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吹来,似是吹展了害羞的包裹成花骨朵儿的桃花花瓣,也吹来了观音庙中四处袅袅升起的清淡禅香。
徐昭讷讷的站在原地看着了空师太在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后就转身离开的背影,长久的陷入沉默。
站在一旁扶着腰间佩剑的徐诺面带不满的走过来,看着老尼姑离开的背影,不客气道:“这老尼姑,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阿昭,你别听她胡说,八成是成天念经将佛糊涂了,才无缘无故的跑出来说些要人听不明白的话。”
“大哥不可对得道高人无礼。”徐昭制止徐诺,道:“像了空师太这样的得道之人,素来都会有几分神通,她彬彬有礼前来相告,虽说言语上要人听着奇奇怪怪,可这份心思却是为了我好;只怪我肉眼凡胎,听不明白这些世外高人的言辞。”
“阿昭,你不会真的将那老尼的话听到心里去了?”徐诺诧异的看着明显因为老尼的一番话而心事重重的傻妹子:“要我说这些总是打着世外高人幡子的老和尚老尼姑,都是闲的没事干最爱危言耸听的;阿昭你贵为一朝皇后,有天子的疼爱和庇护,什么事是你张口做不来得不到的?那老尼说要你万事不得强求,这是什么鬼话,堂堂一国之后,身份尊贵可见一斑,自然是万事不必强求便能水到渠成;退一步讲,就算是将来皇上不帮你完成心愿,有我这个当哥哥的在,还能委屈了自己的妹妹不成?!”
徐诺义愤填膺的护犊子模样让徐昭哭笑不得:“大哥,你还劝我不必理会,我还没怎么生气,你怎么就先气上了?瞧这粗气喘的,可别把自己给憋炸了。”
听着徐昭的偷掖之声,徐诺悻悻的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脸上的表情也讪讪的;他露出这幅气急的表情还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也不会因为担心而气成这样。
“看来本王来的很不是时候,要打扰你们兄妹好不容易团聚相见的时光了。”
就在徐昭对着徐诺淡淡笑着的时候,一声嬉笑的声音从小院外传来;跟着,就看见一道明亮的宝蓝色身影一闪,白墙绿瓦的墙头上赫然趴着一个‘不明之物’。
不明之物很没脸没皮的冲着望过来的徐昭龇牙一笑,一口大白牙当真是炫白的厉害,晃得人眼前一花,差点承受不起。
徐昭眯着眼睛看向墙头上的那团宝蓝色,心里叹息在城外与楚烨分开的时候,同意裴峥将元宵小爷先一步带回了城内,如果这时候元宵小爷在,她一定会吹一声口哨鼓励元宵小爷双爪叉腰,马步扎好,对着那团不明之物来一剂‘臭味飘飘’的兔子尿以示对这不请自来的家伙的欢迎。
“呦!这不是九王爷吗?怎么?好好地王爷不想当,突然想要当红杏?”
楚绍哼哼唧唧的努力趴在墙头争取不让自己掉下来,听见徐昭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当红杏?”
“王爷这不是正在亲自演义着什么叫做‘一枝红杏出墙来’吗?”徐昭对着顿时脸黑的楚绍很是无害的眨了眨眼,继续道:“怎么?王爷是真的看上本宫了?想要勾搭本宫来着?”
噗通一声!
楚绍终于从墙头上被惊得翻掉下地!
徐诺惊呼着忙跑上前搀扶:“王爷,您怎么不扒拉紧点,咋就摔下来了?”
一脑袋戳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的楚绍一脸痛苦的从冒出嫩芽的草地上抬起头,噗的一声吐掉嘴里咬着的半根草,手指颤抖的指着徐昭:“皇后娘娘,您未免也太小气了点,臣弟承认当初年幼,故而生出戏弄皇嫂之心,这才干出了当年那遭心的糊涂事;如今时过境迁,您咋又旧事重提了呢?”
看着被徐诺扶起来的楚绍,徐昭没好气道:“当年年幼?靠!去年发生的事你还有脸说当年?戏弄皇嫂?你丫那是戏弄皇嫂吗?你分明是在你哥的地盘上勾引他老婆;楚绍啊楚绍,这事儿要是搁在民间,你信不信自己会被侵猪笼的?妈的,你自己侵猪笼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拖着我?”
想到当初自己刚嫁给楚烨时,在御花园中‘偶遇’楚绍,这孙子二话不说就立刻表现出对自己很有意思的态度,惊吓的自己好长时间都坐卧难安;当初种种,如今想来格外愤怒,所以徐昭现在才是急怒交加,连脏话都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提起当初自己因为试探而使的坏劲儿,楚绍也有些脸臊,面对徐昭的指着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唯有低着头做孙子状用脚尖踢着地面,很是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但扶着楚绍的徐诺可是头一次听到自家妹子说出这番话,愣神片刻后,就扭头问楚绍:“王爷,阿昭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楚绍很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了眼眼前这耿直忠勇的御林军大总管:“就是徐大人你心里想的那层意思。”
“难道,当初你真的在宫里,故意勾引我家阿昭?”
