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将段霖扑倒在地,发疯似的在她肩头狠狠捅了一下,段霖顿时发出困兽一般的痛呼,显然没有想到沉默会这么狠。而等她意识到沉默是真的要杀她时,沉默已经再次高高地举起手里的烛台,预备往她眼睛里扎了!
我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边去拉沉默,一边大声呼救。
虽然我恨不得剥了段霖的皮,但绝不可能真的这么做——杀人偿命,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尽管她死有余辜,但她绝不能死在沉默的手里。
然而沉默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再刚才的刺激中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沉默,你不能杀她。”我脑子里一团乱麻,“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不能想不开啊!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你不要冲动,快点把烛台放下,听到没有?!”
我的呼喊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就在沉默无法控制地将烛台刺向段霖的眼珠时,身后的门也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还不住手!”段杭一的声音反常地含着滔天的怒意,“沉默,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说着,迈着长腿朝我们走了过来,他身后更是涌进来大批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沉默几乎是本能地僵住了,双手不自觉地颤动了起来,喉咙里也发出古怪的呼噜声,仿佛正在经历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
“骗子,都是骗子!”沉默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要杀了她,去死吧!”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似的,神志不清碎碎念着,即使段杭一的怒气让她惧怕,但仍然义无反顾地将烛台往她的眼睛刺去,速度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力将沉默推开,沉默手上的动作一偏,尖锐的烛台在她颧骨的位置划出一条猩红的血痕……
沉默似是知道自己失手了一般,还想再过去收拾段霖,我却死死地抱住她,安慰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冷静点,她,她现在不能死,我们要留着她继续折磨!”
“折磨?”沉默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先是仰头笑了起来,随即又癫狂地开始大哭,看起来就像失心疯了一样,“折磨她就能让我回到以前吗?我以前……我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我知道她并没有疯,她只是难受。
段杭一还以为她要对我不利,加快了脚步朝我走过来,我制止了他来拉我的动作,指了指旁边的段霖。
沉默像是没有意识到其他人的到来似的,趴在我怀里小声地抽泣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疯狂地颤抖,显然很不正常。
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我难受……”沉默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喉咙似的,声音呈现出一种很紧绷的状态,“能不能给我支烟?我可能,我可能要死了!”
我瞬间如遭雷击,明白了她到底哪里不正常,不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还想碰那种东西?”
“不,不,我不碰,我就是想要一支烟。”沉默抖得更加厉害,却极力摆出认真的表情,发誓道,“真的,我不碰,你别再把我送进去了,那里是地狱!”
我心里极度不适滋味,却仍硬起心肠说道:“等你好了,我就……”
“你胡说!”沉默突然发起疯来,死命地要来推我,“你不就是想整我吗?沉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看不得我好,连支烟都不肯给我!”
段杭一适时地把我拉到一边去,看向沉默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厌恶和威胁。
“阿大。”段杭一冷漠地朝他的手下说道,“把周静安找来,如果他不来,就联系国内最严格的戒毒所。”
我犹豫地看着段杭一,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把沉默送过去,但沉默这个样子显然比之前还严重,如果不尽快戒掉的话,又真的会毁了她的!
“不行,别叫他来!”沉默突然停止了朝我发脾气的举动,慌忙地整理着头发,又低头检查衣服,“我不要烟了,你,你不要叫他来,别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段杭一也不耐地皱起眉头,像是极不愿意和她呆在一起似的,和我说道:“如果你不想让她毁了一切的话,最好干脆一点。”
“为什么不让他来?”我问道,“你能等到葬礼结束吗?”
沉默没有回答,就在这个时候,段杭一身边那个叫阿大的人小声和段杭一说道:“boss,周哥没接电话,但戒毒所那边又说周哥打了招呼了,那边拒绝接收。”
“拒绝接受?”段杭一拧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周静安又作死。”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周静安戏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花花公子的油滑气息:“你不懂,这叫情趣。”
“把你的人领走。”段杭一讽刺地说道,“这就是你独到的教育方式?呵呵,恐怖分子如果找你当老师,毁灭世界指日可待。”
周静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答话,只和我说:“小侄女,好久不见了,今天也很有气质嘛。”
我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自然不搭他这句话,只问他说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沉默她……是你今天让她来的吗?”他明明知道沉默没有成功戒毒,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早就过来?
不但如此,他明明就在暗地里守着,却跟段杭一说他没时间,不能到场,难道她是故意让沉默来这儿——来见段霖的吗?
