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轻轻的抬起,抚上了她的眉眼,细细地划过她的脸颊,安羽琪因为过于震惊一时竟然忘记了反抗。
一旁的清灵惊讶的捂着了嘴巴,而桑无颜也是震惊的微张了红唇。
萧王爷,她的丈夫,这是在当着她的面,调戏别的女子么?偏偏这个女子还是自己刚刚认识的好朋友,是大齐国最贵无比的皇贵妃娘娘安羽琪。
这样的场景,多少年以后,也常常被无颜拿来调侃萧王爷,使得萧王爷悔恨无比。但是此时的萧王爷并不知道这之后的变故,若是他能预见,打死他也不会做出如此放肆的举动的。
“萧王爷!”安羽琪终于反应过来,狠狠的朝着他挥拳过去,但是不料却被他一手抓住了。
萧王爷邪气的笑道:“我绝对不会允许女人对我拳脚相加,刚刚不过是意外而已。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整个小庙中静谧的只可以听到那雨滴敲打地面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似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你闹够了吧,萧王爷!”安羽琪狠狠的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丝毫不顾及那手腕上被抓红的印记。
看到她那决然的样子,萧王爷心里多少是有些顾忌的,对于这个心爱的女子,自己是了解的,她一旦认真起来,总是有让人害怕的能力。
桑无颜也看到了安羽琪腕上的红痕,慌忙的上前关切的问:“要不要紧,痛不痛?”
那样急切的神情让安羽琪的鼻子有点微微发酸,就算是在那尸体堆积如山的战场上,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落泪。
她一直都是坚韧的女子,却在无颜这样的温情面前,忍不住想要哭泣。如此想着,眼泪已经滑落下来。
见到她眼泪的萧王爷一时觉得震撼无比,在他的眼里,这个女子一直都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飒爽英姿,除了齐冰,似乎还没有见到过她为谁流过眼泪。
可是如今,她却落泪了,不是因为被自己轻薄,而是因为那个叫做桑无颜的女子,因为那个女子一句简单而关切的话语,她竟然落了泪。
这是什么,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一腔爱意,竟然抵不过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吗?女人之间也会有那种同生共死的友情吗?
原先他是不确定的,可是如今,他不得不信!他爱上的这个女子,仿佛对于朋友永远都是那么的在意呢。
心中不由得羡慕起桑无颜来,如果有一天,安羽琪可以在自己的面前落泪,那将是多么让人觉得奢侈和幸福的一件事情。
可是如今,她连好好的看他一眼都是那么的不屑,心底忽然涌出淡淡的悲凉来,原来权倾朝野的自己,却是一个连自己的爱人都没有办法得到的家伙呢,说来是多么讽刺又可笑的事情。
桑无颜轻轻拭去安羽琪的泪,将她拥进怀里,如同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女儿般温和,又如同一个姐姐对自己妹妹般亲切。
她怎么忘记了,就算她是守卫国家,征战沙场的运筹帷幄之人,就算她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但是终究她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是呢,她怎么忘记了呢,她们是如此的相似,又都是如此寂。
只是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就忍不住想要去拥抱这个女子。只是这样想着,她就忍不住想要去当她的姐姐,微微卸去她那瘦弱的肩上承受的那些沉重的压力。
此刻,她忘却了自己深爱的那个男子爱的是身边这个女子的事实。她们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至少此刻,他们的心犹如亲生姐妹般的贴近。
“若是可以早些遇到你,该有多好,无颜。”许久,安羽琪低声说道,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惋惜。
“现在也不晚啊。”桑无颜温和的笑,如三月的春风般让人舒适而平静。
她们肩并着肩走到了庙门口,看着那浓密的雨滴发愣。谁也没有理会那站立一旁的萧王爷,仿佛现在对于她们来说,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而已。
无颜伸手去接那屋檐上滴下来的水滴,只一瞬间,就从指缝中滑落开去。她无奈的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木棉花吗?”无颜突兀的开口,似乎是在问安羽琪,又似乎是在问她自己。
“为什么?”安羽琪是真的很不明白,那种开花时候如棉絮般散落的花絮,怎么看都与如此绝色的无颜搭不上边,她原本以为,无颜该是喜欢牡丹的,那样的雍容华贵才是最适合她的存在。
可是如今听到她说,才知道她喜欢那种丝毫不起眼的小花。
