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我给你放到床上了。”段杭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早点睡。”说完,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我略微松了口气,洗完澡之后裹着浴巾出去,发现床上果然放着一叠衣服。我没着急留意衣服的样式,而是走到了门边先把房门给反锁。
“这下应该进不来了吧?”我嘟囔了一句,拎着只能遮住重点部位的浴巾,拿起一副到卫生间换了起来。
这场景莫名让我感觉有些熟悉,之前我喝醉酒被他捡回来的时候,也是放了一叠衣服在我床上,然后就找不到人了,这次也是一样,内衣裤都是新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尺寸竟然非常准。
胡思乱想地穿好,我拿起放在最底下的一件薄卫衣套到了身上,预备穿裤子的时候却发现他没给我拿……
“不是,这都能忘?”我糟心地把卫衣的下摆扯下来,发现这件衣服特别的大,差一点就到我膝盖那儿了,袖子也长了一大截,明显不是女孩子的衣服。
他,他不会是把自己的衣服拿给我穿了吧?!
我心里突然像是被某只不知名的小手攥了一把似的,倏地一紧,紧接着就跟血液逆行了一样,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这,这也太诡异了……
衣服上有清新的洗衣粉气味,我觉得更热了,不停地拿手给自己扇风,长长的袖子堆在我手腕上,衬得我手脖子就跟麻杆一样细。
我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了一阵,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很多女生都喜欢穿男友系的衣服,别说,还真挺显瘦的,就是露着两条大腿感觉有点空。
不行,明天一定要去多买几套衣服回来。
这么想着,我不自在地把袖子往上卷了几道,一边擦头发一边开门出去了。一出门,我就感觉到有两股视线正如有实质地盯着我。
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段杭一说的鬼故事成真了,吓的我一跳,捂着心口愣在了原地。
“在我家做了什么亏心事。”段杭一玩味地说着。
他应该也刚洗过澡了,头发还是湿的,被他耙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穿的衣服却很随意,黑色的居家服,跟那天在段弘毅家看见的差不多,只不过这套有暗纹,看起来华贵许多,这会举着红酒杯倚在门边的样子,有点像夜访吸血鬼里描述的吸血伯爵。
呸!人模狗样的辣鸡。
“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你是鬼啊?”我翻了个白眼,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不客气地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段杭一冲我举了举酒杯,说道:“刚才地域受限,很多事情没有说明白,赏脸喝两杯?”
“我才不跟你喝。”我想起他刚才略有些疯狂的吻,感觉自己又要脸红了,连忙拒绝道,“你不是让我早点睡吗?”
段杭一并没有说什么,好像丝毫不在意我的不讲理似的,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很恶毒,不过就是喝杯酒而已,干嘛弄得好像受害人一样?便迟疑地说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段霖的身世,你知道多少?”段杭一说着,隔着朦胧的酒杯,慵懒地撩起眼皮看我。
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大,这样斜着向人望过来的时候,更拉长了他的眼形,仿佛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酒意一般,扣人心弦。我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一时连他说什么都没听清,只傻乎乎地看着他。
美色误人,我无法想象这句话背后有多少辛酸泪,妈的,一大男的这样有意思吗?
“你再用这种饥渴的眼神盯着我,别怪我不跟你客气。”段杭一像是生气了似的,优雅地抿了点酒,那视线却像钩子似的牢牢地锁在我身上。
我简直心里苦,心说到底谁的眼神更饥渴?
“段叔叔,你别逗我了。”我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回归正题说,“我只知道她在国内的身世,当然,现在看来,那些履历简直就像你刚才邀请我喝酒的借口一样,全是用来骗人的。”
段杭一无声地掀了掀嘴角。
我总觉得他喝了酒之后有点不一样,好像比平时更浪些。不对,平时他也浪,只是他藏着,这会儿估计是不想假装,所以那荷尔蒙简直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散。
“那你想听些真实的吗?”段杭一将视线放在我身上,问的挺认真的。
我有点紧张,无意识地捏紧了揣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晦涩不明地说道:“你说是段霖的身世,还是说你找我喝酒的目的?”
“看你。”段杭一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那声音却像是在我心口刮了一刀似的。
我无措地抿抿嘴,说道:“下次再说你的吧,先说段霖的。”说着,我补充道,“还有那些证据的事情,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段杭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了楼下的酒柜旁边,我只得任命地跟过去。
“你,你也给我一杯吧。”我迟疑地说着,“不然,有些事情空口白牙的我不敢跟你说。”
段杭一的目光在我脸上打量片刻,却漫不经心地给我调了杯鸡尾酒,调酒的时候又险些把我帅瞎了,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他就是故意凹造型想撩我的。
“这就叫什么名字?”我没话找话,“挺好看的啊。”
段杭一扔了一片薄荷在酒里,丝毫不理解我妄图打破尴尬的苦心,冷心冷脸地说道:“随便兑的,会不会有化学反应尚未可知。”
我噎了一噎,小心地抿了一口,感觉有点像饮料,不由意外地说道:“这不是假酒吧?”
