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幻境迷城,天色渐渐的明朗起来,黑夜已去,黎明将来。
刚到的黎明,露出微弱的阳光,却是有些灿烂的刺眼,凌夕忍不住深呼吸,闭上眼感受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息,吸收着一点也不让她压抑的空气,脑袋依旧是挥之不去的前世今生,那些磨灭在了灵魂之中的过去还是无法忘怀……
罢了,一切顺其自然。
凌夕收拾好心情,抛弃所有的顾虑,开始属于她的旅程,是漫无目的的……
正前方,还有一个人,亦是跟她一样,闭着眼睛吸取大自然的气息,那表情很是祥和,很是满足……直至,他侧耳倾听,有脚步声靠近,眉头一动,有了些警惕。
当他惊的想要做攻击的时候,一记淡漠的声音直抵触他的内心深处……“楼紫臣?”
是,这个人便是连夜离开幻境迷城的楼紫臣,他并没有意料到,凌夕竟也连夜离开幻境迷城,而两人就在黎明到来的那一刻,相遇了。
与其说相遇,不如说是凌夕先发现了楼紫臣。
方才在凌夕犹豫该如何方的时候,她远远眺望看到了一个差不多十岁身高的人影,感觉很是熟悉,便朝着那人慢慢走近。
只见那人闭着眼睛,稚嫩却又不失英俊的脸,充满了祥和的气息,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境,面对如此美丽的景色。
或是惊动了那人,她看到那人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在那人准备攻击的时候,她才会差异的喊道:“楼紫臣?”
“凌夕?”楼紫臣惊道,他以前是喊凌夕姐姐,可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喊不出来了。
他不是早就被揭穿了吗,那又何须再假装,毫无意义。
“你……”
“你……”
几乎是同时,凌夕跟楼紫臣都差异的开口,又都是同时闭上了嘴巴,最后还是凌夕问出了口,道:“你为何不辞而别?”
她并不知道楼紫臣是不是不辞而别,或许该说,楼紫臣是不是不辞而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见到楼紫臣的那一刻,她有了下一站的目标。
楼紫臣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凌夕为何会知道他的离开,并且可以那么及时的找到他。
“你打算回焚香城?”凌夕一针见血的问。
只要不去回想前世今生的事,她便会像是如鱼得水那样,过得很潇洒自在,并一如既往的冷傲待人,没有半丝的改变。
楼紫臣点点头,道:“嗯。”暗下的眸子,意味深长。
凌夕敏锐的察觉到,脑袋那支离破碎的画面,开始慢慢的黏合在一起,那还是雪歌还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
赫连宸的黑暗系能量跟慕无心光明系的能量结合在一起,飞窜到她的身上,当时的她就像是被烈火灼烧着那样,又似是被万千蚂蚁啃食着,异常的难受。
雪歌在她的体内狂叫狂吼。
在这时,楼紫臣不知是何时到了她的面前,举着一把木剑朝着她砍下来,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隐约看见那把木剑的剑臂发出刺眼的光……
这道光,是不寻常的光,她那个时候便有了这个结论。再之后的事,她便没有了任何印象,失去了知觉,直至昨夜醒来。
“我便与你一同去焚香城。”凌夕突然这么说。
楼紫臣很是惊讶,眨巴着眼睛,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诧异的问。
若不是听错,那便是真的,可为何,她想要同他回焚香城?
凌夕侧目而看,声音冷而低沉,透着嗜血的冷酷,道:“你救我一命,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我同你回去,便是如你当初所愿,拜堂成亲,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她的语气如此沉冷,并不能猜测出她实则的意义何在。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她报恩的心意都是真的,她一向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的人。
若不是楼紫臣,她早就烟消云散,又岂能有机会再看到黎明。
这个机会是楼紫臣给予的,那么她便会赴汤蹈火的回报这份恩情,纵使是以身相许……
楼紫臣根本听不懂、看不清凌夕,他救她,并非为了她回报这份恩情,纯粹只是因为他想要救她……可若真的扯到回报恩情这件事,他跟凌夕应该是不拖不欠。
“你并没有欠我任何恩情,你也无需这样作贱自己。”楼紫臣语气甚冷,他一个也许是命不久矣的人,却要受到这样的同情,身为男人的他,觉得很是耻辱。
“……”凌夕不语,也不解。
楼紫臣又解释道:“上次在雪山,我本就欠你一份恩情,我救你,不过是还你一份恩情,至此,你我便是互不拖欠,你不欠我半分恩情。”
他并不是想跟凌夕分得如此清楚,就算没有雪山那一份恩情,他也一定会去救凌夕。只是,他堂堂男子,若要她一个女子这般同情,那他宁愿不要。
“哦。”凌夕冷声应道。
楼紫臣有些失落,明明他现在有机会拥有凌夕,偏偏自尊心在作祟,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他为何还要顾及什么自尊心,不如抱得美人归岂不是更好。
可是阻了凌夕的提议,他却并不后悔。
楼紫臣又看了凌夕一眼,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冰冷如冰块,他很舍不得,但又不得不离开了。
转身,正要走。
凌夕阻拦在他的前面,道:“等等……”
“呃?”楼紫臣差异。
凌夕眸子一眯,略显腹黑道:“你可还曾记得,我说过,你欠我的恩情,我何时需要了,我便会跟你要,并不是你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作数,可懂?”
