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方筱竹烧得满脸通红,嘴里犹在嘟囔着听不清楚的胡话,身子还在发抖。玉人方看到房里的桌上放着食盒,想到筱竹今天早晨还没吃过东西,便走过去打开,捡了一碗温热的汤羹端到床边,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唤道:“筱竹,醒醒,把饭吃了再睡。”
方筱竹动了动,眼皮儿勉强掀开一条缝儿,哑着嗓子慢慢说道:“阿玉,我再也不天没亮,就穿着睡衣,跑去花房里了,冻死我了,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哎,别睡,别睡啊!”玉人方正准备叫醒她,却听得院门处有动静,她放下汤碗走出房门看到焰绯推开院门,子凌走了进来:“筱竹发烧了?”
玉人方道:“可算来了,她天没亮穿着睡衣去花房,应该是着凉了,早饭也没吃,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说胡话呢。”
子凌连忙进了房间,看见方筱竹烧得满脸通红。焰绯随后进来:“大夫,姑娘不要紧吧?”
子凌诊过脉,将她的手臂放进被子里,摇头笑道:“这种程度的算是普通了,这药香和水盆都是你预备的吧,做得很好。我给她开个药浴的方子,你让她在药水里泡上半个时辰,午后就能退烧了,这几日的饮食要以清淡滋补为宜,其它的也没什么了。”
焰绯继续问:“那,大夫之前送来的药膏,小姐每日可还要继续服用?”
子凌脸上带着赞许的神情,对着玉人方点点头道:“当然,那个药膏对她的身体有好处,按时服用也有助于恢复。药浴用的东西我一会儿就让人送来,药庐还有事,我得回去了。”
玉人方连忙道:“我送你,焰绯你照顾筱竹。”说罢便同子凌一起离开了。
子凌对玉人方道:“快回去,咱们之间还用讲这些虚礼?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有焰绯在,我也能放心了。”说着又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方才焰绯直直冲进药庐拖了我就走,我还以为奇斋除了什么事情呢,你这个老板却是半点忙也没帮上啊,好了,我走了。”
玉人方去房间探视一番,发现根本就没有自己插手的份,想了想,还是开了店门,继续做生意。及到玉人方开了店门,才发现有人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那人倚着店门,带着一点戏谑的笑意道:“这个时辰才开店,玉老板睡得可好啊?”
玉人方皱眉,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但人看着可是眼生,遂问道:“不知阁下是?”
那人也跟着皱眉:“老板,不认识我?”
“我确定,我没见过你。”
那人蹙着眉头想了想,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我见过玉老板,玉老板却没见过我。方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玉人方看着那人一脸的浅笑,突然想起方筱竹曾和她说过的两个人,虽然当时她们所说的具体内容她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笑面虎”和“笑面羊”这样的言辞她倒是还有印象,玉人方想了想道:“筱竹偶感风寒,这会儿不便过来,公子若是有事……”
“哦,我倒是没事不过是陪着朋友过来,”想了想,那人突然变了脸色:“不好,他们两个去了后院,这下可糟了!”说罢就丢下玉人方,匆匆向院门的方向而去,跑了几步又停下了,一边摇头一边退回店门处,对着玉人方道:“额,等下若是打起来,您千万帮忙劝着些,也不用太过手下留情,给他们留口气就行了。”
玉人方见他如此说,心下已
经有了计较:“公子还是进来说话吧,如果真动起手来,我劝是没有用的,还得日刹公子身体力行才好,粗茶而已,请用。”
“让玉老板见笑了。”对玉人方直接喊出他的名字,日刹脸上不见丝毫诧异,端杯饮茶。
玉人方刚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就听得从后门处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玉人方用吹开了茶杯上方的氤氲水汽,悠然地喝完了茶,她放下茶杯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额,不是玉老板让我喝茶么?”
“咦,不是你让我不用手下留情,给他们留口气就好了么?筱竹发烧不能动弹,刚才应该是让焰绯照顾着她泡药浴呢,焰绯出手向来不留情面的。你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过去的话,他们两个应该还能剩下半条命,现在么,你要是再不过去,他们恐怕就要断气了。”
日刹一月冲向店里的后门处,想从那里直接感到声音的来源处,但是尚未走进那里,玉人方的唇角就勾了起来,日刹迟疑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而从店门冲了出去。玉人方放下茶杯,溜溜达达地从后门转了出去。穿过回廊,玉人方老远就看见院子中央有两个人趴在地上,他们的身边围着烧得正烈的剧毒之焰,院子里花草的枝叶缠绕在火焰之外,将两人彻底困住。玉人方眼看着那两人一直没有动弹,心想可别真让焰绯打出个好歹来,便匆匆穿过院子打开了院门,门外日刹的脸上挂着两个黑圈,他对着玉人方道:“玉老板,今天贸然来访确实唐突,我的那两位朋友行事莽撞,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只是那位穿红衣服的姑娘是谁啊?只问了我一句话就动手揍人了!”
玉人方歪头问道:“那是焰绯,是奇斋的人,她问你什么了?”
“她过来把门打开,问我和地上那两个家伙是不是一起的,我刚点了下头,她就揍人了!”
