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的银鞭,冰凉的触感能让她迅速的冷静下来。眼前的情况,她必须要无比的冷静才能够从容的面对。
看着对面的宇文策,谢安澜有些惋惜地放弃了在此对黑衣男子出手的打算。黑衣男子这才站起身来,伸手接上了自己脱臼的手臂走到宇文策跟前,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宇文策却似乎并不怎么生气,漫不经心地道:“起来吧,败在世子妃手里,倒也不算丢人。”
黑衣男子羞愧不已,其实还是很丢人的。
谢安澜道:“王爷谬赞了,没想到竟然劳动王爷亲自大驾光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宇文策看着她,笑意微冷,“世子妃在本王营中盘桓数日,本王却没有好好招待。若是让世子妃就这么走了,回头东方明烈定要笑话本王招呼不周。”
谢安澜再次退了两步,“我是晚辈,不敢有劳摄政王亲自招待。”
宇文策眼中笑意更浓,在他的眼中,谢安澜别说退两步,就算现在放她转身跑,也未必能逃得出他的掌心。东方明烈的亲传弟子,天赋是很不错,可惜还是太年轻人。若是再过个十年八年,说不定她还能有一拼之力。
谢安澜当然也没有天真的以为自己能从宇文策的手中逃脱,更何况,宇文纯还在那儿躺着呢。她要是逃走了,宇文纯这次绝对会被宇文策千刀万剐,陆离给他的什么东西都不好使。
叹了口气,谢安澜问道:“王爷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请世子妃到本王营中小住几日如何?”宇文策道。谢安澜掩面道:“这只怕是不太好,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虽然是长辈,但毕竟内外有别。若是让母亲知道我在王爷军中小住,定然会生气的。王爷是正人君子,何必无故坏人名声。”
宇文策是笑非笑地看着她,“世子妃觉得,这一套对本王有用么?”
谢安澜放下了手,露出了面无表情的美丽容颜,“那就算了,直接动手吧。”
“世子妃打算跟本王动手?”宇文策挑眉。
谢安澜道:“没办法啊,摄政王又不肯放我走。”
“世子妃乖乖跟本王走,本王看在安德郡主的面子上,不会伤你的。”宇文策道。
谢安澜心中暗暗叹气,你不想伤我,问题是陆离想杀你啊。
谢安澜神色略正,拱手道:“摄政王武功绝世,当初在东陵皇宫就让晚辈佩服不已。不知这一次,还能不能再领教摄政王高招?”宇文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谢安澜也不再废话,直接提起银鞭朝着宇文策扑了过去。
其实跟宇文策交手,对谢安澜来说压力是很大的。虽然平时也有机会和睿王叶盛阳交手,但是切磋和敌对毕竟是不一样的。睿王和叶盛阳不会对她下重手,但是宇文策把她打残肯定是不会有心理负担的。
而且宇文策是谢安澜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跟她敌对的绝顶高手。明洄风那样的不算,虽然他也很厉害,但是一来他死了,二来他也没有强到让谢安澜觉得全无反抗之力的地步。但是面对宇文策,当初在东陵皇宫那一次交锋,谢安澜是真的拼尽了全力也没能在他手中走上几招。如果不是有人出手相助,说不定当时就栽了。
一把锋利的短刀出现在宇文策的手中,宇文策抬起手轻飘飘地朝着谢安澜挥过来的银鞭挥去。之前跟那黑衣男子过招,是谢安澜的鞭子缠上了对方的刀。但是这一下却仿佛是宇文策的短刀黏上了谢安澜的鞭子。谢安澜脸色微变,连忙想要后退,宇文策却已经身影一闪到了谢安澜近前。谢安澜左手寒光一现,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刺向了宇文策的心口。
宇文策微微挑眉,侧身让开。谢安澜趁机退开了几步。
“不错,比当初在东陵倒是进步了不少。”宇文策赞道,“本王觉得世子妃的匕首用的比鞭子好一些。”
废话,近身搏杀她连了快十年,鞭子是这两年才刚学的。问题是,冷兵器时代匕首这种近身短兵器实在是有些不讨好。除非出其不意的时候。话音刚落,宇文策手中的短刀再一次扫向了谢安澜,谢安澜不得不提起匕首招架。问题是她无论力气还是内力都远不如宇文策,这么打实在是相当的吃亏。只是,敌强我弱的时候,也由不得她自己选该怎么打了。
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三四十招,宇文策有些惊讶。要知道,当初在东陵皇宫的时候如果他用全力谢安澜只怕连两招都接不来。如今不过是跟着东方明烈学习了两年,方才还跟苍一打了一场,竟然还能在他手中支撑这么久?
