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远处满月楼的火还没完全扑灭,现场满是浓烈的烟火气味,而且那两个衙役方才一直站在离人群比较远的地方,是以大家都没有闻到那两个人头的腐臭味道。
如今那两个人头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那股冲鼻的、让人几欲作呕的味道也一并蔓延了开来。
所有人几乎同时捂住了口鼻,后退了一步。
徐静看向脸色已是有些崩溃的三叶,淡声道:“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找到了这两个人头罢?最开始,侧妃娘娘把人头藏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因为侧妃娘娘是单独一辆马车,且新鲜的人头除了血腥味,不会有太多其他气味,只要把它用布包裹严实了,再用大量的香薰掩盖,别人很难发现。
甚至,因为担心人头上的血沾到自己身上,被别人看出端倪,侧妃娘娘那几天都穿着十分鲜艳的衣裙。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孕妇,会把一个人头大剌剌地藏在身上呢?
然后,在大部队上路后,方侧妃再找准机会,找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提出自己想上茅房。”
在这样的荒郊野外,便是皇帝,也只能就地解决自己的需求。
而就算韩将军派了人跟着方侧妃去解决需求,因为方侧妃是女子,那些守卫也只能在远处等着。
方侧妃就是趁那个时候,把肚子里藏着的人头丢到那附近,然后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回到大部队里。
徐静轻笑一声,道:“我们问了负责守在方侧妃身边的守卫,知道了方侧妃曾经在哪些地方提出过要解决自己的需求,随后,章刺史派了人一个地点一个地点地找过去,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这两个人头。
而侧妃娘娘身边的守卫都说,侧妃娘娘解决需求的地方,除了侧妃娘娘,再没有其他人去过!
有机会把人头丢在那里的,除了你,侧妃娘娘,还能有谁呢?”
见方侧妃彻底绷不住了,整个人软倒在了三叶身上,徐静继续道:“虽然如今,那些人头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但你心里到底是落下了阴影,所以你依然习惯用十分浓烈的熏香,而你没有继续穿艳色的裙子,是因为这次死的是凌王妃,不是普通的仆从,你穿着艳色的裙子实在不合适罢!
昨天,你跟我们说,你实在不想再有人出事了,应该是真心的,因为你从心底里惶恐着,什么时候又会被叫去藏起死者的头颅!”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方侧妃主仆俩。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便是这件事再不可思议,也不会再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鲁嬷嬷忽地,脸色难看地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侧妃娘娘,这些人的死,难道是你一手策划的!”
“不是!我没有!我……我什么也没做!”
方侧妃似乎被逼到了绝路,终于带着哭腔大声道:“那两个人头,确实是我拿走的,但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没做!
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徐静见她终于松口了,看着她道:“侧妃娘娘,事到如今,你还是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对你比较有利。”
方侧妃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件事。
她狠狠咬了咬唇,脸上划下两行清泪,道:“这些事,都是有人威胁我去做的,但……但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
我只是会时不时从我的房间里、马车里、或者干脆是用膳的食盒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需要做什么事情,以及我具体应该怎么做。”
一旁的三叶见事情彻底瞒不住了,也连忙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几张折了起来的纸条,递给徐静道:“没错,我们……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些事都是别人逼着我们做的,这……这就是娘娘收到过的纸条……”
徐静从三叶手上把纸条接过,却见纸条一共有三张,第一张,是让方侧妃早上去那两个遇害的侍婢房间里,把放在桌子上的人头藏进自己的肚子里,再找机会处理掉。
第二张,跟第一张的内容差不多。
最后一张,应该就是凌王妃出事前她收到的。
上面写的内容有些怪异,只让方侧妃在那天晚上吃完晚膳后,去凌王妃的房间里一趟,并在里面待够至少一盏茶的时间。
方侧妃哭着道:“那天,我去到凌王妃房间里时,她们……她们已是都死了!我吓得不行,但又不敢立刻出去,只能在房间里待够纸条上要求的时间再走。
幸好那回,那个凶犯没有让我继续把人头藏起来,否则……否则我肯定就要崩溃了……”
徐静把纸条递给走了过来的章刺史,看着她道:“如果这些纸条是真的,你为何要这般听凶犯的话?侧妃娘娘,你可知道大楚律法上,你这种行为叫做协同犯案。”
鲁嬷嬷似乎很是气恼,咬了咬牙道:“受人威胁什么的,都是你胡说八道的罢!谁知道你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凶犯,故意这样说转移我们的视线!”
方侧妃身子又是狠狠一抖,拼命摇头道:“没有,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之所以会按照凶犯的指令去做,是因为……因为……”
方侧妃顿了顿,突然闭了闭眼,一脸痛苦地道:“那个凶犯,知道了我一个把柄,我先前确实怀了身孕,但那个孩子……不是凌王殿下的……”
一旁的三叶不禁惊呼道:“娘娘!”
然而,方侧妃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大事上却不含糊,她摆了摆手,制止了三叶的话,继续哽咽着道:“我在嫁进王府前,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嫁了,并……并装作这个孩子是凌王殿下的。
但那个孩子在第八个月的时候突然早产了,我怕别人看出端倪,便把孩子藏了起来,装做自己依然怀着身孕,谁料那之后没多久,朝廷就来了人,说要把我们都带去西京……
就我在离开齐州前一晚,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信上……把我这个秘密全写了出来,还说,若不想他把我的秘密昭告天下,就让我按照他说的去做……”
这件事曝光对于她来说,无疑相当于毁了她的人生,但跟被当成杀人犯,还是杀死了凌王妃和凌王殿下的杀人犯比起来,这反倒是一件小事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众人虽然觉得震惊,但在场的都是韩将军和章刺史的心腹,方才徐静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后,便叫章刺史清了一下场,因此他们倒是还能稳住心绪。
只是,若方侧妃没有说谎,那个杀了人并指示她的凶犯,又是谁?!
徐静忽然抬眸,看向方侧妃,道:“既然如此,你后来为何说,凌王妃那天心情很好,因为她即将能回到西京见到亲人?我看纸条上没有教你这么说。”
方侧妃一愣,道:“因为……我听说章刺史去审问冬阳和鲁嬷嬷时,她们便是这么说的,我不过是照着她们的话复述……”
章刺史当初是一个一个提审的,因为方侧妃身份最尊贵,所以她被留到了最后。
众人闻言,都不禁眼神怪异地看向冬阳。
冬阳是在方侧妃之前进去的。
如果,方侧妃进去的时候,凌王妃她们已是没了,那犯下这些事的人,只有可能是在她之前进去的人。
冬阳见状,似乎有些慌乱,鲁嬷嬷却脸色难看道:“你们这样看着冬阳做什么?!莫非觉得是冬阳是凶犯?冬阳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觉得,冬阳不可能杀人。
有一件事,老奴……其实说谎了,老奴那天进去凌王妃的房间时,凌王妃她们已是没了……老奴倒觉得,杀人的就是侧妃娘娘!”
方侧妃眼眸猛地瞪大,慌张道:“我没有,你别含血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