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含烟一步一步朝景王府的门外走,很稳重的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
后背粘粘的,已经不痛了。痛到深处,已然麻木!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儿紧紧攥着拳,那锋锐的指甲刺入手掌心的嫩肉里。也不痛呢!
因为,身体的疼痛与心底的疼痛相比较,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眼前熟悉的景致,越来越模糊。
有丫鬟和小厮看到这个样子的周含烟,连连惊呼出声。就连那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侍卫见了,都禁不住咂舌。
脚步摇摇,仿若欲坠。周含烟闭住呼吸,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只决绝的迈步向前走。明明景王府那朱漆大门就在不远处,可是这一步步走过去,却终是没个尽头!
“这是怎么了?”突兀的声音,冷冽漠然,细听却有几分错愕。
周含烟抬眸,看到是风十一阴冷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
周含烟抿唇,笑的凄然,“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那平静的态度,凄然的笑颜,苍白的双唇,令风十一拧紧眉头。
半晌,才追问道:“是......主子打的?”
周含烟是主子的侍寝丫鬟,除了主子会将她打伤成这般,风十一不作第二人想。所以他这话是在询问,却已经是肯定了的。
周含烟垂下眼睑,没回应,只是步伐愈加摇晃的朝前走去。
“你去哪里?”风十一跟上前,他本想问主子为何将周含烟打成这个样子的。可是话到嘴边,看着周含烟似乎要离开,便又换了这句紧要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关心起这个他平时看着就恼火的婢子来了!
周含烟顿了顿脚步,似在思考。
很久之后,她落寞的反问道:“是啊,我去哪里?我该去哪里呢?”
眼前越来越模糊了,脚步越发的凌乱了。周含烟不再理睬风十一,只是摇晃着朝那朱漆大门走去。
风十一站在原地,目光浇注在周含烟染满血迹的背影上。他想,他似乎此时此刻才真正认识这个叫周含烟的女子。
无法想象,这是个怎样的人。还记得她无赖似的缠着自己借钱,抱住自己的手腕啃咬。可如今,承受了那样惨烈的鞭笞,她竟然......还能坚持着在行走?
这到底,是个怎样强悍的女子?她就像一个迷,那么多面性,让人好奇。
眼看着周含烟走到门口处,身子一晃,生生朝地上跌去。
“小心!”风十一几乎下意识的在唤出声来的同时,脚下生风般飞奔上前,在周含烟即将跌倒在地的瞬间,稳稳扶住她。
周含烟蹙了蹙眉,扭头,冲风十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她说:“谢谢你!”
那一瞬间,风十一只觉得心口很酸。她明明是在笑的,可是却让人莫名的心疼。这时风十一才发觉,与这笑比起来,他貌似更喜欢周含烟以前无赖的,不羁的大笑!
“停轿!”突兀的一声喊,吸引了周含烟已然模糊的目光。
只见王府门前停着一台奢华的轿辇,有小厮上前挑开轿帘,一个面带邪魅之色的俊逸男子自轿中款款走出。
当那男子的目光与周含烟的眸子在空中四目对上时,明显一怔,然后错愕。
“你?发生何事?”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登门来跟周含烟取经的九王爷司马敖。
他一眼看出周含烟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已经心存狐疑。再看到周含烟整个人依偎在司马逸得力侍卫风十一的怀中,并且站在门口大庭广众之处,心中更加不解。
这婢子好歹也是七哥的侍寝丫鬟,怎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人搂搂抱抱?
周含烟看到司马敖那一刻,心下便笃定他是来找自己的。像是看到了一抹曙光,又似找到了可以安身的居所。周含烟轻挣出风十一的怀抱,踉跄着朝司马敖奔去。
“九王爷!”她沙哑着声音开口,明显力不从心。
司马敖见她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就能刮跑的样子,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本能的上前伸手去扶她。
而后,他听到周含烟的闷哼声,并且......感觉到自己扶在周含烟后背的大掌触碰到粘稠温热的东西。
探头一看,司马敖整个人都呆滞了。“这......怎么会这样?这是七哥下的狠手吗?”
问这话时,竟已经体贴的将手挪开,转而撑在周含烟的肩头。
周含烟死死地揪住司马敖另一只手,目光乞求似的看着他,“九王爷,不要问!带我走,请你......带我走!”
呼吸有些急促,眼前越来越模糊了。此时此刻,周含烟只想快点离开,离开这个属于司马逸的地方!
司马敖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你......”