“是因为曾经,我在木棉树下遇到过一个人。”无颜陷入回忆里,脸上的表情依恋而美好,“那时的我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和清灵一起到法华寺上香,可是当时贪玩,乘着清灵他们不注意,独自偷偷的跑到这偏僻的无妄殿中。一不小心迷了路,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一个人在这寺庙周围徘徊,那时候正是四月,这小道两边的木棉花已经开得很是茂盛了,风拂过的地方漫天的飞絮,像是漫天的飞雪般清灵唯美。轻轻抬头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了,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漫天的飞絮里,对我温和的笑,那样纯净。我总是以为这个人也许就是我的良人了,只是可惜……”
无颜忽然不再接着往下说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雨滴,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呢?你和那个人然后怎么样了?”安羽琪不免好奇。
“哪有什么然后,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你以为还有多少人记得这样的事情,再者说那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无颜的语气里有着不让人觉察的无奈与伤感。
安羽琪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是呢,现在的无颜是奉皇命嫁给了萧王爷了,与那个少年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可言,这样想着,便为她心疼起来。
一边也在静静听着故事的萧王爷却总是隐隐的觉得她所描述的那一幕是如此的熟悉,是因为描述的太过生动吧,可是为何看着那张绝色的脸,总是会以为她刚刚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清灵也是很惊讶,第一次听到小姐说这件事情呢,其实那年的情景她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一起去敬香的小姐突然间不见了踪影,她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还记得找到小姐时她脸上那略带羞涩的神情,隐约间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只是那人,似乎有点像是这眼前的萧王爷呢。
随即又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虽然不知道哪个少年是谁,但是怎么会是这个模样虽然俊俏,言语却极其恶毒的萧王爷呢。
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姐当初为什么要嫁给这样的一个人,果然还是天妒红颜呢。那么美丽的一颗心,却终是找不到停留的港湾。
爱恨情仇千千结,踏遍千山无人解,终是纠结……
骤雨初歇,他们一行人准备离开了,身上湿透的衣服早就捂了半干了。春风拂过处,竟然寒冷无比。
“雨停了呢。”无颜的脸上出现一种淡然的笑,仿佛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般,一时间让人觉得如梦似幻。
“是啊,只是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了”安羽琪的语气有点即将离别的感伤。
“贵妃娘娘,你可是要回宫了?”无颜虽然是询问,眼神里却是无比的肯定。
“不一定的……有些事情,还需要我去办。”安羽琪多少是有些无奈的,她是要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场合里假扮眼前的这个桑无颜的。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和所有平常的女子一样终日里描眉赏花,踏青玩耍,可以终日伴在元儿春儿身边,可以日日都守护者她的齐冰!
可是不能啊,她要为齐冰去争取最后的胜利,为自己的儿女去争取安定的家园。
看着那依然阴沉的天空,她无奈的笑。
转头,却发现无颜正定定的看她,片刻,摘下脖子上的挂坠,送到了她的手里。
“小姐,那可是老夫人留给你的遗物,你怎么……”清灵的话消失在无颜那警告的眼神里。
那是一块质地极其通透的翡翠,通体碧绿,因为常年佩戴的关系,握在手里还遗留着主人淡淡的余温。是一尊做工极其精巧的观音像,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价值不菲。
“无颜,这……太过贵重了些”安羽琪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的样子。
无颜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无妨,这是开过光的,希望可以保佑你平安归来,我既然不能帮到你,就让它代替我吧,希望你可以记得,京城还有这么一个朋友在等着你的时常牵挂!所以无论如何,请保护好自己!羽琪!”
