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了安羽琪的烫伤,小碟刚想拿荷包给洪本昌,却被安羽琪抢先了一步,直接一张银票塞了过去。
“洪太医医术不凡,这是本宫的一点意思。”
洪本昌每次为后宫娘娘看病,多少都会得到一些打赏。久了,这似乎已经成了规矩了,知道安羽琪才进宫,但是定然会了解这规矩,心中了然自己会得到打赏。不过瞥见银票上的金额,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顿时笑弯成一条缝,态度更是恭敬上几分。
“娘娘出手实在是阔绰,老臣……老臣……”洪本昌一张老脸笑成了包子样,满满都是褶子。
“以后还有用得到洪太医的地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安羽琪脸上的笑容比洪本昌还要虚伪几分。但在这皇宫中本就没有什么真诚可将,互相比假,谁与争锋。
洪本昌把银票仔细收好,拎着药箱子在小公公的陪伴下离开了纳香宫。
安羽琪和独孤虾对视了一眼,情绪难辨。独孤虾只是用眼神示意着安羽琪,该是做决定的时候了。而安羽琪却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好还是不好。
丑时刚过,纳香宫便热闹了起来。在这个本该沉睡在梦想的时刻,纳香宫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安羽琪面露痛苦之色,躺在床榻上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浑身都是汗,额上更是布满了痛苦的细汗。她双眉紧蹙,睫毛颤抖着,死死地咬着唇畔。露在被子外面的两只胳膊又红又肿,油光锃亮得吓人。
独孤虾安静地跪在齐王书房里,肥胖的身子弓在一起,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始终不肯抬头。
“怎么会这样?”齐王隐忍的话语中包含着怒火。这安羽琪才第一天进宫,就招惹出这么多的事端来,到底是何人让他如此不安心。她恁地就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一天之内就将整个皇宫折腾的不得安宁。
独孤虾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不动,沉声道:“娘娘之前还好好的,太医院的洪本昌洪太医来为娘娘上了药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
齐王大怒,一拍龙案:“还不赶快就把洪本昌给朕叫来!”
独孤虾低垂着头,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很快边有人出了宫,一路快马加鞭直接冲到洪本昌的家,把正在酣然入睡的洪本昌从被窝里提了出来,连衣衫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便被这样快速带进了宫。
洪本昌还当着是哪个娘娘夜半患了疾,一路还直嚷嚷着:“先去太医院,先去太医院,药箱子带上。”
奉命前去带洪本昌回宫复命的侍卫头也不回,冰冷道:“这些话待见到皇上之后再说吧。”
听闻是皇上半夜召见,洪本昌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齐王向来专用冥牙为他诊治,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平日里也就是照顾照顾后宫的那些女人,要么便是为一些得势的宫女、公公们看看。以前倒是还有几位王爷府上没事可以到处转转走走,但齐王登基之后,王爷们变成了亲王,都各自有了彼此的封地,远远地离开了京都,想要找个没事儿串门的地方都难。
如今皇上忽然半夜召见他,难道是他什么事情没弄对吗?洪本昌
心里思量开来,这一天他只去了皇后和安妃那里,别的地方没去。皇后娘娘那边他没事儿总会去个一次两次,从不见有任何事情发生。难道会是安妃那边?
安妃如今有了身孕,这件事情洪本昌知道,所以他特地选了清凉无刺激的伤药,就是怕万一不小心伤到了腹中的孩子,他恐怕会被皇上一怒之下诛了九族。用药没问题,那就不该有其他的问题了!也或许,是安妃娘娘动了胎气,之前他又恰好帮安妃看过烫伤,深得安妃的心,这才半夜叫了他去。
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可是,他的医药箱却没带,而这些前来传达命令的侍卫似乎也没想着让他带药箱。这么一看,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又微乎其微。洪本昌一路想着,总觉得右眼皮隐隐开始跳了起来。他心里开始没了底,七上八下的,祈祷自己吉人自有天相。
洪本昌进了宫,贴着青砖红瓦的宫墙一溜小跑直接来到齐王书房,到那里却扑了个空。值夜的小公公告诉洪本昌,皇上已经赶去那纳香宫了,让他进宫之后直接去纳香宫复命。
果然事情出在纳香宫那边,洪本昌转了方向,又一路狂奔。这纳香宫在皇宫的最东北角,而齐王的书房却位居在皇宫正中央偏西。偌大的皇宫从齐王书房到纳香宫,平日的速度要走上一个时辰方能走到。洪本昌短小粗胖的身子即便跑起来也快不到哪儿去,待他到了纳香宫的时候,已经寅时正了。
