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一早,齐军又押送着一群百姓来到关前。
起初城头上的官兵还在有说有笑,说什么赵无咎黔驴技穷之类,但当那些百姓近了,官兵们却没有一个能笑出来……他们看到被齐军押送而来的,是一群本国的女子。
那些女人年龄各异,十几岁从到四五十都有;原先的地位也大有不同,既有身穿襦裙的富家千金,也有粗布棉裙的贫寒女子。但在此刻,她们的脸上都满是惊恐、绝望之色。她们的身份,都叫做俘虏。
女俘虏的命运向来要比男性的悲惨许多,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关城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官兵们已经察觉了齐军的意图……
但见齐军将秦国妇女挟持至关前平地之上,便几个按住一个,禽兽般的撕扯衣衫,毫无人道的**起来……
场面惨不忍睹、景象惨不忍述……
一张张惊惧痛苦的面孔就在眼前,一声声绝望无助的恸哭刺痛心胸,城上的官兵双目滴血,以头触地,向着城门楼的方向大吼大叫道:“出战!出战!出战!”
但城楼的大门紧闭着,许久都没有一点动静。
脾气暴躁的李四亥,按捺不住滔天的怒火,气呼呼的走到楼前,想要质问里面的秦雷,为什么还不下令。
但黑衣卫那雪亮的长刀挡住了他的去路,当值千牛夏遂阳低喝一声道:“退下!”
看到长刀驾到自己脖子上,李四亥双目喷火。暴跳如雷地大喊道:“不去杀那些**我同胞姐妹的暴徒,却拿刀比着老子!”说着双手一扯战袍前甲,露出白花花的肥肉。他一下下拍打着胸脯,撕心裂肺道:“来呀,朝这砍呀!杀了我啊……喔……”
话没说完,便被夏遂阳伸手卡住了脖子。把后半截堵在肺里。
李四亥的亲兵自然不让,双方拔刀相向,竟有内讧的倾向。
就在这时。房门忽得一声被推开了。面色铁青的成亲王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见王爷出来,夏遂阳松开了手,李四亥使劲揉着酸痛地下巴,怒气冲冲道:“王爷,末将请战!我要出去杀了那帮王八犊子!”后面一帮子将官也跟着嚷嚷道:“俺要出战!”“王爷,俺也要去!”这些人并不只是李四亥的同僚。还有神武军、征东军。甚至他的京山军中,也有人出来凑热闹。
秦雷眉头紧锁,目光阴冷地凝视着远处的修罗场,他也早已经七窍生烟了。但理智告诉他,这分明是赵无咎那厮,为了避免损失惨重的强攻。而引诱城内出击的卑鄙伎俩。
一面是杀尽这群齐国畜生的滔天恨意,一面是大局为重的冷静理智,秦雷地心中天人交战,始终得不出个两全其美地法子。而且周围军官的请战浪潮,一阵高过一阵,让秦雷也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情绪。
一阵刺骨的寒风,送来城外凄婉欲绝的声音,秦雷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断,他咬牙沉声道:“牛校尉。火速将那个门清理出来!”
“是!”牛校尉赶紧下城组织民夫去了。
潼关城地设计十分巧妙。它的东面有三个门。正门和左侧门无甚稀奇,但右侧门暗藏玄机……当年的设计者在其门洞中安装了五千斤的断龙石。可以在一瞬间堵死通道。
是以秦雷只堵死了正门与左门,而右侧门洞却只用些木梁顶住,为的就是保留一条出击的通道。
“组织敢死队!”秦雷又下令道。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声吼道:“我去!”
“家中独子者,不准去;父子、兄弟俱在城中者,不可同去。”秦雷面色沉肃道:“还有……夏遂大侠,孤希望你们能多出些力!”
“敢不效死?”夏遂阳双手抱拳,便蹬蹬蹬下了楼,召集不当值的千牛高手去了。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中顿时变得忙碌起来,民夫迅速搬开堵住城门的大梁、石块,军官按照要求清点出敢死队,士兵开始给战马挂甲……
如果是那种所谓理智地将领,定然不会选择出战,但秦雷还做不到那么理智。若是看着同胞惨遭奸污蹂躏,还无动于衷地话,别说兵士们不答应,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但这绝不是无脑鲁莽地表现,浸淫战场两辈子,让他对战争一道,有着不亚于赵无咎的理解。尤其是这种特殊情况下的危机处理,更是无人出其右。
秦雷一直强调军心士气,他相信在冷兵器时代,这是超越一切客观条件的决定因素,因此他的指挥艺术,就是凝聚军心、鼓舞士气的过程。譬如说从壶关南下潼关口,换做当世任何一支军队,都会毫不例外的垮掉,但这支未经捏合的杂牌部队却做到了!
就是因为秦雷给这支军队灌输了灵魂----保家卫国,英魂常在!
所以他才能创造这个奇迹,并使这支杂牌部队,在最短的时间内脱胎换骨、浑然一体!