最后那一声低唤,让两个女子的心,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萧王爷忍不住低声吟道。
“真的要走了呢”安羽琪低眉浅笑,灿若桃花,嘴里发出一声长啸声后,居然有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疾奔而来。
安羽琪利落的跨上马背,回头看了无颜一眼,却对萧王爷说道:“萧王爷!你要好好的送她回家啊”说完绝尘而去,那一身红衣,在无颜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不知何时,萧王爷已经站到了方才安羽琪站立的位置,悠悠说道“她很美,对吧!”
无颜点头,是啊,那样的英姿勃发真的是天下最美的风景。
“在我有生之年,在我的愿望达成之前,我永远都会这般的坚定。”萧王爷的眼睛里闪过狠戾的光,只一瞬,却足以让人心惊。
安羽琪不再说话,也许,身边的这个男子,也是性情中人,怪只怪,他们之间,情宽分浅。
人生若只如初见……
萧王爷终于转眼看她,看她低垂的眉眼,看她温婉的容颜,看她卓越的风姿,若是没有那莫名奇妙的赐婚,他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半响,他轻轻叹了口气:“无颜,其实,你适合更好的男子……”
“更好的么?也许吧”安羽琪浅笑,哀伤而无奈。
“我送你回去吧,安羽琪的要求,我总是要答应。”萧王爷对无颜说。
无颜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自己的夫婿愿意送自己回去,却是因为答应了另外一个女子,更为可笑的是自己和那个女子还成了好朋友。
突然想起弘晖大师的话来:“无妄则无求,失去即得到”那么她,是失去的多,还是得到的多呢。
来时的软轿,早已在庙门外等候多时了,无颜起身上轿,萧王爷则是骑了一匹白色的高头骏马在前头带路。
这样的情景,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场梦境。
无颜一上轿就闭上了眼睛,真的是好累呢,这一次法华寺之行竟然让她如此疲惫,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浓浓的倦意涌来,她就这样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那个她熟悉而又陌生的陆府了。
缓缓睁开眼睛,有跃动的烛火在无颜的眼前晃动,身体竟然有些不听使唤,浑身无力的样子,连头也是隐隐作痛,她这是怎么了?
“清灵!”低声唤着丫头的名字,出口时,声音却有些沙哑。
“王妃,你醒来了”一个模样端正的丫头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你是?清灵呢?”无颜有些昏沉的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
“奴婢是夏草,清灵妹妹也生病了,所以王爷吩咐由奴婢来伺候夫人。”丫鬟有礼的回答。
“病了么?我躺了多久了”无颜问
道,细想想她和清灵还真是一对有趣的主仆,不过是淋了雨,就双双倒下了,也不知道安羽琪和萧王爷怎么样,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病倒了,又转念一想,自己还真是操心的命,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好呢,就开始担心别人了。
看着无颜那张绝色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夏草的心里暗暗的发笑。这个少夫人,表情还真是丰富呢。
“整整三天了。”
正说着话,门被推开了,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近前看,居然是萧王爷。他直接走到床边,大手兀自探上了无颜的额头,放心道:“还好,烧已经退了”
无颜一愣,几时他们竟然如此亲密了,不过才三天而已,是什么让这个对他避而远之的夫君肯如此的对待自己。
看到无颜讶异的神情,萧王爷朝一边的夏草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仿佛有话单独对无颜说的样子。
夏草恭敬的告退,留下无颜和萧王爷两个人单独面对彼此。
“她走了么。”无颜开口打破这静谧到沉闷的空气。
“是啊,昨天走的,我也去送了她,走之前还问起了你。”萧王爷看了无颜一眼继续说道:“她让我至少可以把你当成妹妹一般疼爱,所以我决定,只有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只,除了爱情。”
“妹妹么……”无颜悲凉的笑:“清灵好些了吗?”