段杭一没理我,默默地给我扔过来一个文件袋,我一边喝着酒,一边漫不经心地拎过来看了一眼,这一看立马精神了!
文件袋里的都是段霖在美国时候的事情,除了照片和报纸,还有一些信件,简单的几页纸,囊括了段霖在美国的十几年来,曾就读于哪所学校、受到过什么表彰或者处分以及收到的低保凭据,也都是复印件。其中有一张法院判决书,看起来非常的正式。
我不解地翻开看,结果里面都是英文,并且涉及到很多专业名词,我那英文水平根本看不懂,就抬头去看段杭一,问他这是什么鬼东西。
“判决书。”段杭一言简意赅地说道,“受刑人是林桑娅的母亲,林络。”
我感到意外地一挑眉,说道:“林桑娅跟她妈妈姓?”这我倒是不太了解的,段霖之前藏的太深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也只知道她是段家的养子,户口在美国。至于她的父母,她当时的说辞是已经去世了。
“她妈妈犯了什么罪?”我一边喝酒,一边朝段杭一说道,“当时她告诉我,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原生父母死于一场入室盗窃,后来她靠着低保扶持,但一直生活的很艰难,她记得国内还有几个亲戚,所以就回到中国来了。”
我回忆着,心里那火烧火燎的悸动也因为段霖而彻底熄灭了,变得冰冷而无奈。
“她手里的那些证据,我也无能为力。”段杭一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如果段霖把那些证据爆出去,那不叫赶尽杀绝,叫为民除害。”
我心里突地一烦,狠狠地在判决书上捶了一下,说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事实如此。”段杭一说道,“正义和邪恶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要看你怎么利用,你现在觉得段霖其心可诛,殊不知段霖也觉得你是罪有应得。”
我顿时怒了,丢下手里的信封,拽着他的衣领逼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帮我吗?为什么又向着她说话?”
段杭一的居家服非常松垮,我这么一拽,他结实的胸肌直接露出来一大半。
他也不在意,搂住我的腰让我站好,把衣领从我手里抽出来,冷漠地说道:“你喝醉了。”
“喝醉了才好呢。”我心里有股无名火,朝他嚷嚷道,“你不就是想把我灌醉吗?小叔叔,成天装来装去的,你不累吗?”
段杭一不理我的无理取闹,只是说道:“林络持枪杀人,一审判决十二年有期徒刑。”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一挑眉,无语地说道,“你有病啊。”我跟他说案子,他跟我说人性,我跟他说心事,他跟我说律法,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包啊!
“起因是受害人入室抢劫、并意图强奸,林络正当防卫,杀人致死,故而只判了十二年。”段杭一正经地和我说道,“林络在林桑娅四岁的时候和原配丈夫离婚,同年随第二任丈夫李鹏勋移民美国,刚到美国三个月又惨遭抛弃,之后一个人带着段霖生活,什么职业都做过。”
我愣了愣,很快就适应了段杭一的节奏,不再闹腾,安静地趴在桌子上听他跟我说文件袋里的内容。
“她入狱之前做的最后一份职业,是脱衣舞娘,那个被林络杀死的歹徒,曾经也是林络的恩客。”段杭一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说道,“段霖就是在这种生活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因此性格极为古怪,凶狠、恶毒且睚眦必报。”
这和我认识的段霖截然相反,如果她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我肯定对她避之不及。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我说道,“我们又不是小学生了,总不能因为一个人出身不好就否认他的人格吧,就算把这些爆到网上,估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段杭一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背景,用来解释林桑娅为什么会这么恨你,以至于漂洋过海也要回来闹的你家务宁日的原因。”
“啊?”我吓得就都醒了一大半,下意识地说道,“别开玩笑了,你仔细回忆一下你说的这些和我有关系吗?无论是她妈妈吸毒堕落,还是她阴暗变态,都不是我造成的吧?那个时候我才多大,怎么就赖上我了?”
我虽然知道这理由有些牵强,但我的确也曾清楚地听见她用很愤怒的语气说我们家人欠她的!
再一结合段杭一刚才的言论,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家人曾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让段霖这么不遗余力地回来报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