“……”楚绍没脸没皮的摸了摸下巴,腹诽:那不是当年年幼么,他也是担心自家皇兄才会出此下策,想要试探试探这女人,没想到……嘿!她还挺三贞九烈的。
“王爷,您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还是我家阿昭的?”
“……”嘿嘿嘿!不害死他就行!
“王爷,你、你你你……你实在是太没良心了,亏得我这段时间在宫中行走时对你多加照拂,要是知道你当初对阿昭戒心那般重,我一定要把你——”
说道气急之时,徐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胆量,一下就提溜起楚绍的后领口,只见他做出一个轻飘飘的抛物动作,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便从楚绍的嘴里喊出来。
“啊——啊啊啊——徐诺,你要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
徐昭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大哥将楚绍当玩物般一把又丢回到墙头上,差点开心的要在原地跳庆祝舞了;真不愧是她大哥,虽说平常时间是个腼腆笨拙憨厚老实的木头,可关键时刻,总是能够让她赞赏有加。
徐昭双手一环胸,幸灾乐祸看着像是壁虎一样趴在墙壁上‘苦苦挣扎’的楚绍:“王爷,这就是对你的惩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戏弄欺负我了。”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楚绍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我的姑奶奶小祖宗,你快让我下来吧,这墙头上有四处乱爬的各种小虫子,我从小就最怕这些东西了;你说你堂堂一个一国之后,躲到哪里不行,偏偏躲到这山林间的小寺庙中,不知道现在万物复苏、气温回暖啊,这个时候,山林中的蛇虫鼠蚁都会往外钻,小心半夜有条蛇爬到你的被子里啃你一口。”
听着楚绍那半是求饶半是要挟的话,徐昭嘻嘻笑着捂着嘴:“放心,如果我被蛇啃了,临死之前一定会跟蛇兄说一句,让他顺便啃一啃细皮嫩肉的你,这样黄泉路上有你作伴,也算是有个乐子。”
听着徐昭的话,楚绍的脸又黑了一层:“最毒妇人心!”
将楚绍架在墙上鬼哭狼嚎了小半天后,徐昭这才示意大哥将这害怕小虫子的九王爷从墙头上放下来,随手攀下一根桃花枝,眯着眼睛轻轻嗅了嗅还只是花骨朵儿的小桃花,淡淡的问道:“楚绍,你好好的京城不待着,怎么有时间跑到我这儿?你可别说是过于想念我才来探视我,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倒栓在树上,让正在树上玩搬家的小蚂蚁都在你的身上溜一圈。”
对于有密集恐惧症兼害怕各种大小虫子的楚绍来讲,让他看见一树的蚂蚁搬家还不如把他的脑袋直接搬走得了,就看这家伙生生打了个激灵,大有一副浑身汗毛都倒竖的架势,蹭蹭蹭的蹭到徐昭面前,百般讨好道:“皇后真是误会臣弟了,臣弟这次来,一来还真是为了探望多日不曾见面的皇嫂,二来,是来给皇嫂递送您现在最想知道的消息的。”
看着楚绍那副贼兮兮的模样,徐昭摘了一朵桃花就别在这混蛋的耳鬓旁,看这人面桃花的俊俏模样,轻轻笑道:“你能告诉我什么消息?”