“状况比你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些许的不舒服,但是听说可以下地行走了,倒是你,居然一睡就是三天,还真是叫人担心。”萧王爷的语气温和无比,仿佛真的是要将无颜当成妹妹般疼爱了。
“那就好。”无颜兀自的闭上眼睛,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半响,萧王爷娓娓开口道:“也许不久,我也要去前线了。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朝廷里现在有些不平静,我平日里树敌又多,你总是小心些为好。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带上两个护卫和清灵一起出去逛逛。”
说完,也不多做逗留,转身离开了,他知道无颜是醒着的。
“这药要早些喝了,凉了会更苦的。”萧王爷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无颜手覆在脸上,遮住了那早已泪流满面的容颜,唇边却勾勒出绝美的笑意。原来当他的妹妹远比当他的夫人要来的好呢。
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淅淅沥沥的雨在下了半个月后,总算是停了,天也难得的放晴,从身体好了以后,桑无颜就一直百无聊赖的待在这王府里,外面却是传来了萧王爷带着新婚王妃桑氏一起去了沙场的消息,一时间萧王爷宠妻的传言京城皆知。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无颜知道,传闻不过是传闻而已。
抬头看那蔚蓝的天,已经是七月了,枝头的各种花色也开得正艳,这样的季节还真是不适合坐在屋子里暗自神伤呢。
无颜浅笑,她本就是性情洒脱的女子,若不是遇到这个让她纠结的萧王爷,自己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呢。
脑海里忽然想要出去走走,这个念头一闪,心里的火种似乎也被点燃了。
“清灵!”无颜唤道,她从来都是行动派,那种只有空想而不去实施的事情她还真是做不来。
“小姐,有什么事。”看着最近萧王爷对无颜种种体贴举动的清灵也是一扫初来时候的阴霾,变成成天那个满脸喜气的小丫头了。
加上这王府里的下人们在见到自家王爷关心病中的王妃之后,一个个态度也是发生了转变,来巴结讨好无颜身边这个贴身丫鬟的人还真是不计其数,这多少让这个小丫头有些得意忘形。
“你去让管家给我们准备两套男装,我们出去走走。”随后顿了一下,又道:“请管家再派两个护卫,换了寻常衣服,远远的跟着就好。”
“要出去玩吗?真的吗?小姐,自从来到王府,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去过了呢,以前在桑府是时候还常常跟着王爷一同的出去,我原本还以为小姐你不喜欢出去了呢……”
“好了好了,赶紧去吧,再听你唠叨下去天都要黑了。”无颜打趣道。
不过片刻功夫,清灵就拿来了两套做工精细的男装了。这让无颜不得不感叹这府里管家的办事能力。
管家陆荣听说少夫人想要两套男装的时候也是大吃了一惊,但是王爷交代过无论夫人想要什么只管去办就是了,再者说了,虽然不知道王爷和王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明显感觉王爷最近对王妃的事情很是上心,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呢 。
不过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银线绣工的衣袍,玉带纸扇,秀美绝伦的容貌,顾盼之间,流露出摄人神采,俨然是一个富贵公子的模样。
“小姐,看起来还真是合身呢。”清灵笑道,她也早已经换上了小厮的衣服在门前等候了。
无颜拿手中的玉扇往清灵头上一敲,压低嗓音道:“是公子,说了多少次都记不住。”
“人家笨嘛,小……公子”清灵俏皮的吐吐舌头。
他们从侧门出了王府,直奔着桑家的烟雨楼而去。
……
许是多日未曾出门的缘故,无颜隐隐的觉得这京城的街道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冷清,虽然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是那样的匆忙,可是这些忙碌的人群里,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来到桑家经营的烟雨楼,门口早有小二迎上前来,满脸堆笑道:“客官是听戏还是品茗?里边有请,本店有新到的毛尖,客官要不要尝尝。”却在见到无颜容貌是时候愣了一下,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的少年。
但是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很快就利落的将无颜二人领进楼里。
一进大堂,无颜不免哀叹,这满堂的嘈杂声,竟然没有一处空位。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那小二安抚道:“公子莫急,小人这就帮您安排位置。”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穿梭于那嘈杂的人声里了,动作利落而灵活。
无颜莞尔,看来哥哥还真是会利用人才。四处打量着多日未来的烟雨楼总是觉得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是呢,好像是多了些名贵的字画挂在这茶楼里,颇有些附庸风雅的意味,难怪听说许多的士子都爱来这烟雨楼喝茶谈天。
正想着,那小二已经走到她近前笑嘻嘻道:“公子,座位安排好了,二楼雅间!”