玉人方忍笑,推开两步道:“谁让你们乱闯的!他们两个也是,未经许可便擅自进入人家的后院,还偷看筱竹浸浴,惹怒了焰绯不说,还惊动了院子了的花草,现在后院的戒备全开,没有筱竹的许可,你是进不来的。”
“可是……”
“放心,他们两个暂时死不了的,大夫说筱竹午后就能退烧。”
“啊……”
“所以,你要稍等一下子了。”玉人方说完就走了,日刹刚想说话,两条碧绿的枝叶便横伸过来挡在门前,日刹连忙退开一步,枝叶也不再伸出只横挡在门内。日刹站在门外大声喊着:“你们两个快醒醒啊,这个时候要是睡着了,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啊!星棠,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定要看住他吗,为什么你反而还要和他一起去偷看人家女孩子浸浴啊?”
院中的一扇房门猛地打开,一团乌黑的火焰直接向着日刹飞来,日刹身手敏捷地闪开,看着脚边那个烧黑的坑洞抹掉额上一层冷汗。焰绯冰冷的声音从房中传出:“再吵,我就活烤了你!”房门关上,院内院外一派寂静。
当日刹等得都快靠着院墙睡着了的时候,院门处的两条枝叶轻轻拍打着门扇,发出“啪啪”的声音。日刹靠过去看见院内的花草已经恢复原状,横档在门前的两根绿枝也缩了回去。他试探性地向院中踏出一步,见没有异状才急忙赶到院中,黑色的烈焰慢慢消退下去,露出围在中间的两人。日刹探过他们的鼻息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死就好啊。”完全忽视了两人的鼻青脸肿和
满身的淤青。
房门一开,焰绯一脸煞气地走了出来,扔给日刹一个小瓶子:“抹完药就赶紧走,若有下次,直接烧掉当花肥!”
日刹还没来记得说话,房门就又关上了。饶是焰绯动作快,日刹也听到房里传来的咳嗽声,他彻底放下心来:方筱竹可算醒了,这回有救了。
房内,方筱竹靠着池壁睁开了眼睛,焰绯连忙过去扶她:“姑娘,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方筱竹又咳了两声:“我怎么会在这间屋子里?难怪我觉得热,这是什么水,颜色好奇怪。”说着就想起身,却不料身上没有力气,险些栽倒,焰绯连忙扶起她:“姑娘发烧了,子凌大夫说姑娘这是受寒了,给姑娘送了药浴的药草过来,还说姑娘只消泡上半个时辰,午后就能退烧了。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也不觉得冷了,”方筱彻底清醒过来:“我的衣服是你帮忙换的么?”
焰绯摇摇头:“我知道姑娘不喜人近身,本想将姑娘罩在宽纱服下脱去衣物,但是给姑娘脱去外装时,我发现屋顶处有几个登徒子正鬼鬼祟祟岁地四下张望,匆忙之下只能让姑娘穿着中衣浸浴了。”
方筱竹揉揉额角,滑下池壁泡在药浴中。奇斋的浴室极大,有两个浴池,内中所用的水引自两处泉眼,分别为较烫的温泉水和较凉的泉水,玉人方喜欢泡温泉,方筱竹更偏爱泡在清澈的泉水池中。十几包药材吃足了水分沉在池底,将药性彻底散发出来,泉水热度偏高,蒸腾的水汽里掺杂着清淡的药香,闻着很是舒服。焰绯每隔半刻钟就凝出火焰靠近池水,让药浴保持温度。
方筱竹睁开眼睛道:“你把那几个家伙怎么样了?”
“我把那两个人从屋顶上烧了下来,然后揍了一顿,用毒火围起来了,院中的花草也正帮着我监视他们。”焰绯顿了顿,继续道:“他们一行共有三个人,方才第三个人在院外敲门,让我拦住了。只是那个人好像认识玉老板,但是玉老板对他不怎么客气,只让他在门外等。”
“那个人认识阿玉?”方筱竹抓了一个药包挤了挤水分,放在额上按压着:“阿玉大概是顾忌着我的面子才没让他进来。焰绯,我身后的柜子里放着一个蓝色的盒子,那里头是跌打药,你给那个人送去吧。”
“可是,那些花草是不会让他进来的。”
“你去就是了。”
焰绯关上房门,回到浴池边,想再次给泉水加热。方筱竹摇头道:“别忙了,我这就出来,泡太久了,有点晕。”
“衣服我放在屏风后面了,回房的时候姑娘最好把披风穿上,小心再着凉了,那我给姑娘准备吃的去。”焰绯从浴室的侧门出去直接去了厨房。
方筱竹撑着池壁慢慢起身,去屏风后更衣,等系好了披风,额上又出了层薄汗。她打开浴室的门扶着墙慢慢走出去,院外,日刹扶着两个鼻青脸肿的猪头,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姑娘身上可是大安了?”
方筱竹皱着眉头,喘了口气:“日刹?你怎么在这里啊?”
“本该早就回去的,可是惦记着姑娘赠药的恩情,所以想先谢过再告辞。”
盛暑午后的阳光分外毒辣,方筱竹在院中曲廊的阴凉之下,觉得体力正随着身上的汗水一点点消失,她靠着廊柱叹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尚未说完便觉体力不支,靠着廊柱的身体慢慢滑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