“呃……”楼紫臣顿是觉得有种在迷宫里找出路的感觉,怎么绕都回到了原点,走不出去。
“至于我欠你的,我想怎么回报,以怎样的方式回报,那是我的事,我告知你一声,并非想要询问你的意见,只是给你提个醒,你没权抗议,懂?”凌夕慢条斯理的说,竟是完全不顾及楼紫臣的想法。
楼紫臣早就僵硬得不知道如何反应,他怔怔的看着凌夕,想要从她的身上窥视到些什么。
可惜,除了冷然,他什么也没看到。
凌夕没再理会楼紫臣的愕然,催促道:“还不走?”
她可不想再在这里逗留,时间长了,慕无心他们便会察觉到她的离开,肯定会四处找寻她的踪迹,那么,到时她想要再离开,就会变得困难许多。
在楼紫臣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出很远,楼紫臣赶紧的追了上来,虽然是并肩走着,那样的感觉他亦是觉得很好,可凌夕报恩的事,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凌夕面无表情,脚下步伐轻佻,可她为何走得却是如此吃力,像是被前世扯住了脚下的步伐,可她岂能让自己再颓废,前世的事已经再与她无关,今生她只需按照自己的思想活下去。
良久,她才回头,细细的瞅着楼紫臣看,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才道:“你不是想要破除被抑制的生长素?不是想要快些长大?”
楼紫臣沉思,她果然是知道的……
凌夕见楼紫臣不语,又道:“你这般固执的跟着我,不就是想让我与你拜堂成亲,好破除被抑制的生长素,好长成与实际年龄相符的身体?”
“……”楼紫臣被说中了心事,但凌夕说中的不过是他之前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他早就没再想,否则,他方才就不会这般拒绝凌夕的同情。
凌夕尽管说得无情,本意却并非真的无情,若一个拜堂成亲就能帮助楼紫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她又可以暂避慕无心他们,在焚香城待上一段时间。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如何,还在考虑?”凌夕问。
她不习惯楼紫臣太安静,太过安静的人,让她更难猜测出他在想什么。
楼紫臣稚嫩的脸,挂着与年龄相符的沉冷和忧虑,直至沉思许久,他才仰起头,道:“你为何可以说得如此洒脱,你当真不知道,拜堂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与他拜堂成亲,只为了报恩,可报完恩以后呢?他和她之间便互不相干?还是……让他将她休之,又或者是她,不耻的抛弃夫君逃之?
最终的结果都是不好的。
“知道,可又如何?”凌夕似一点也不在乎的反问。
一脸淡然的模样,真像是一个没有一丝灵魂的傀儡,比之焚香城真正的傀儡之身还有无情百倍,千倍……
她好冷,变得冰冷如麻。
凌夕的话,犹如一把利剑,朝着楼紫臣的心脏刺去,生疼得很。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怎能这般不在意自己?
楼紫臣踌躇了许久,才暗淡道:“难道你不曾想过女人家的名誉,纵使你不在乎,可……”
纵使她不在乎,那就让他替她去在乎。
她不在乎的名誉,他要好好的守护,不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女人家的名誉?”凌夕冷笑,嘲讽道:“对我不重要,再者,我只与你拜堂,只与你做名誉上的夫妻,等你破除了生长素,你我便真的再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凌夕!”楼紫臣的语气生硬了一些。
他在生气,尽管前不久的凌夕还是冷漠,但她却不像现在这般不在乎自己的一举一动,她所做的事,至少也是在为自己考虑打算。
可现在的凌夕,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就似生命对她而言,像空气那样虚无。
凌夕却再不去理会,只催促道:“快些走,还需多久才能到焚香城?一天?两天?”
“三天。”楼紫臣顺口回答。
“那就赶路吧。”凌夕又催促一声。
楼紫臣没有再纠缠,他在想,或许凌夕现在只是一时之气,过了一段时间,等她想通了,那她便会后悔了。
这段时间,便让她陪自己走过最后的日子……是上天对他的怜惜吗?
那么……他就欣然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