安羽琪呼痛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齐王之前原本还等着洪本昌进宫复命,可纳香宫那边一次又一次的通报让齐王心里没了底,干脆把冥牙叫起来,两人直奔纳香宫。至于那洪本昌,待事情结束后总会查个水落石出。
冥牙神色凝重地仔细端详了安羽琪的双臂,拿了银针在她双臂上左右各扎了数十针。只见那分不清到底是脓水还是油脂的东西顺着银针渐渐渗了出来,而安羽琪的手臂则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缓消着肿。
小碟和小雀跪在地上,身如筛糠,面如死灰。晚间是她们伺候安羽琪用餐梳洗的,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想到到了半夜的时候,安羽琪竟然忽然开始大声喊起了痛,等她们发现的时候,安羽琪的手臂便已经肿胀成了那个样子。
这件事情,不管是谁做的,她们二人都脱不了干系。小碟尚且能好些,小雀听闻到冥牙那一声叹息之后,干脆整个人眼皮一翻,就这么厥了过去。
齐王对于身边传来的声响感到有些不满,转眸,却发现是伺候安羽琪的小宫女昏死了过去,当即不悦道:“拖出去。”
立即有侍卫上前将昏死的小雀拖了出去,安顿在了外面的角房里,暂时关押了起来。小碟浑身颤抖,恨自己为何还能跪在这里,而不是干脆和小雀一样昏死过去算了,免得心里受到如此的折磨和煎熬。
“这副药并没有什么问题。”冥牙雌雄难辨的声音柔柔想起,让人觉得安心不少。
“那怎会如此?”齐王居高临下望着安羽琪那张充满痛苦的脸,没来由地觉得心里不舒服。
冥牙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缘故,他现在也不清楚。先去检验一下安羽琪晚上用的吃喝,待查出结果之后再说吧。
晚膳以及夜宵所有吃食包括茶水都送了上来,供冥牙检验。用过的器皿也都收集起来,乃至房间八角宫灯里点的蜡烛都挨样拿了出来,惟恐错漏了什么东西。
冥牙挑了挑一个碗中剩下的一些渣滓,转身问道:“这碗人参汤是谁做的?”
小碟一听,竟然是人参汤出了问题,终于白眼一翻,满足了她心里所想,成功地昏死了过去。
冥牙挑了挑好看的狐狸眼,一向温柔的脸上却迸射出冷血光芒,吩咐道:“用凉水浇醒。”
一桶带着地窖里冰块的冷水从头到尾浇下去,小碟顿时打了个冷颤,悠悠转醒了过来。刚刚醒过来后那股痛彻心扉的冷让她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碗人参汤是你做的。”冥牙用着肯定的语气对小碟说着。小碟点了点头,面如死灰。
“谁让你做的?”冥牙继续问。
小碟颤抖着身子,战战兢兢回答:“是太医院洪太医来的时候带来的,说是皇后娘娘特地送的。奴婢想着娘娘身子虚,这人参乃大补之物,便擅自做主熬了汤。奴婢绝对没有动手脚,小雀从头到尾和奴婢在一起呢,她可以证明。”顿了顿,小碟凄声高喊起来:“一定是有人要对娘娘下毒手,这人参是皇后娘娘着人送来的,洪太医又是经常跑太明宫的人,一定知道其中有问题。洪太医带来人参的时候并未告诫过奴婢任何话,也没说过娘娘不能喝人参汤。一定是有人看不得娘娘……”
小碟表着忠心,甚至还拉了小雀做证人。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这件事情就是皇后谋策的,但是也差不多了。明眼人一听便听得出来。看得出,小碟对这件事情真的不知情,否则的话也不会在慌乱之下连皇后都供了出来。不管这件事情是否与皇后有关,她这番话便可以让她有十条命都不够折腾的。小碟只是太慌乱了,想要洗清自己,把自己从整件事情择出去,只是慌乱的她并未发现齐王和冥牙在听到她讲出皇后娘娘的时候,眼睛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自有侍卫去将小雀提了出来,照例用冷水将她弄醒,问了一番之后,回答的倒是和小碟一模一样。
让侍卫把这两个奴才送去关押起来,齐王挥退众人,和冥牙互相瞪着,谁都不肯先开口讲话。
“不是她做的。”冥牙开了口,十分肯定。
“我只相信证据。”齐王口气冰冷,面无表情。
只凭着小碟和小雀的证词还不能说明什么。虽她们是宫中安排分到纳香宫的,但是齐王有理由相信凭着安羽琪的能耐,一天之内让两个人对她言听计从,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或许这件事情本就是安羽琪自己弄出来的,为了陷害皇后也说不定。
只是,这样的事情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安羽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他也清楚安羽琪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眼下他在等,等洪本昌进宫复命,如果事情确定,他会直接去找皇后对峙。
冥牙摇了摇头,缓声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
齐王不吭声,望着依旧被黑夜笼罩的世界,有些不确定自己把安羽琪放到后宫里究竟是对还是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