宇文策却不知道,就是为了应对他这样的高手,谢安澜曾经在叶盛阳地手里找虐吃了多少苦头。到了现在,实力有多少提升暂且不说,至少谢安澜不会像一些年轻人一般就宇文策的威压都承受不了,一旦交手十成的能力只能发挥出三四成。
相反的,越打谢安澜越觉得顺手。甚至连身上的伤都给忽略掉了。宇文策的短刀落在她身上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反倒是抓住时机想要还给对方一道。虽然被宇文策避了过去,却还是在对方的心口的衣服上留下了一道裂缝。
如果是往常,面对这样的实力宇文策说不定已经停手了。但是今天显然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看着对面的女子脸色苍白却依然不停地挥动着手中匕首的模样,宇文策忍不住在心中惋惜。这样的好苗子,竟然被东方明烈抢先了。
“世子妃,到此为止吧。一招解决如何?”宇文策突然笑道。手中短刀猛然挥出,一道磅礴的刀气立刻朝着谢安澜斩了过来。还没有接近,谢安澜就能够感觉到那铺天盖地的可怕压力了。苍白着脸色,谢安澜疾退到山坡下,才险险的避开,身侧的山坡上的土石立刻崩塌了一块。土石从山坡上滚下来落到了谢安澜的脚边。不等谢安澜多想,下一刀再一次斩了下来。
谢安澜一咬牙,手中匕首闪出一道银花,她选择正面面对宇文策。
“哦?”宇文策微微挑眉,不过一会儿功夫,宇文策就已经看出了谢安澜的弱点。若论武功招数,临场反应应敌经验,谢安澜其实已经不输一流高手了。但是她的内力太过薄弱了,面对面跟他拼内力,是自取死路。宇文策当然不会让谢安澜死,但是半死他是不介意的。
绝顶高手的资质,一流高手的意识和实力,却只有二流的内力。
实在是有些可惜。
谢安澜迎上宇文策的刀气的同时,一道银光如快如闪电般的从她袖口射出。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当宇文策看到那银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宇文策眼眸一闪,那银光在脱离谢安澜的袖口的瞬间分化成六道射向了宇文策。宇文策冷哼一声,抬手挥出了第三道。
这东西,他见过,就是在去往肃州的路上救苏绛云的那次。
几声轻响,是暗器落地的声音。宇文策微微后退了一步,看向不远处的谢安澜。
此时谢安澜已经跌坐在地上,唇角溢出了血迹,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了。她的手垂放在膝上,微微颤抖着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匕首。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浑身上下更是痛的恨不得下一秒就直接晕过去。但是她明亮的眼眸中却写满了兴奋,不管怎么说,这一刀她接下来了。
“咳咳,摄政王,你要不要再出一刀?”谢安澜抬起头来,含笑道。
宇文策冷笑道:“你还动得了么?”不就是一刀没砍到,第二刀也没砍到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里又没有外人!
谢安澜笑吟吟地道:“摄政王,你还好么?”
宇文策道:“本王自然好得很。”
谢安澜扫了一眼被宇文策扫落到地上的暗器,道:“天机箭,好像有六支。”地上好像只有五支。
宇文策冷哼一声,抬手抽出了还扎在他腹部右侧的短箭。因为不是在胸口,被宇文策打广袖挡住了所以谢安澜才没有看到。
“可惜,这次世子妃的运气好像不太好。”虽然伤到了他,但是没伤到要害并没有什么用处。谢安澜对他一笑,道:“能伤到摄政王,就已经很不错了。”
宇文策侧手对旁边的苍一道:“去请世子妃回营。”
“是,王爷。”
苍一看着谢安澜的神色有些怪异,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走向谢安澜。
谢安澜嗤笑一声,道:“王爷的高招我领教过了,就不陪王爷回营了。不如王爷留下来随我一起回东陵吧?”话音未落,谢安澜跟前突然冒起了一股浓烟。苍一骤然响起方才那让所有人都直接躺倒在地上的焰火,立刻警惕地屏住了呼吸。
但他却没有后退,依然伸手朝着谢安澜抓了过去。
几乎完全让人看不见东西的浓烟中,迎接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刀。然后他敏锐地感觉到有风声从他身边掠过。苍一皱眉,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刀却已经来不及去抓人了。谢安澜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等到浓烟稍稍散去,谢安澜果然早已经不再原地了。她脸色苍白地靠在不远处路边的一颗大树下,手中把玩着一段金色的细线。
宇文策却没有上前去抓她,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因为在宇文策身后不远处已经出现在了几个人影,远处更是有马蹄轰隆作响,仿佛又千军万马在朝着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到了他们跟前的人并不多,但是大都是熟人。
叶盛阳、薛铁衣、莫七、苏梦寒、裴冷烛还有叶无情。
谢安澜轻咳了几声,终于吐出了一口血来,脸色反倒是红润了几分。她终于尝到了想吐血还要强撑着不吐的感觉了。
叶无情和裴冷烛飞快的掠到了谢安澜跟前,裴冷烛拉起她的手替她把脉。皱了皱眉,在叶无情担心的目光下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她口中。
苏梦寒一身白衣,翩然若仙。看着谢安澜的模样笑容可掬地道:“世子妃,难得看到你如此狼狈的模样啊。”
谢安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让苏公子如此高兴,是我的荣幸。你不是在边城么?”
