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便是红灯了,车子停下,视线里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在眼前的人行横道上匆匆走过,她微微失神,眸光不由跟了过去。那女人边走,边轻撩了襁褓处婴儿头部的被子一角,她看到一张小小的婴儿脸庞,正张着两只黑油油的眼睛看着他的妈妈。那个年轻的母亲便低头和孩子说了句什么,似是宝贝乖之类的话。她的心就抽紧了,紧到她无法呼吸了似的。她一手捂住了小腹,那里的伤口还在疼。
“很疼吧?”是徐长风关切的声音。白惠只是蹙紧眉尖,却并没有应声。
他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身子,想将她圈进怀里,但她用力地挣了一下,“别碰我!”她一手捂着肚子处,一手却是狠狠地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立即便是一手的湿漉。
徐长风的脸上有些抽搐,“白惠!”他的眸光里诧异涌现。
白惠咬了咬唇,“如果不是你的乔乔,我的孩子们都在。”白惠忍不住了,压抑地哭了起来媲。
她的话让他的心神咯噔捏紧,眸光一瞬间染上痛苦和复杂的情愫。
车子就这样在一片死寂中行驶着,白惠的住所到了,下车的时候,徐长风依然想抱她,但她一手捂着肚子,却是对他摆手,“你别过来,我自己走。丫”
她淡薄厌恶的样子让他不敢上前。
徐长风便只能眼看着她忍着疼一个人上楼。而他在她快走到电梯门口时才紧走几步,抢过去按电梯按钮。进了屋,白惠直接就去了卧室,合衣躺在了床上。“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她微合着眼睛无力地对他说了一句。
他正要迈步进去,此刻身形猛地一僵。他知道她定是看到了那个婴儿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撕裂了心底的伤口,他也难受。可是……
他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白惠昏昏沉沉地睡了,噩梦接踵而来。
“糖糖,豆豆!糖糖,豆豆!”她惊慌痛苦地喊着,身子在痛苦地扭动,徐长风飞奔而进。
“白惠!”他轻唤她的名字,抱着她。
白惠从沉沉的梦魇中醒过来,脸上全都是泪,“我梦见糖糖和豆豆了。糖糖好惨……”她说不下去了,低低的声音呜咽起来,又开始用拳头砸向他的胸口,“都是你的乔乔!都是你的乔乔!”
她越说越是难受,眼泪飞了一脸。她怀着宝宝们的时候,她就梦见过楚乔杀了她的孩子,此刻突然间又重复了那个梦,她的身上被冷汗湿透了。身体无力虚弱,却拼尽全力地用拳头砸他的胸口,这样或许就可以好过一些,而她压抑又痛苦的哭声终是让他不知所措,到滴下冰凉的泪来。
“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们。”徐长风的一颗心柔肠百结,痛苦着她的痛苦,心痛着她的心痛。
白惠打累了,身子乏惫地软在了他的怀里。
“我看到你,就会难受,我们离婚吧,徐长风。”白惠在他的怀里喃喃出声,“我不知道我们以后还可以怎么样过下去。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你给楚乔的纵容,就会想起你对她的温柔和宠爱,就会想起她的恶毒狠心。我们不可能再过下去了。如果宝宝们都在,或许可以,可是……”她的语声哽住了,半晌才道:“我找不到我们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
她的一句一句‘你的乔乔’,让他的心被撕扯着一般。她的‘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让他的心头冰凉。他如被一记闷棍敲过头顶一般,就那么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是夜,白惠生产过的那家医院,一辆辆车子开进去,车子停下,下来十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他们一下车便举着手里的铁棍对着医院诊室的门窗一通乱砸。顷刻之间,那家医院的门诊大楼的各种电子设备,门窗玻璃残垣遍地。惊叫声纷纷。
楚乔是在吃早餐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她含进口里的牛奶就喷了出来。一颗心顿时涌过慌乱不安。
白惠在家里接受治疗,徐长风专门请了一个护士在家里照顾她。每天早晚那位为她检查过的医生还会过来为她诊查。她的子宫裂伤很快就复原了。剩下贫血就是要慢慢调养。徐长风这几天没有过来,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想,就这样彼此淡薄下去,就是最好。
她在一个早晨,收拾好了自己的日常衣物,从家里离开,坐上了去d城的长途车。
这座城市,她只在六岁那年来过,生活过不足一年的短暂时光,但记忆是美好的。她没有打电话给惜然,而是凭着幼年那模糊的记忆,坐在出租车上慢慢地找着。
她记得,那是一座很大的花园别墅,四周的风光极好,她隐约记得那个别墅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水,倾城。因为那处小区被一条明亮的湖水环绕,风光极佳。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只是比记忆中越发的漂亮了。她打听到了惜然家的住址,轻按门铃。
漂亮的铁艺大门里出现了一个老年的男子,“小姐,请问你找谁?”