随着小二来到二楼,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位置,临窗而坐,透过半开的窗子,街上的繁华一览无余,连楼下的情景也是尽收眼底。
桌边已经坐了两个客人,一个是中年儒士的模样,一身白色素雅衣着,眉宇间带着笑意,颇有些风雅的味道。另一个男子,玄色长衫,一脸冷漠的神色,即便是见到无颜的那一刻也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
无颜如法炮制的还了礼,心下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是觉得今天这两个人似乎是认识自己的,可自己却是不认识他们。
兀自的坐下身来,要了一壶碧螺春,又点了几个招牌点心,无颜开始打量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怎么的,今日她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看向那窗外的人群,却发现了不少官兵的影子。
不由得轻轻皱眉,官兵,难道说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多日没有出门,这京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戒备。
那玄衣男子也是一脸的严肃,眼睛密切注视着窗外的动静,虽然刻意掩饰,但是无颜还是看出了他心底的焦急。
茶很快就上来了,因为没吃早点的缘故,那些小点心吃起来也是格外的美味。
那中年儒士一边品茶一边侃侃而谈,说的都是当下百姓中流传的话题,玄衣男子也只是在一边听着,并不做声,因为他说的极为生动,所以无颜也是听的很有兴趣。
“听说朝廷已经决定对弩风开战了,这一次萧王爷在皇上面前可是栽了大跟头呢。皇上好像是心意已决,这还真是少见呢,皇上如此正面的和萧王爷闹翻。”中年儒士忽然提出这个话题,事关萧王爷,无颜难免有些上心,不免敛正了心神用心倾听起来。
玄衣男子也只是微微蹙眉,有些不屑的样子,不知道是对萧王爷还是对皇上。
原来他也是有表情的呢,无颜心下暗道。
中年儒士看见他的不屑,只是笑笑继续说道:“说来这萧王爷也真是痴情人,为了一个安羽琪,居然就如此的与皇上对抗。也不知道她的新婚妻子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偏着最近又传出他极其宠爱那个皇上赐婚的娇妻,正在到处搜集奇特的珍宝来博得红颜一笑呢。”
无颜此时正在吃着一块绿豆糕,一听这话,差点就把那糕整个的吞了下去,一时哽住了,大口的喝了些茶才咽了下去,喉咙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微微抬头,想听那儒士继续说下去。
那儒士却不再往下说了,反倒是玄衣男子,把一直看向窗外的头转了过来,对上了无颜来不及躲避的目光,只一眼,又很快的转了过去。
无颜一愣,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玄衣男子有一双如此璀璨如星辰般的眼睛。
“没有什么其他可说吗?”玄衣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儒士笑道:“目前这可是流传最多的事情呢,大家可都在讨论这萧王爷究竟是喜欢安贵妃还是喜欢那个桑小姐。”
玄衣男子冷哼了一声,冷冷道:“无聊!”