苏梦寒耸耸肩道:“百里修被西北军围困,边城有柳浮云绰绰有余。能来给胤安摄政王送行,本公子如何能错过?”
“……”所以说,都不是好人。
宇文策看了看他们,挑眉道:“原来陆离是这么打算的?他倒是舍得。就不怕本王一不小心,真的把他的世子妃给捏死了。”闻言,谢安澜有些心虚起来,忍不住扭头去看叶无情。叶无情无奈地对她无声的道:“马上就到。”
要完!
如果不是实在动不了,谢安澜觉得她现在很想爬起来逃之夭夭,最好三年五载都不要再回来了。
苏梦寒笑吟吟地看着宇文策道:“陆离可不只是这么打算的,王爷放着偌大的胤安大营不管,亲自出马来追世子妃,也是十分任性了。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现在胤安大营怎么样了?”
宇文策微微眯眼,冷笑道:“难不成苏公子是想要告诉本王,你们在这短短的时间就已经攻下了胤安大营?温屿的云麾军要是有这本事,还要陆离干什么?”苏梦寒道:“那倒是没有,只是王爷麾下的精锐,我们来的时候正跟夜雪关和商榆关的兵马打的不可开交呢。若是温将军趁机插一手,这会儿说不定真的已经打完了。
“夜雪关和商榆关……”
“可能还不止。”苏梦寒道,“胤安摄政王威震天下,没想到胤安效忠皇室的人还是不少啊。”
宇文纯垂眸,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眼眸凌厉,语气却是平淡,“宇文静。”
他们说话间,马蹄声已经由远而近快到了跟前。马背上,当下一人披着一件青色披风,端坐在马背上,容颜俊雅冷清,目光湛然。跟在他身后的兵马在接近他们的时候分两面包抄过来,片刻功夫就将这地方团团围住了。
陆离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却没有去看宇文策,而是直接走到了还坐在地上的谢安澜跟前,谢安澜有些心虚地对他笑了笑。陆离盯着她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抬手抹去了她唇角残留的血迹。低头看着手指上染上的殷红,眼底闪过凌厉的光芒。
“伤得如何?”陆离问道,问的确实旁边的裴冷烛。
裴冷烛不顾谢安澜频频使眼色的模样,十分正直地道:“有点重,外伤养一个月就好,内伤要仔细调理,最近两个月最好不要再动武了。”
陆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面向宇文策。
谢安澜望着陆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有点委屈。
叶无情无奈地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陆离怎么可能让谢安澜来当诱饵引宇文策出来?虽然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如今这个情况,宇文策想要迅速解决掉碍事的东陵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挟持谢安澜威胁陆离。但是,睿王府多得是可以给谢安澜当替身的人选。之前在陆离跟前,谢安澜分明已经答应了,结果回过头还是替换掉了代替她的替身,而且还故意露出了马脚引得宇文策怀疑以至于行动提前。等到陆离知道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想补救的法子或者撤销计划。
谢安澜心中暗道,将宇文策引出来或许不难,但是想要拖住他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旦被宇文策发现破绽,只怕宇文策立刻就会远遁天外,到时候再想要有这个机会就难如登天了。甚至是假扮她的替身,宇文纯等人还有在营中的宇文静,一个也活不了。那可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宇文策想要抓她而不是想要杀她,所以就算是真的落到了宇文策手中她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计划顺利,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陆离不同意啊。
这次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啊。
谢安澜有些闷闷地想着。