“我找惜然妈妈,我是她的女儿,我叫白惠。”白惠刚才还平静的心潮却在这一刻突然之间泛起巨大的涟漪。一颗心咚咚的跳起来。
那管家一听,立即满脸带笑,“原来是玲玲小姐呀,太太天天都盼着你过来呢。”他笑呵呵地给白惠开了一侧的小门。
白惠走近去的身形在那一瞬间发抖。
不知为什么,她很激动很激动,一颗心毫无节奏的乱跳,连那张一向白皙的小脸上都布上了奇异的红潮。
“请跟我来。”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带路。白惠跟着他向前走。眼前花木扶疏,虽是冬季,树叶凋零,可是仍能想象到夏天时的美好。
“太太,玲玲小姐回来了。”随着管家的一声喊,客厅里走出一个中年的女人,她的脸上既有中年女人的沉静,又有年轻女人的漂亮。
叶惜然满脸欣喜地走了出来,“玲玲。”她走过来,将白惠搂在了怀里。白惠回应给她更深的一抱。“妈妈……”
白惠的心头激动万分,可是眼睛里却是有晶莹闪烁。
叶惜然牵着白惠的手将她带到了客厅里,母女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惜然亲切地道:“这一路很累吧,如果你打个电话过来,我就可以叫人去接你了。”
白惠只笑,“妈妈,不累。”她将自己的头搁在惜然的怀里,她有多么渴望她的惜然妈妈的怀抱呢?比之于亲生母亲白秋月,她更加渴望。
“快给小姐倒杯水。”惜然吩咐佣人。
那佣人便转身去了。
白惠从惜然的怀里出来,一颗心仍然因为过于欣喜激动而发颤。
“我去打电话给你爸爸,他听说你来了,一定很高兴。”惜然说着就起身走到了电话旁,拨打林若谦的手机。
白惠的眸光则是在客厅里打量,眼前的情景依稀就还是小时的样子,而且,她和姐姐一起弹过的那架钢琴还在。她的眼前浮现出那样的傍晚,她和她的姐姐,一起静静地听着母亲一双轻灵的手弹奏出优美的乐章。她不由有些出神。
一阵婴儿的嘤哭声传过来,嘹亮而清晰。白惠的心神登时就是一颤。她不由顺着那哭声传过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女佣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从楼上走了下来。“太太,小少爷又不肯吃奶。”
佣人的眼睛里带着焦急,那怀里的小东西,长得白白胖胖的,此刻正咧着小嘴哭得欢畅。
白惠的心神登时被那张小脸紧紧地吸住了。她不由站了起来,呼吸急促,脸上红得厉害。
惜然打完电话已经走到了佣人的面前,将那小婴儿抱了过来,“晨晨,怎么又不吃东西呢?”她蹙着眉尖,很担心很无奈的样子,“是不是又要妈妈喂呢?”
她边说边抱着小婴儿走了过来,在白惠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口里念道:“这孩子,天天要我喂才肯吃东西,真是个折腾人的小家伙!”
惜然的声音略带埋怨,但是神色却是关切的,疼爱的。她一手抱着小晨晨,一手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奶瓶,耐心而温柔地将奶嘴轻轻地送到小晨晨的口边。那孩子的嘴唇一沾到奶嘴就停止了啼哭,张着两只眼睛看着收养她的女人。
白惠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婴儿吃奶的样子,他的一只小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在眼前丫丫地舞着,两只眼睛黑而亮,就边吸着奶嘴,边瞧着他的惜然妈妈。
“慢点喝,臭小子。”惜然温声说了一句,那小家伙便喉咙里发出了嗯嗯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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