无颜忍不住浅笑,不知道那个中年儒士知道众人讨论的对象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会不会直接来问她这个问题。
看着她的笑颜,那中年儒士一时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却依旧感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玄衣男子也不接话,只用探究的眼神看了无颜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玄衣男子也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窗外。
“公子,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一直在一旁等候的清灵低声说道。
无颜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和紧张的气氛,联想起萧王爷的话,于是决定还是早早回去吧。转头看了一眼玄衣男子,不由的浅笑。
喊来小二结账,虽然是自己家的茶楼,但是今日她只是普通的茶客而已。心下想着这个小二还真是伶俐,也许自己该多打赏些,也不枉费他跑上跑下的半天。
心下想着探向腰间的钱袋,却发现早已经不翼而飞,和清灵对视了一眼,清灵看出无颜的尴尬忙伸手去拿自己的荷包,可是却在触摸到那空荡荡的腰际时傻眼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会不见了呢,出门的时候明明带着的,莫不是刚才穿过那熙攘的人群时不小心被碰掉了,还是有人乘机偷走了,现在追究这些原因着实没有什么意义,虽然说她也可以亮出自己的身份,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真的是有些窘迫呢。
那小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样的客人他见得多了,若是换成其他人,早就破口大骂了,偏偏是对着这么一个绝色的少年,那些粗俗的字眼还真是有些说不出口。心下想着这个身穿华服的少年,也许真的是有什么意外才没有办法付钱的吧。
看到那中年儒士注视的目光,无颜只觉得愈发的尴尬,刚刚想着让小二去把掌柜的叫来的时候,一锭银子摆在了桌上。
竟然是那个玄衣男子!
那中年儒士看到他如此的举动有些一愣,性情一向冷漠的他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美少
年如此慷慨。
小二拿着银子心满意足的走了,除去茶钱还有不少的赏钱,这个客人还真是大方呢。无颜感激的对他笑了笑,低声说道“谢谢”
他微点了头:“你不必在意,日后我会问令兄讨回来的。”
无颜一时愣在那里,原来他果然是认识她的,却又是在何时认识的,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朝廷中人都是如此的心思复杂,她果然还是远离些好。
忽然想到安羽琪那张单纯率真的笑脸,心下不由的一暖,说起来安羽琪也算得上是朝廷中人呢,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生活在边关的缘故,总是觉得她的心性要比生活在京城的这些人要淳朴许多。
真是讽刺呢,远离了这些繁华与奢侈,竟然能愈发的接近那心底的真实吗?
那中年儒士此时才知道他们竟然是认识的,于是询问道:“谦和,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历,为何从未曾见过?”
慕容谦和只淡淡的说了句:“本是一个故人,我与她哥哥有些交情罢了。与她并不相熟。”
儒士若有所思,也不再打听了。
无颜和清灵拜别了他们往王府走去,看着那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无颜突然有些烦闷,于是对清灵道:“我们从小路回去吧,总是要清静些”
“可是听说最近城里不是很太平,小姐,你看……”清灵有些微微的担心。
“不过就一小段路而已,况且这青天白日的,就算是有什么贼人也是不敢下手的。”无颜安抚道,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而后悔不已。
因为凡事总是会有意外的。
一身紧衣的安羽琪悄悄随在了桑无颜的身后,遥遥跟着,不想惊动这主仆二人。
沿着幽静的小路慢慢的往王爷走去。路两旁种了一些梨树,此时已经有些许的花蕊了,有些等不急的都已然冒出了白白的小花,远远望去,很是美丽。
这条小路已经远离大街了,显得有些偏僻,附近也都是一些高房大院,住的也都是朝中的一些官员,有红色的杏花从那些院落的墙头爬出来,与这片白色交相辉映,倒也是别有风情。
小路虽然偏僻,平日里倒也很是清静安全,更何况这小道的尽头,是几家高官的后门,其中包括了王爷在内。
一般欣赏着美景,一边与清灵说笑,倒也是怡然自得。
“清灵,若是以后遇上了喜欢的对象,可一定要和我说,到时,我就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说可好?”无颜便打趣,边问走在自己身后的清灵。
半天没有回音,他不免转头看去,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咦?清灵呢。她一时间觉得有些心慌,刚想回头去找的时候,一把精巧的弯刀竟然贴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凉无比。
