饭,他并不怎么认可外面的餐厅卖的食物。可是他又摸不准她的口味,只能把冰箱里有的食材都利用了一遍。
他准备好一切,听到浴室那里响起豁啷豁啷的水声,不禁停下了动作。他的手无意思碰到了自己的嘴唇,只是觉得些许的冰冷,但是与昨天晚上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平静的心底竟然激起了丝丝的涟漪。
水声停止,她从浴室里出来,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她的气色却好看多了,淡淡的妆容显得她有几分容光焕发。
“过来吃饭吧。”他温声地招呼她。
待她走到桌前,竟然忘情地抚向她的额头。而她一时间竟然也无措地站立着。
“烧退了。”他惊喜地低呼道,半晌,发现她恹恹的脸色,才悻然地放下手。刚才的举动实在是有点冒失与冲动。
“我已经好了。”她身体素质还不错,服过药睡一觉就痊愈了。刚才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时,她有种微妙的感觉。
“等下去哪里?我送你。”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与不自然,他拿起一片烤过的面包片放进了嘴里。
她看了看丰盛的午餐,忽而发笑了。她何时享受过被人侍候的待遇,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过。原来这样的感觉还不错。她拿起一只馒头慢慢地放到嘴唇啃着。
“喝杯橙汁吧。补充体力。”他笑眯眯地推过来一杯刚榨好的果汁,还特意用热水温过。
她接过之后,不小心与他的手背碰了一下,又急忙地缩了回来。昨天晚上那个意外之吻,竟然给了她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跟另外一个男人吻过了。她都不记得上次与秦然接吻的时候了。
上一次的婚姻令她一无所有,只是带走了她最好的年华。她从一个二八的少女变成了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想到这里,她自嘲地掀起嘴角笑了笑。
他见她无意中发笑,不由得诧异。外表精练能干的她偶尔也会露出少女时的痴笑。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女人。
“我等下要去下片场。”从闹闹头七之后,她就已经迅速地开始了工作。唯有在工作时,她可以忘记丧子之痛。这一段时间也实在是为难后清瀚了,她对他异常的严厉与挑剔。尽管后清瀚现在已经成为小生,地位与演技还在不断地上升,他是个很努力也很勤奋的人。
他颌首,继续吃自己的早餐。面对女人,他时常有一种无措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应付她们。
她开始沉默,脸上的表情消失,渐渐地又沉醉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去。可是跟程汐澈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一天的忙碌过后,后清瀚把她送回了家。端木松已经等她整整一天了。
“小尘啊,你没事吧。”端木松让保姆把桌上的饭菜热了又热。
“没事。”她知道父亲本来都预备要走了,因为发生了闹闹的事,才又留下来,没有再提这件事。以前她总认为端木松有了钟海棠之后,已经没有把她当一回事了。她一上大学,在外面一住就是四年,有时连寒暑假都不肯回来。端木松知道她的心思,可他还是选择跟钟海棠在一起。她用这种无声的抗议度过了四年,那时秦然为了她,也常常放假都不回去。但是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她才知道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在端木松的心里,她还是占有一定的位置。
“昨天回来你去哪里住了?要不是秦然跟我们说你没事,真的把我担心死了。”端木松担心女儿,生怕她旧病复发。昨天晚上吃了两颗安眠药也阖不上眼。
“在朋友家里。爸,你赶紧去休息吧。以后我外出会跟你说一声,不会像昨天那样。”她略带抱歉地说道。
这时钟海棠从房间里走出来了:“小尘,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端木松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事。女儿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不陪在她身边!”
可钟海棠一意孤行惯了,她与端木松在一起,通常都是说一不二的。
“小尘,我跟你爸商量过了,等闹闹办完三七我们就回去了,你看行不行?”
“不行,要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反正闹闹的七七没完,我是不会回去的!”端木松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她的话。
钟海棠一听可炸了锅,她立刻眼泪飙了出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了来见你的女儿,这几天大大小小跟我发生了多少次争执。好,你不愿意回去是吗?那我现在立刻就收拾行李走,哪怕你自己愿意在这里呆十年八年的,随便你!”
端木松正要呛回去。她开口了:“爸,阿姨,你们如果不愿意在这里留下的话,还是走吧。我这里没问题的,有什么事我自己会解决。”
“那怎么行!”端木松敛起了怒容说道,“我放心不下。”
“她都说行了,你怎么知道她不行!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钟海棠已经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在这里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她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你要走就走!”端木松又恢复了怒容,怒气冲冲地对她喊道。
“行了,行了。爸,你就陪阿姨一起走吧。我一个人搞得定。”她不堪其扰地说道。她知道父亲心疼自己,更体恤自己当下的心境。但是钟海棠毕竟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她留下来帮忙那是人情,不是义务。所以她也不会强求。
“你看她都这么说了,你还在这里干嘛呢。”钟海棠一听又嚷嚷了起来,她一激动,声调就会变得很高又很尖,听得人耳朵怪不舒服的。“快回去吧,我真的闷死了。”
端木尘看着女儿疲倦的侧脸,微微地摇了摇头。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自己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边他都放不下。
“好啊,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是吗?那好,我们离婚!”钟海棠使出了杀手锏。眼见着他的女儿与秦然已经离了婚,她还能留在这里做什么。每天呆在这房里,听着端木尘唉声叹气的,她都快得抑郁症了。
端木松傻了眼。他没想过再离一次婚。
“阿姨,你现在去整理行李吧,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们去机场。”她抱着胳膊,凝视着天花板,淡淡地说了一句。
“呐,这可是你的女儿说的。”钟海棠破涕为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丈夫,“我先上楼去收拾了,顺便订下机票。”
等钟海棠走进房里,端木松抓了抓头皮,忍不住对自己的女儿说道:“小尘,你别听你阿姨胡说八道,爸爸说过要留下来陪你,是绝对不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走的。”
她听了端木松的话,有一股尖锐的痛楚强烈地从她的心底闪了过去。她知道端木松还是心疼自己的,不愿意让她面对那么多事。可是她不能为了自己,而让父亲再一次饱尝离婚之苦。
“爸,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而且你也知道我一向很独立。”她虽然还在微笑着,却让人很有距离感。
端木松握住女儿的手,他知道第一任妻子离家出走之后,女儿的个性就变得很独立,也很坚强。可是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她。如果她没有跟秦然离婚,那么势必会更快地度过这一阶段。可现在如果他带着钟海棠回去了,女儿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爸,最艰难的时刻我也已经捱过去了,没有什么可以打垮我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她说着说着,就觉得鼻腔里酸酸的,连忙别开脸,望着窗外阴黑摇曳的树枝。她想着闹闹,想着自己的工作,无意间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