想说,她是七哥的女人!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最终,面对周含烟乞求的目光,惨白的容颜,以及那越来越用不上力气去抓着的小手儿,司马敖却是难得不问缘由的冲动了一回。
他将周含烟拦腰抱起,左手揽着肩头,右手抱着大腿,避开她后背的伤患处,然后吩咐自家小厮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当司马敖喊出那句“打道回府”时,周含烟唇畔含笑,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再次恢复意识,是因为耳畔不时的传来男人与女人的对话声,生生将周含烟吵醒了。
未曾睁眼,就听到女人娇嫩的声音响起,“爷,你知道府上的丫鬟小厮们怎么说吗?”
接言的,是司马敖邪魅的声音,“怎么说?”
女人轻笑道:“她们都说这女子是爷在外面包养的,还说爷如何如何在乎她,一路将她抱回房,都舍不得让别人碰呢!”
司马敖哭笑不得,“爱妃,你该不是相信这些谣言了吧?”
爱妃?周含烟指尖动了动。原来,这说话的女人竟是瑞王妃啊?犹记得,容嬷嬷曾经说过,当今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莫过于九王爷司马敖的王妃毕如萱。
这毕如萱年仅十七岁,十五岁及笄嫁与九王爷司马敖为正妃。夫妻二人皆是豁达性格,对皇位不贪图,不向往,喜欢过既舒心又富饶的小商贾生活。容嬷嬷提起这位瑞王妃时,眸子中满是羡慕。
在这封建社会,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王侯将相更是妻妾成群的。毕如萱能牢牢抓住司马敖的心,过那鸳鸯般的二人眷侣生活,只怕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
周含烟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这被世人羡煞到极致的传奇女子是怎样的人儿。
双眸睁开时才赫然发现,屋内烛火通明,原来已经是晚上了。轻轻扭了扭头,周含烟看到司马敖与一妙龄女子坐在几米外的桌前。虽只能看到那女子半边侧颜,却已经能笃定她是个极其漂亮的美人儿。
看来,她就是司马敖的宠妃毕如萱了!
就听毕如萱娇笑着调侃道:“爷,你把萱儿当做那不分青红皂白乱吃飞醋的妒妇了吗?萱儿若是相信那些谣传了,还会前来给这女子送冰肌玉露膏吗?人家上次给爷做菜肴时被油烫到手背都没舍得用这宝贝的药,现在可是一整瓶都涂到她背上去了呢!”
司马敖伸手握住毕如萱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你这小傻瓜,我也没叫你把那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用啊?现在你后悔了,我可赔不起你那么珍贵的药!”
毕如萱笑,缩回手在司马敖的脑门儿戳了下,“我就是傻啊!爷没听郎中说嘛,她那后背上的鞭伤会留疤的,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嫁人,怪可怜见儿的。而且......”
顿了顿,毕如萱一本正经的伸手勾住了司马敖的脖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是爷的女人。只要爷不在外面养女人,只疼我一个、只爱我一个,别说是一瓶冰肌玉露膏,就是更加宝贵的东西我也舍得啦!萱儿心中,王爷是第一位,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
“啊哈哈哈,你这张小嘴儿,抹了蜜似的甜,哄的本王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牵着鼻子走!”司马敖伸手刮蹭了一下毕如萱的鼻尖儿,然后凑到她面前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搞暧昧,乐在其中。可是刚刚转醒的周含烟看到了,心中却划过一丝凄凉。她好羡慕司马敖和毕如萱的感情,真的好羡慕呢!
“咳咳!咳咳咳!”想要挣扎着坐起身,结果微微一动,没坐起身反倒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突兀的咳嗽声立刻惊的司马敖和毕如萱双双分开,尴尬的红了脸。
“那个......不好意思,你们可以继续的,当我是空气,当我不存在就好!”周含烟也挺尴尬的,慌忙开了口。
只是,这话一落地,司马敖和毕如萱的脸色更加尴尬起来。
好半晌,司马敖才猛地拍着巴掌朝床边走来,嘴里连声呼道:“哎呀呀,你这婢子可终于醒了!”
“......”周含烟额头划过三根黑线。
表示,九王爷你还可以更幼稚点儿不?她这都醒了n久了好吗?
就听司马敖连珠炮似的询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后背的伤是我七哥打的吧?他为什么要打你?你怎么惹他了?为什么打的这么狠?你们闹不愉快了吗?你这样算是离开景王府了吗?那你以后怎么办?你准备去哪里?你有安身之所吗?你......”
周含烟唇角狠狠地抽搐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很晕,仿佛由一个变成了两个,然后分裂成四个,八个,十六个。
想问一句,这司马敖几岁了?他以为他是谁啊?十万个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