一个生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
无颜听话地往前走,并不反抗,走了一小段路,已经听不到任何的人声了,身后的那个生硬声音才命令道:“停。”无颜听话地停了下来。
身后却没有任何声响了,无颜心底有些慌乱,也在担心着清灵的安危,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闷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当下又非常的后悔没有听从清灵的提醒,若是选择走大路,也不至于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而且清灵现在还是生死未卜。
忽然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呼吸极不稳定,有些急促的样子。莫非他受伤了吗?这个想法飞快闪过归晚的脑海,可是转念一想,即便这人受了伤,凭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办法从这个武功高强的人手里逃脱。
若是换成安羽琪倒还有可能,若真是安羽琪也就不会被这样抓住了吧,该在这个人刚刚出现的时候就会有所察觉了呢。
自己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还是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逃脱吧,还要想办法找到清灵。
就在她心思纠结的时候,那人忽然将弯刀离开她的脖子少许,生硬的说道:“把你的衣服脱了。”
听到这话,无颜有些头疼,本来这些身外之物,给了也就是了,可偏偏她是个女子,况且已经嫁给了萧王爷为妻,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就算是不顾及桑家的颜面,她萧王妃的美誉还是要维护的,所以是决计不能答应了。
值得庆幸的是,从那生硬的话语里,她明显听出了这个人的虚弱,无颜可以肯定他受了伤,也许还不轻,加上那略显生硬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大齐国的子民。
乘着弯刀离开脖子的刹那,无颜忽然间转过身去。
入眼是一张极其苍白的脸,轮廓分明的五官,略显深邃的眼睛,比一般男子更加健硕的身型,加上那一口并不流利的话语,分明是一个异族男子。那早已经被拷打的血肉模糊的身上,还穿着一件破损的囚衣,明显是刚刚从牢里逃出来的样子。
联想到这次弩风国突然宣战的事情,和刚刚明显戒备森严的京城大街,无颜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
肯定是弩风国被俘虏的将领,心下哀叹,今天果然不该贸然出门,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被她碰到了。
戎狄的身体快要到达极限了,从那看守森严的监狱里逃出来已经让他差点送了半条命,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可是现在他还不能倒下,摇摇头集中精力,只要换了衣服,藏在人群里等待天黑,他就有机会逃回弩风去。只要自己小心些,这些搜查的官兵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会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正想稍微喘口气,被他挟持的少年居然突然转过身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杀了他,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抬眼间居然看到那少年的脸。
戎狄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这是真主听到他的召唤,所以特意现身来拯救自己的吗?
那少年的脸秀美无双,又清艳绝伦,在这明媚的阳光下让人有种谪仙下凡的感觉。那紧紧抿起的唇角,隐隐透着一丝的魅惑。戎狄一时间竟然有些迷惑了。
握住弯刀的手,居然有些犹豫,他们弩风国人信奉的就是无上的真主,那绝无仅有的面容天下间还有凡尘中人拥有吗?那分明就是真主的脸。
头脑有些恍惚,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地,他辨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境里,这个绝色少年带给她的,是无尽的震撼,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果敢也消失殆尽,变得如此犹豫的下场只有死而已。
定了定心神,他狠狠的朝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他多少有些清醒过来,眼前的这个少年,绝对不是自己的真主,他过于纤细而柔弱,虽然有一张和真主极其相似的容颜。
常听人说起大齐国有长相酷似女子的男人,原本不信,以为男子再怎么阴柔也不会有女子般的娇媚。可是如今面对这个少年,他才知道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只是可惜……原本以为是自己在临死前看到了真主的降临,这难免让他有些失落。
两人沉默,气氛有些诡异。