楚绍任由徐昭顽皮的将一朵花别在他脑袋上,甚至还开心的在她面前晃了晃脑袋,道:“皇嫂有所不知,皇兄前去大宛寻找皇嫂时,可是臣弟在勤政殿中兢兢业业的帮助皇兄挡住了重重官员的试探和宫内宫外的所有流言;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周兰。”
“我早就知情周兰知道楚烨不在宫里。”
“那皇嫂可知,在皇兄离开京城之后,周兰做过些什么吗?”楚绍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
徐昭一皱眉,看向楚绍:“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你来这儿找我,是楚烨叫你来的?”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皇嫂。”楚绍拍了拍双手,道:“皇兄只要出现在皇宫的那一刻,再想出来与皇嫂相见就不太容易了,所以皇兄才要臣弟来见一见皇嫂,顺带将这段时间周兰的动向给你说清楚。”
徐昭深吸一口气,语气颇为凉薄:“那个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不过也好,既然来者不善,我也不准备将她轻易绕过。”
楚绍立刻竖起大拇指在徐昭面前晃悠:“皇嫂真是女中豪杰,我皇兄的眼光当真是不错。”
徐昭哂笑的看了眼楚绍,同样奚落他道:“九王爷拍马屁的功夫也是很不错的。”
被徐昭奚落,楚绍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忽然一改先才的嬉笑模样,神色严肃道:“皇嫂应该知道,如果只是一个周兰,皇兄是根本不会将她看在眼里的;只是,周兰的背后代表着周家,周家在军中威望甚高,周齐更是手握西南边陲重兵,皇兄新帝登基,虽说朝堂上看似平静,实则却是暗涌不断,如果因为一个周兰再得罪守边大将,他这个皇帝的位置,只会更不好坐。”说着,楚绍就不禁长叹一声:“以前,我虽然知道皇兄的处境并不是特别乐观,但心里还是存了几分侥幸,可通过这段时间我亲自执掌政务之后才知道,原来皇兄身上所承担的压力和重担绝非我们坐下来凭空想象就能想的出来的;举个例子来说,当初皇兄力排众议一定要封你为后,你可知他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远的不讲就拿周家来说,当初为了安抚周家,皇兄不但放宽了周齐手中的兵权,更允许了他的请旨,让他可以在不受朝廷监管的情况下自由的扩充兵力,你可知道,这一允许的背后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以后如果有一天周齐有不臣之心,他手里有多少兵力我们都不知道;这简直就像是允许狼子野心的人站在背后,明知道他手中握有利器,可却还傻兮兮的不知情那你能要人性命的利器有多少把。”
徐昭的脸色渐渐变白,她曾不止从一人口中知道过楚烨拒绝周家的提亲而执意要娶自己的事情,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背后,这个男人居然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大的牺牲。
看徐昭脸色不对,楚绍又解释道:“臣弟说这些并非是给皇嫂压力,而是想要告诉皇嫂,你身为皇兄的妻子,身为弟弟我不能够奢求你与他共同承担他肩膀上的负担和重量,但最起码,你必须要做到要体谅他;哪怕是有一天他做了你认为对不起你的事,你也必须学会谅解,因为这个男人为了你牺牲太多、退让太多;他几乎已经为了你做了他身为丈夫能做的所有一切。”
徐昭垂下头,半晌后,喃喃道:“我明白你的话,对楚烨,我会珍惜。”
楚绍欣慰的点了点头,笑了:“如果皇兄听到你这么说,他一定会很感动。”说到这里,他便在原地随意的走动了两步,道:“在皇兄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周兰虽然人在皇宫,但跟宫外与周家紧密联系的朝臣们有颇多的联系,你也知道,周齐军功累累,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朝堂上的声望都很高,她身为周齐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可以打着父亲的旗帜跟各种人结交,而周齐虽然已然扎根在襄阳城多年,可京中的故交关系一直存在,这些人都会在将来成为周兰的助力,你要小心。”
徐诺在这时候走出来,不客气道:“早就知道这个周贵妃进宫后不会是个省心的,没想到已经开始动手脚了;阿昭别怕,她周兰有朝臣相助,难道我徐家的女儿就没有亲族相护吗?”
楚绍看了眼脾气急的徐诺:“徐大人,你认为依照现在徐家在朝堂上的尴尬地位,是能给咱们的皇后娘娘帮助呢?还是会拖她后腿?”
徐诺立刻噎住,脸色有些憋红的看向徐昭;他自然知道,因为当年父亲站错队的关系现如今徐家在京城中的位置很是尴尬;再加上父亲一直以来的那种类似于不臣之心的心思……
徐诺忍不住垂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大哥尴尬难堪的模样,徐昭心里很是不忍,瞪了眼说话直白的楚绍,忙出言安抚道:“哥,我没事的,你尽管放心,周兰虽然有意在我,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更不会站在原地任由她拿着棒子来揍我;如今我就想到了一个好计策,正准备给他来一记下马威。”
徐诺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可要大哥相助?”
看着来了精神的哥哥,徐昭笑了笑;倒是楚绍在看见徐诺的神情后,露出一副揉着太阳穴的苦恼模样,低声说了句:“真是个好诓骗的直肠子。”
徐昭在底下踢了一脚多嘴的楚绍,对着徐诺,道:“在回京的路上,我曾受到了一次暗杀,而那些暗杀我的人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猜得到是谁指使的;如今素玄已经把这些人抓住了,我准备将这件事捅出去。”
“什么?周兰竟然敢这样对待你?”徐诺几乎炸毛了。
徐昭忙安抚,道:“大哥,你别激动,虽然那场暗杀来势汹汹,可我身边毕竟有翎羽卫贴身保护,难道你还不放心?”说着,徐昭就有上前一步,道:“如果哥哥想要帮我,也不是没有机会;眼下,正好有一件事需要哥哥帮我一把。”
“阿昭你尽管说,大哥一定会全力以赴。”
瞅着将自己胸脯拍的梆梆直响的哥哥,徐昭欣慰的笑了笑:“她想要暗中将我解决了,我偏偏不让她如愿,她越是想要遮掩的东西我越是要捅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法子来对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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