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焕东正在接电话,见林苹进来,随即匆匆挂断电话。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林苹局促地恳求:“闻总,求您帮帮小洲吧。”
闻焕东放下手机,叹声道:“我何尝不想帮呢?但这事太棘手啊。”
见他仍不想帮,林苹咬咬牙,哽声道:“闻总,其实小洲他……”
她实在不想说这个秘密。
见她哽咽得说不出话,闻焕东叹了口气:“小周求财心急,一时糊涂,我懂。其实也怪我疏忽,以为有周总能把持一切,我监管不利,也难辞其咎啊。”
林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没出声,只是忐忑地看着他。
闻焕东微顿几秒转问道:“对于这件事儿,你的期望是什么?”
林苹一愣,随即答到:“求公安机关从轻处置他俩。”
“有关养种殖场和荣腾的合作呢?”
林苹苦笑:“我哪还敢奢求合作啊,只要贵公司不深究责任,我就阿弥陀佛了。”
“其实从昨晚到今早,我一直在找公司好友帮忙。”
林苹慌忙追问:“结果怎样?”
“暂时还没结果。”
林苹顿时很失望,再次想着如何把秘密说出。
这时闻焕东话音一转:“转机还是有的。”
“什么转机?”林苹不敢抱太大希望。
“以前你们给荣盛送的营养餐食材原料,除小部分不当季蔬菜,绝大多数都是从附近养种殖户手中收购的,从来没出过问题。后来你们自己搞了养种殖场,但我们签的合约上并没写清你后期材料一定要来源于养种殖场。明白吗?”
林苹茫然地摇头。
“我是说,虽然你们的养种殖场出了问题,但到目前为止,那里的农产品并没有投入到荣盛的营养餐中,对荣盛并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危害。所以你们完全可以说根本没打算把养种殖场的产品用到荣盛营养餐中。这样我们的合作还能继续,懂了?”
林苹这才点头,不过又忧心地问道:“但土豆中毒事件我们推不了责任。”
“那就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拿出诚意,让老板相信你们诚心悔过,求他再给次机会,我会在一边帮说好话。”
“怎样才算有诚意啊?”
“比如让利。”
理林苹倒是听懂了,仍然一脸沉重:“就算贵公司能放过我们,法制部门也不会答应啊。大力父子坐牢去了,就算能和你们继续合作,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撑不起来。”
“据我了解,相关部门明天才会去调查取证,如果今天能把养种殖场所有不良问题清除干净,他们明天不就无从可查?”
“昨天已经有人来调查了,要不然大力和小洲也不会连夜被带走。”
“昨天去的是我们总公司的人。”
林苹不信似地抬头,见闻焕东郑重地点了头,这才有些激动:“那就好,那我马上回去处理问题!”
“等等!那么大个养种殖场,你一个人怎么处理?”
“我,我尽量发动亲戚朋友。”
“先别急,”闻焕东转呼秘书进来,“打一份高价招点工的启事。”
说完相关要求后
,他补充道,“把工价印显眼些,印两百份,赶紧去。”
“是。”秘书忙不迭出去。
闻焕东随即对林苹道:“到时候你喊几个人一起尽快把这些启事贴到附近村庄,人多好办事……”
林苹怯怯地打断:“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我……”
为了办养种殖场,能借的亲戚朋友早都借遍了,这会儿养种殖场又出了状况,别人不找她还债就算仗义了。
闻焕东摆手道:“钱的事儿以后我和周总算,先过了眼前难关再说。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周家庄。”
“闻总……”
“我也希望他们没事儿,你先坐,我联系蔬菜种子。”
林苹点点头,却没坐下,而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目光复杂地望着背对着她打电话的闻焕东背影。
他做事还是这么细心。
唉……
想到周家父子被带走后,她犹豫了很久才给闻焕东打电话。他的婉拒在她意料之中,为了帮儿子,她不得不亲自来找他,她甚至做好了被羞辱的心理准备。
她没想到闻焕东对她如此礼待,她连那个秘密都没讲,他就在想方设法帮她的丈夫和孩子。而且他在看她时,双眼里也没有一丝异样的波纹,难道他真的没认出她?还是真的把她给忘了?