而且他为什么不准戒毒所接收沉默呢?刚才段杭一问他,他怎么说的?
——情趣?
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舒服了?”周静安细瘦的身材标杆似的晃到沉默跟前儿,扯着沉默的肩膀让她站起来。然而犯了毒瘾的沉默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似的,别说站起来了,根本连坐都坐不住。
周静安却仍然好整以暇的,像是照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仿佛针尖一般,戳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他的声音依旧玩世不恭:“我跟你说过什么?又是让你来干什么的?”
沉默听见这话,顿时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哆嗦的更厉害了。
“三哥……”沉默眼泪流了满脸,却不敢哭,只是哽咽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你别生气。”
她根本就站不稳,却仍然极力抻直了腿,想维持成周静安满意的姿态,然而这简单的动作已经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
周静安笑着摇了摇头,只说道:“杀人和开荤一样,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沉默,我没有看错,你真的很可以。”这话像是给沉默判了死刑似的,她猛地抬起头来,想去抓周静安的手:“不,三哥,我不是……”周静安却猛地抽回了手,严厉打断她道:“还敢撒谎!”
“我,我真的错了。”沉默坐在我的身边哭的又狼狈又可怜,“是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我恨她。”
周静安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说道:“今天来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教不了你了,正好你姐姐也在这里,葬礼结束后你就和她回家。”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周静安溜尖的下颌一挑,无端衬出几分倨傲的神色来,“你乖乖的,她不会再送你去戒毒所了,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沉默却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你想死?”段杭一不悦地打断他,还没把话说完,沉默就突然扬声说道:“我不走!”
我愣愣地看着她,听见她带着几分怒气说道:“你没把我教好,怎么能赶我走?学费都交了,中途想退学,我告诉你,已经晚了!”
“你们说什么呢?”我不解地说道,“沉默,他是不是逼你了?”
沉默斜了我一眼,浑身还是抖,但眼神已经多少恢复了一些清明,不像一开始那么神志不清了,她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径直往外面走去,到我身边的时候,才不服气地说了一句:“管好你自己吧。”
说着,沉默走到周静安身边,扯住了他右手的衣袖,周静安便会意了似的,带着他离开了奠堂。
我一愣,还想追上去,段杭一却把我拉住了,周静安像是察觉到我的不解似的,回头朝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那贱嗖嗖的表情配上他风-骚的长相,真是说不出的不正经。
“他们,他们怎么回事?”我茫然地说着,“我怎么觉得周静安不安好心呢。”
段杭一摸摸我的头,说道:“今天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收拾一下心情,记者马上就要过来了,段霖被袭击的事情一定瞒不过去的。”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我一听这话,本能地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段杭一却说没有。
我问不出来,只好放弃,让人把里间的血迹和烛台都给收拾了一下,然后代替沉默的位置跪在棺材旁边给宾客回礼,迎接宾客的工作则交给了段杭一,他对外是我夫家的长辈,迎宾也说得过去的,只不过别人肯定会疑惑,为什么段弘毅没有出现,而是他一个不亲不近的小叔叔接替了这样一份工作。
到时候也不知道新闻会怎么写,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了。
早上九点的时候,宾客们就陆续来了,他们要先来里间给我父母上香,然后礼节性地对我说一些话,如果有些亲密的晚辈来磕头,我在旁边要回磕头礼。
脖子上戴着段杭一给我的假项链,多少有点累赘,磕头的时候要用手捂着,时不时还要整理一下。
记者都被拦在了门外,但浩大的声势还是时不时传到里间,让我非常的烦躁,总觉得可能要发生什么,差不多十点左右,门外突然产生了一阵躁动,让里面的工作人员和宾客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段弘毅就在我们所有人的关注下走了进来……
我一看见他,就本能地涌起一阵反胃的感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恨不能把面前的火盆呼在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
“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段弘毅从进来开始,脸上就是挂着泪的,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想来抱我,脸上尽是悲伤的表情,“段霖这个不争气的,这个时候还敢惹你生气,都是我们段家不好,我向你道歉,好孩子,是爸爸的错。”
我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闻见他身上熏人的香水味,心里像是梗着一根刺似的,叫嚣着往我肉里扎!
“去你妈的!”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甩手在他那张堆满虚伪和皱纹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浑身颤抖地说道,“道歉?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你确实该道歉,但我要你跪在我爸妈面前给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