为士兵灌输使命感,而不是像其他将领那般,毫不解释的驱使他们,这便是秦雷带兵的特别之处,
而城外发生的一切,如果不妥善处理,会严重挫伤官兵们的军心士气,他一直以来在官兵光辉无比的形象,也很有可能会崩塌,这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的损失。都是秦雷不能接受的。
秦雷深知,一支极度愤怒地军队是极度危险的,如果不使其正确的发泄出来,就会反噬于自己!所以在慎重权衡了有形与无形两方面损失后,秦雷决定,接受前者!
同仇敌忾的官兵民夫。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仅仅一刻钟时间,民夫便将右侧城门清理出来,加入敢死队的官兵也整装待发!
站在城梯上。肃穆地望着准备出发的敢死队,秦雷怒吼道:“没有别的要说,用敌人地鲜血平息我们的怒火!洗刷我们的耻辱!”
“杀!杀!杀!”官兵齐声怒吼道。
“出发!”
大门隆隆打开,五千铁骑奔腾而出,怒火燎原!
为了能让城上人看得清楚,齐军靠得十分之近。仅在城外五百丈的地方。此时完事的多半困乏。卧于地上,但还有刚刚排上号的,在继续着**兽行。
甫一看到城门大开,齐军哨兵便高声示警,但精虫上脑地一群畜生,反应比怀了孕地狗熊还要迟钝。一个个目光呆滞的向城门口望去,没一个舍得停下龌龊的动作。
一千五百名黑甲骑兵打头,五千秦军风驰电掣的杀了过来,转眼便冲到了百丈开外。
齐国禽兽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提起裤子掉头就跑,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骑兵们娴熟的轻拨马头,队伍便划道优美的弧线,绕过地上地可怜女子,朝着跑出没几步的直直杀过去。转眼便靠了上去。
一杆杆饱含着怒火的铁槊从背后刺入齐军身体。骑兵们双臂用力一摆。便将那些令人作呕的**犯挑了起来,许多来不及扎腰带的。裤子顿时落下来,露出豆虫般丑陋的那话儿,屎尿横流……
手臂一抖,便将挂在槊上的身体甩向前方,铁蹄奔腾而过,把这些罪恶的身体践踏成泥。
秦军展开了疯狂的追击,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将两千多齐军一扫而光,只留下一地扭曲地半裸尸身,任由后人唾弃!
将最后一个逃兵斩杀,骑兵们便要打马回营。却听得前方喊声大震,一万百胜重骑杀了过来。
又听得一棒鼓响,山背后两军截出,左右各是一万草原骑兵,拦住了五千大秦骑兵地后路。
率领五千敢死队的是勾忌,他素来冷静沉着,知进退之道,有大将之风。因此秦雷不理会伯赏赛阳地请战,而选择他来带队。
环视下战场四周,勾忌知道不能向前硬冲,便打个响亮的唿哨,率先拨转了马头。众官兵杀一阵已经解了气,自然不会再呈匹夫之勇,纷纷跟着拨转马头,将大队回转。
“众位听着,我等且与敌军厮杀,王爷自有妙计搭救!”勾忌厉声喝道,说完就一马当先,朝齐国的轻骑杀了过去。
将士们一听王爷有法子解围,不由士气大振,紧紧跟着冲了上去。很快便与齐国的草原骑兵缠斗在一齐。
勾忌心里很明白,自己无法撼动齐国的百胜重骑,是以只有跟他们的轻骑缠在一起,才能避免跟连环骑兵硬碰硬。
与草原骑兵相比,秦军在攻防两端都占据着很大的优势,很快便击溃了当面之敌。但齐军仗着人多,很快又有一队挡在秦军面前,其余部队也从两翼包抄过来,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秦国骑兵终于陷入了苦斗,这时便听城上一声炮响,引得在一旁掠阵的百胜重骑齐齐抬头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城头竖起了三根数丈高的旗杆,旗杆上吊死鬼般的挂着三个五花大绑之人,每人的脚下,还另有巨大的白色旗面,上面写着斗大的黑字!
百胜骑军不由议论纷纷,都道:秦军要使妖法吗?便问识字的军官道:“大人唉,那都写着什么?”
军官其实识字也不多。但与一群文盲相比,总是有些优越感,自然十分爱现,清清嗓子道:“左边那个写的是……”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百胜军副统领赵无病……”
说完脸就绿了,失声叫道:“怎么会是二爷?”再看另外两个旗面上,分别写道辅国上将军辛稼奘、骠骑上将军赵无伤
兵士们也是一片哗然。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道: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那都是跺跺脚,国内就要晃三晃的大人物啊……怎么都让人挂那了?