虽然时隔这么多年,那天她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还和以前一样清瘦,除了额头多了几道代表年轮的皱纹。当时她像遭了雷击一样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曾经幻想过与他再相逢的各种场景,独独没想过会在自己家里、在自己丈夫身边见到他。当他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招呼时,完全如同陌路人时,她心痛难忍。怕失态,寻了借口,迅速折回厨房,再也不敢出现在有他的餐厅。
曾经她一直以为自己恨透了他,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恨之深都是因为爱之切,无论周大力对她多好,她心底深处始终没有忘记最初的他。但是他把她忘了。也许二十多年前他就把她忘了,要不然也不会不声不响就离开她另娶她人。
那天下午,她去哥哥坟前坐了一下午,也哭了一下午。后来几次再遇闻焕东,他都是彬彬有礼地笑对她,完完全全感觉不到他对她的记忆,顾及诸多因素,她也没有加以试探,而是尽量避开与他的接触,却又几次忍不住远远地看他,默默流泪。
后来周大力要周洲回来帮忙打理,虽然她很想见周洲,又怕周洲与闻焕东有接触,所以表示反对,没想到周洲听周大力说到利润时,立刻表示返乡,怕他们怀疑,她只得装出一脸开心样。没过多久,她的担心成了现实,即使她想方设法,也没能制止周洲和闻焕东的接触,他们还很投缘,尤其闻焕东几次借钱给周洲后。
面对这一切,她只有暗暗忧心。无力改变一切的她只得安慰自己:闻焕东已经忘了她,他又不知道有周洲的存在,应该不会有什么。
“闻总,按您的吩咐都印好了。”
秘书的话打断了林苹的思绪。
“放这儿。”闻焕东转而叮嘱,“我一会儿要出去,有事儿打我电话。”
“好的。”秘书见他轻揉太阳穴,马上关心地问道,“闻总,您的头又痛了吗?”
闻焕东微微颔首。
“我去给您拿风油精。闻总,今天没变天,您的偏头痛怎么也会犯呢?”秘书一边给他风油精一边问。
“昨晚没睡好。”闻焕东往太阳穴上抹了点风油精,随手拿起打印纸,对林苹道,“我们走。”
林苹快步跟上。上车后,她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闻总,您有偏头痛症吗?”
“嗯,老毛病了,变天头就会痛。”
“怎么会这样呢?”
“以前脑部受过点伤。”
“受伤?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他脑部竟然受过伤!难道他不记得她,和脑部受伤有关?
林苹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疼。
“很多年前的事儿了。你联系好能联系的人没?”
“我就联系。”见他这么说,林苹也不便多打听,掏出手机,遂一个个拨打电话。
*
这边,林小碗到疗养院看母亲,见母亲对姑父家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知道姑姑没惊动母亲,才松一口气。没到一会儿,她接到姑姑电话,怕母亲起疑,含糊应了几声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知道姑姑心急,陪母亲聊了一会儿后,她找了个借口,离开疗养院,再给姑姑打电话,想适当露几句风让姑姑宽心,不想姑姑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再后来便关了机。她联系不上姑姑,担心姑姑出什么事,和小飞从幽竹镇直奔周家庄。
进庄的大路一改平常冷静景象,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今天赶集吗?这么多人?”小飞怕车子刮倒路人,开得很慢。
“都快十二点了,集市早该散了吧?天,不会是姑姑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来看热闹吧?”林小碗惶恐不已。
小飞听言神色一紧,一边安慰说“不会的”,一边停车向路人打听情况,才知道原来是养种殖场高价招点工做事,路上的行人有来做点工的,也要来凑热闹的。
“做事?!难道是请来采摘种植园蔬菜的?那些蔬菜不能上市啊!”林小碗一时大为紧张,“我们得去阻止!”
“好。”问过路后,小飞直接将车开至种植园。
“碗碗,你怎么来了?”汗流浃背的林苹看到林小碗很意外。
看着已经光秃秃的菜地,林小碗急声提醒:“姑姑,这里的菜不能上市场啊,这可都是被催……”
“这些菜另有作用。”一个男人严肃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股东。”林小碗很不客气地瞪着男人,“我说怎么处理这些菜,就怎么处理。”
“碗碗,不许没礼貌,这是荣腾公司的闻总,他是来帮我们的。”林苹小声在林小碗耳边说明拨菜的缘由。
林小碗却一句都没听进去,而是目露紧张地瞟了眼闻焕东。
要知道她曾经在荣盛集团的年会上露过脸呢。目前这种情况,还不宜让姑姑知道她和荣少琛的关系。
她正想找借口离开,不想姑姑已向闻焕东介绍她了:“这是我侄女林小碗。”
“林小——碗?”闻焕东立刻投来探究目光。
天,他不会认出了自己吧?林小碗的心顿时有些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