无颜的心跳的很快,手心里甚至微微渗出汗来,摸到袖子里那藏着的东西,不到关键时刻,还真是舍不得用,毕竟这是哥哥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
她有些后悔自己转过身来,看到这个人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杀意,当时心都凉了半截,刚想拿出袖中的东西,却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迷离,嘴里还念叨着“达纳卓玛。”
达纳卓玛是什么,应该是弩风国的语言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实实在在的救了自己的命,那个异族人在说完这句话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变得奇怪而迷茫,正在想是不是该乘着这个机会逃走的时候,那人忽然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那样狠戾的动作还真是让人心惊。
而且让人觉得可惜的是,她失去了逃走的最佳时机,因为那之后,这个男子的眼神又恢复了原来的犀利。
正在无颜有些懊恼之际,那个男子动作迅速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把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强迫她咽了下去。快的无颜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反应。
“你给我吃了什么?”无颜努力试图把那药丸吐出来,可是那入口即化的药丸,早就不知所踪了。任凭无颜怎么干呕都没有办法吐出来,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没有用的,这是我们弩风特有的秘药,叫做红尘隐,一旦服下去,就会隐入你全身的血液里,没有我的解药,你是没有办法的,所以,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只要帮我离开这里,我就帮你解毒。”
“这是交易么?真是可笑,你可知道以我的身份,要找出区区解药还不容易,少在那里危言耸听,再说我怎么就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无颜淡然说道,其实已经紧张无比。
那弩风国男子却也不恼,甚至还虚弱的笑了笑,放下那手中的弯刀,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口笛放在了嘴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多时,无颜就觉得全身仿佛有无数的虫蚁在撕咬般的疼痛,从四肢到骨髓,一直蔓延到心脏里。不像是被刀剑割伤般疼痛的狠戾,却是一种让人难以忍耐的折磨。
无颜痛的差点昏死过去,身体也站立不住地瘫倒在地,那蚀骨般的疼痛让她咬紧了牙关才能勉强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这个异族人面前丢脸的哀求。
男子放下手中的口笛,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痛楚才慢慢的褪去,无颜却觉得好像已经熬了半天一般,这个有着好听名字的毒药,还真是不能小瞧。
等全身的痛楚褪尽,无颜才缓缓的看向男子“你想让我救你?”
“你别无选择不是吗?”男子用尽力气的笑,虽然那笑意让无颜觉得无比的刺眼。
“我的小厮呢?”无颜突然想起那不见踪影的清灵。
“他只是被我打晕了而已……”男子说完,身子居然轰然倒地,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不会死了吧?无颜心惊的上前探那男子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一息尚存,不由的稍稍放了心,现在自己的命在他的手里,若是他死了,自己怎么办。
可是转念又想,他毕竟是敌国的人,若是救了他就等于是又为镇守边关的安羽琪增加了一个敌人,可是照刚才的情景,他又似乎所言非虚,想到那锥心般的疼痛,无颜就胆战心惊。
也罢,以后再向皇上道歉好了,当下的决定还是救人要紧。
两相权衡取其轻,虽然救她多少有些伤了自尊,毕竟是在威胁之下达成的协议,但是以目前的状况看,还是救他要来的容易些吧。
毕竟那解药也不知道找不找的到,就算是找到了,谁又能保证在那之前她不会毒发身亡呢。
再次看了那男子一眼,无颜对他说道:“就算我救了你,你也不会活着离开京城,总之你会后悔的。”
怎么救他呢?这可不是凭他一人之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况且还有一个昏迷的清灵。看来不得不利用一下自己的身份了。
快步走到街口,看到两个巡逻的小兵,心下暗喜,有救了。伸手招呼他们过来。
那两个小兵走近,正想发火,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支使官兵。
一面金灿灿的小牌在面前摇晃,上面赫然一个“萧”字。腿一软,小兵们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无颜轻声笑,看来她夫君的势力还真不是普通的强大,柔声对那两人说:“你们不用紧张,我有两件事情要你们去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