观众不专心。让混战的双方也兴致大减,趁着一个错身,两军便各自分开,隔着十几丈,警惕的望着对方。间或也偷瞄一下城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吸引眼球地事情。
感到事态严重。领军将领赶紧一面约束士卒。一边派人回营禀报。由不得他们不慎重,这三人的身份太了不得了……百胜公他爹一共生了仨儿子,上面就挂了俩;大齐一共就四个上将军,上面就挂了一对,你说哪敢轻举妄动?
勾忌本想趁着齐军投鼠忌器,悄悄率军退回城去。无奈已经身陷重围,哪也去不了。只好暂且也按下马头,等着看齐军的反应。
方才还杀声震天地战场上,竟一下子安静起来。
可怜的女人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惊恐的望着场中凶神恶煞的男子,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如何。
赵无咎也看到了城头的东西,但距离远了些,看不清旗面上地大字,反正左右无事。便上马出营。想凑近些看看。
刚出营寨,便碰上那报信地小校。只见他翻身下马,伏跪在地道:“大帅,秦军把二爷、三爷还有辛军门挂起来了!”
赵无咎感觉就像挨了一闷棍,两眼直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皱眉低声道:“难道是秦军主力回来了?”
“不大可能。”武之隆赶紧答道:“昨天的确切消息,十八盘确实是炸了。”
说着猜度道:“如果秦军主力回来,早就该出关决战了……”
“难道是虚张声势?”待要信吧,却有些不甘;待要不信,却又怕是真的,实在是纠结啊!
真是报应不爽,此刻赵无咎深切体会到了当初李浊与皇甫显的痛苦。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不顾,赵无咎只好派赵虎为代表,以谈判之名先去探查清楚。
半个时辰之后,赵虎回来了,看他一脸严峻的表情,赵无咎便知道了结果,长叹一声道:“三个笨蛋啊……原本以为只有我们捏住秦国的卵蛋,没想到他们也攥住了老夫地……”
感叹一阵,赵无咎突然紧紧盯着城头道:“秦雨田!一定是秦雨田!”
武之隆深以为然,颔首道:“观城中秦军行事,与那成亲王在我国所为异曲同工,都是那么的不按章程,不讲道理,却又让人左右为难啊……”
恼火的看他一眼,赵无咎心道:你到底是哪边的?转而沉声问道:“他们有什么要求?”
“秦军说,自古都是先停战、后谈判。”赵虎鹦鹉学舌道:“所以他们要求双方各自回营,再派出正式代表,讨论相关事宜。”
“球!”赵无咎愤愤骂道:“拿老子当傻子耍了?”别忘了场上现在是个什么局面,要是听了秦雷的,还没谈判就得先把那五千骑兵放了,想得美!
“告诉秦雷,先放一个。”既然判断城上是秦雨田,赵无咎也就收起了无赖手段,沉声道:“我就放他的五千骑兵回去。”
“是!”赵虎沉声应道:“可是要哪一个?”
“赵无病。”赵无咎沉声道:“别的他也不会给。”
赵虎便拨马重新向潼关跑去。
这次回来的时间少短些,赵虎便带来了秦雷的答复:“可以。”以及已经瘦成柴火棍地赵无病先生。
“撤军!”看一眼不**形地二弟,赵无咎粗声下令,便闷头与武之隆并骑回营。
“之隆啊,如果早知道里面是秦雨田,老子就直接开打了。”赵无咎有些失落道:“何必一再弄些下三滥伎俩,自取其辱呢?”
武之隆轻声道:“恩师有些高看他了吧?”
“没有。”回望一下雄伟的关城,赵无咎苍声道:“弱冠之年时地赵无咎,尚不配给他提鞋!”说着便自嘲的笑笑道:“要不怎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呢?”
见自己的恩师情绪低沉,武之隆赶紧劝慰道:“既然是秦雨田,那就更好办了,我们只要拿昭武帝要挟,害怕他不就范?”
“没用的。”赵无咎摇摇头道:“他一不打旗、二没亮相,显然是在宣称不在场……只要他能给国人一个理由,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们也不会为难他的。”
武之隆难以置信的望着百胜公,他想象不到,秦雨田三个字,竟有如许杀伤力,让向来自信满满的恩师,变得如此失落。不由颤声道:“恩师,您是一军统帅,可一定要挺住啊……”
“哦?”有些糊涂的看了武之隆一眼,赵无咎呆了半晌,笑的前仰后合道:“你以为我怕了那小子?”
“学生不敢。”武之隆轻声道。
“你想岔了。”缓缓的摇摇头,赵无咎的虎目突然寒光迸射道:“老夫是兴奋的,十多年都没这样兴奋过了。”说着一攥醋钹般打下的拳头,沉声道:“你不知道,没有对手的日子真是寂寞啊,”
“您把他当成差不多的对手了?”武之隆若有所悟道。
“不错,能出现在这里,他就有资格与老夫一战!”赵无咎掩饰不住的兴奋道:“老夫要堂堂正正击败他!”
武之隆心下默然,暗道:看来谁也摆脱不了虚名的羁绊,就是恩师也不能免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